秦徵打量着洋洋自得的向南,心裡樂開了花兒,這小子說得樸實,可句句說到他的心裡了,他愛聽,“繼續說。”
向南一愣,傻不拉幾的說了一句,道:“說啥?”
“你不是說跟對人了嗎?”秦徵提醒道。
向南又摸了摸頭,訕笑道:“秦少,我又不是老師又不是演講家,哪來的那麼多話來說,總之不管您什麼意思,我就是您手裡兵,絕對的指哪打哪兒。”
“好。”秦徵毅然的站起來,平靜道,“我讓你監視的人,一個都不能跑了。”
“他們要敢跑,我敢斷他們的腿。”向南保證道。
“你要敢去,我打斷你的腿。”一道孱弱的聲音帶着無比的威嚴,緊接着一陣急促的咳嗽聲,然後就是虛弱的喘息聲,帶着點點的嘶啞,有氣無力的。
這是發生京城某特護病房裡的事情,一個老人骨瘦如柴,無力的靠在牀邊,眼神卻異常的威嚴,在維持着他最後的權威與尊嚴。
“老領導……”姜方圓低着頭,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孩子,想要上前安撫老人。
“別叫我老領導。”老人又是咳嗽兩聲,喘息之後,他才道,“你跟了我十年的光陰,我一向把你視若己出,你就拿這份所謂的改革計劃來作爲你出位的推力?”
“我錯了。”雖然老人只是大體聽了姜方圓的彙報,並不瞭解這份文件的真實可行性,可是,姜方圓並沒有頂撞的意思,心裡甚至沒有半分的負面情緒,正如老人所說,他視自己如己出,從一個小小的公務員做到現在的省委書記,是他一步步的替自己鋪好的路。
“你這個人,哪裡都好,就是太沒有風骨。”老人輕輕的喘息着,漸漸的平負了心情才道,“知道我爲什麼不讓你去嗎?”
“老領導教誨。”姜方圓虛心的請教着。
再次平定了心情,老人幽幽的嘆了口氣,慢慢的說道:“方圓啊,單從你說的情況來看,在控制力足夠的情況下確實能讓水省在短時間內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可是,你想過沒有,這是犧牲了控制力,上面對下面失去了控制力意思着什麼?”
“不安。”簡單的兩個字,卻是姜方圓最不願意看到的兩個字,與冷雲天合作的初期,兩個人就是進行一場控制與反控制的比鬥,由冷雲天處於絕對的弱勢地位,到後來他逐漸強大,與他分庭抗禮,兩個字始終讓他晝夜難眠,可以說,作爲領導者,絕對不會讓事情出乎自己的掌控之外。
相比較之下,如果水省真的實行改革,那不就成了封建時期的藩王了嗎,幾乎等同於國中之國的概念。
“不安。”說出這兩個字,老人的眼神變得更加的犀利,他道,“無論何種情況下,都要讓自己的領導相信自己,信任自己,千萬不要做超出自己權力之外的東西,我們給給予你這一切,也有能力收回來,這幾年官做大了,連這些最基本的東西都忘記了嗎?”
“老領導,一個執政者,最根本的目的在哪?”想了想,姜方圓還是鼓足勇氣說出來。
老人一愣,姜方圓很少向他發出疑問,甚至是反問,“爲民,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深深的吸了口氣,姜方圓鼓足勇氣,道:“我也是爲民,爲了民生,爲了富民,爲了強民。”
對於姜方圓表現出來的少有強勢,老人嘴角輕輕抖動,像是冷笑,又像是由衷的笑容,沒人知道他內心深處在想些什麼,但是,他的語依然不容反駁,道:“這件事情你和冷雲天商量好了?”
京城的另一間豪宅裡,陳家老爺子平靜的坐在書房裡,目光緩和的從對身的冷雲天身上瞟過,卻不見他有任何的異動和不安,兩個人沉默了有十幾分鍾了,還是他先開口道:“這個主意是秦徵出的吧?”
“陳叔火眼金睛。”冷雲天拍馬屁道。
陳家老爺子搖了搖頭,心道他真的豁出去了,竟然也開始討好自己,“這件事情你和姜方圓商量好了?”
“我們兩個人研究過這套法典了,覺得可行才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京城。”冷雲天心裡覺得有戲,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變化,表現出了足夠的謙卑。
“所以,你們兩個就打算拉上我們兩個老的。”說到這裡,陳家老爺子的臉色越來越冷,最後冰冷的眼神盯着冷雲天,道,“我還好說了,還能苟活幾年,你說說躺在醫院的那位,頂多還有一年活頭,這時候,你們兩個還要拉上我們?”
“老爺子。”冷雲天語塞,他知道領導最煩下面擅自作主,這種被綁架的感覺超級不爽,說實在的,他就經常被秦徵綁架,他能理解這種感覺,但是,這件事情真正的爲人民服務,他的底氣也就十分強硬,“陳叔,我們是真心爲民。”
“爲人民服務,還是爲秦征服務?”陳家老爺子目光炯炯的盯着冷雲天。
“爲人民服務的同時也兼顧着秦徵,畢竟,他也是公民嗎,而且是水省管轄下的萊縣合法公民。”冷雲天護犢道。
“爲民也不成。”陳家老爺子直接否定了冷雲天的說法兒。
“爲什麼?”站在醫院裡的姜方圓不解的看着沉思中的老人,他接着解釋道,“我知道會碰到很多的阻力,可是沒想到您會不支持我。”
“我知道這項計劃的創新精神,勇氣可加。”老人肯定了姜方圓。
“那您怎麼還不同意?”姜方圓認爲這件事情已經可以實施了,有了周詳的計劃,也有了失敗後的應急方案,這是一個合理的案子。
“你們的計劃打亂了我們的佈局。”老人緩緩的說着,眼神裡充滿了無奈,時間太過無情,已經容不得他有半點的閃失。
姜方圓也沉默了,上面的佈局是從宏觀方面戰略層次的調整,是人員的佈置調整,這不是他能接觸的層次。
見姜方圓不在說話,老人略微猶豫,道:“這件事情也不是不可以操作。”說到這裡,他輕輕的一頓,心裡在想,雖然秦徵的這個提議打破了他的破局,可是,如果做得好卻可以讓他這一派的力量直線提高,影響力以最快的速度擴大,“冷雲天和你一起來的?”
“是的。”姜方圓露出希驥的目光,渴望的看着半躺在牀上風燭殘年的老人。
“等消息吧。”說完,老人不理會驚訝的姜方圓,道,“我渴了,給我倒杯水。”
看着閉上眼睛的老人,深深的瞭解他習慣的姜方圓知道老人不會再說一句話了,也就拿起桌了上的水杯,走向不遠處的飲水機。
“走吧,跟我去見一個人。”陳家,吃過晚飯的陳家老爺子對着酒足飯飽的冷雲天道。
冷雲天沒有過問,靜靜的跟在陳家老爺子身後,沒有多說一句話。
“你不說話,是老冷囑咐你的?”陳家老爺子一邊走一邊問了一句。
“不是,我爸讓我向您問好。”冷雲天道。
“撒謊都不臉紅。”陳家老爺子回頭看了一眼發怔的冷雲天,道,“要是他知道了,根本就不會讓你來京城。”
冷雲天又是一陣沉默,道:“也許吧。”
“寶兒在齊水城鬧騰的怎麼樣了?”一邊走着,陳家老爺子的語氣變得委婉了。
“那丫頭在搞一個電子項目。”說到陳寶兒,冷雲天的語氣也變得輕鬆了。
“你照顧着她點。”陳家老爺子囑咐道。
“我是照顧了,能開的條件都開了,能照顧的都照顧了。”說到這裡,冷雲天笑了笑,道,“不過秦徵把她的意見給否定了。”
“電子廠的事情?”陳家老爺子緩緩的說道。
“是,是一個叫做瑪格麗特的人。”冷雲天解釋着,“和寶兒沒有太大的關係。”
聽到瑪格麗特,陳家老爺子輕輕的皺了皺眉頭,剩下的時間,他一言未發。
“你來了?”某醫院裡,老人看着依然健朗的陳家老爺子,語氣沒有絲毫的波瀾,甚至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讓一個小輩左右了咱們的決定,我能不來嗎?”姜方圓拿過凳子,陳家老爺子看了他一眼,坐在牀邊,“叫小輩都擡舉他了,就是一個無名小卒。”
“你們兩個出去吧。”老人輕輕的擺了擺手,臉色一片煞白,又略帶喘息。
冷雲天和姜方圓對視一眼,默契的轉身出了特護病房。
“這不是機密的事情。”陳家老爺子緩緩的說着。
“太早讓他們知道了,對他們的發展不利。”老人擔憂的說道,“能讓你這個中組部的部長親自來一趟,說明你對這個方案有興趣了。”
“不得不有興趣。”陳冢老爺子感嘆着,道,“在這個高速發展進入瓶徑期的階段,這個異想天開的案子驚得我出了一身的冷汗。”
“但是,他可行,對嗎?”老人喃喃的說着,愈發的透着一股子高興勁兒。
“表面上是一種倒退,但是在鐵腕政策的執行下,卻是加速甚至提前讓社會主義最高階段出現,不得不說,這是一個了不得的好案子。”陳家老爺子高度讚揚道,“可是,小姜和小冷兩個駕馭得了嗎?”
“問題出在秦徵身上。”老人深深的吸了口氣,目光頓時變得稅利無比,語氣依然虛弱,聲音卻如同實質般道,“這個秦徵到底是何許人也,竟然能讓小姜和小冷不顧一切的跑到京城來。”
“這纔是你想問的關鍵點吧?”陳家老爺子咧了咧嘴角,道,“顏傾城已經被派去保護他了。”
“不簡單啊。”這些人都知道顏傾傾城是一號的得力助手,如今被派去保證一個普通人,只能說明這並不是一個普通的人。
“國家安全顧問簡單得了嗎?”陳家老爺子頗有興趣的說道。
“跟中科院裡的人一樣,虛職罷了。”老人不以爲意搖了搖頭,道,“沒有權力,他的影響力有限。”
“若是以前的我,也會這樣瞭解。”陳家老爺子慢慢的解釋道,“可是,這個秦徵和其他中科院的人不同,他不僅有大腦,有嘴皮子,還有技術……”
“技術?”輕輕的抖了抖嘴角,這是一抹冷笑,老人道,“充其量是一個工人。”
“掌握一種技術是工人,掌握五種技術是工程師,掌握着十種以上的技術是高級工程師,可是,如果掌握着前沿技術,還是數種技術的人,這種人決定着經濟的走向,一舉一動都影響着經濟,這種人可以稱爲規劃師了。”陳家老爺子不無讚揚道。
“他也是佈局者?”老人輕輕的皺了皺眉頭。
“是,也不是。”陳家老爺子緩緩的說着,道,“他是秦家的人,留下的使命註定了他一生的不凡,但是,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局,雖然影響到了咱們,甚至改變了咱們的佈局,不可否認的是,這是正面的,積極有利的影響,而且,他要做的事情於國家也是有利的,上面那幾位是支持的。”
“除了國家安全顧問這個虛職,他還有什麼職務?”老人感興趣的問了一句。
“還在國安幹過一段時間,不過被李和平清除了。”陳家老爺子玩味的說道。
“文是夠了,可武還不足……”老人略微擔憂道。
“你對他不夠了解。”陳家老爺子再次開口了,緩緩道,“在水省,他就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也不怪兩個小輩不爭氣,要怪就怪這個秦徵太強,是個怪材,博古通今不說,還總能做出最正確的選擇,任何人都會按照正確的做,這是他文明的一面,他要不講理了,齊水城的地下勢力,就是被他一統了。”
“有勇有謀,不是秀才也不是匹夫。”老人喃喃的說着,眼神的餘光撇向了牀頭上的那份案子,問,“老陳,你覺得有幾成的把握?”
“六成。”陳家老爺子中肯的說着,道,“這是一份大膽的改革,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會影響到很多人,也會給那幾位帶來壓力,通不通過,都合情合理。”
“但願吧。”老人的眼神變得空洞了,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我會盡全力的。”
“我也一樣。”陳家老爺子點了點頭。
特護病房外,姜方圓小聲道:“你那邊情況怎麼樣了?”
冷雲天不太肯定道:“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不知道老頭子到底在想些什麼。”說到這裡,他看了看緊關着的門,道,“你這邊怎麼樣了?”
“被無情的否決了。”姜方圓攤了攤手,道,“他們的目光比咱們要遠很多。”
“你們兩個滴咕什麼呢?”拉開門,陳家老爺子掃視了姜方圓和冷雲天,不等兩個人說話,他又接着道,“進來幫忙收拾東西。”
姜方圓和冷雲天對視了一眼,不瞭解情況的兩個人進了特護病房。
牀上的老人已經倔強的站了起來,雖然是扶着牀邊,身體顫顫微微的,依然靠着自己的努力,坐到了輪椅上,做完這一切,他已經出汗了。
“老領導……”姜方圓關心上前一步。
老人輕輕的擺了擺手,道:“出院。”
“不可以。”這是姜方圓少有的忤逆老人的意思。
陳家老爺子提醒着姜方圓,道:“不該你管的事情,不要多話。”說到這裡,他又回頭看了眼表面平靜,眼神深處卻透着疑惑的冷雲天,道,“還有你們,這次對你們兩個人是考驗。”
姜方圓和冷雲天摸不着頭腦,對視一眼,按照老人的吩咐,開始辦理出院的手續。
……
齊水城。
“哥,你怎麼能這樣?”陳寶兒無賴的坐在冷家西邊的別墅客廳裡,幽怨的盯着無動於衷的秦徵,委屈道,“我已經跟上面說過了,可是他們不同意嗎。”
“不同意?”秦徵攤了攤手,自然而然道,“不同意,我就不出技術。”
“瑪格麗特好像有一位叔叔的關係特別好。”陳寶兒無奈道,她在這裡一哭二鬧,就快要上吊了,可是秦徵依然不爲所動,就是不同意瑪格麗特的電子企業落戶齊水城甚至是水省。
“我的地盤我做主。”秦徵掏出一根菸,還沒有點上,陳寶兒手中的打火機已經遞上來了,給他點上煙,才道,“哥,廠房已經建起來了,機械也運到了,人員也已經到位了,你說不開工,我可是天天賠錢的。”
確實,正如陳寶兒所說,龍騰軟件的工作人員已經到位,偏偏,他們無事可做,除了每個星期一次的兩節課培訓,便成天的吃喝玩樂,甚至是白拿工資。
見秦徵還是木然,陳寶兒咬咬牙,道:“要不然,我讓你潛一次,你就同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