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輝透露的秘辛,如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讓異人們的內心激盪起陣陣漣漪。
寧靜望着遠處,那是林妙然和花洪昱的屍身所在,爲了避免戰鬥波及,後來把他們兩人的屍身放到了安全的地方。這是掌門之類身份貴重的人死後的待遇,換作一般的弟子,戰鬥之時根本無暇顧及,可能戰鬥的波及致使屍身破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上天給予的懲罰……”寧靜心中默思,不由泛起一陣陣苦意。
“爲了人間和平,我付出了多少?妻離子散,同輩兄弟盡皆喪命於此,到頭來竟是被上天玩弄!這讓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一個三四十來歲的異人突然狂叫起來,神色迷亂,神態瘋癲,亂嘯着跑了出去。
“老天不公,老天不公啊,爲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們?”
“親人、同門因善心斬妖除魔而死去,沒想到是竟一場錯,可笑的錯,爲什麼沒人告訴我?讓我的親人、同門無辜的死去?!”
“爲什麼,爲什麼你要告訴我們這些,不如讓我們一直錯下去好了……”
……
誅魔大戰過後,倖存下來的三四十號異人們的信仰傾刻間崩塌了,他們堅守千餘年的東西竟是錯的,自己以爲犧牲是值得,但現在看來,一切……因此,有的瘋癲着離去了,有的黯然離去了,有的傻傻地站在原地……
寧靜沉默地站在那裡,如他一樣的還有楚行健。孤星寒師徒和他們這些人行事準則不一,倒沒有太多的不適。
這次的誅魔大戰竟是這樣的結局,誰也沒有想到。
……
凡輝踏在虛空之上,單手負背,三千丈華髮不知延伸至何處,他平靜地望着腳下發生的一切,沒有任何動容。
在他的眼裡,這些人的信念如果因此而崩潰,那麼,根本不值得他注目。
感到了接引之光內的動靜,他好奇地望了過去,陳婉在其中睜開了眼睛,美眸之中透着疑惑。
“我感覺隨着力量的增強,一直在意着的東西變得不再那麼看重,今生的記憶也在漸漸離我遠去,這是怎麼回事?”
凡輝笑了笑,解釋道:“修爲到了一定程度,才能從外成神;要捨棄凡塵的心,才能從內成神。所以,真正成神,兩者缺一不可!我在這裡感到了那個天才的氣息,因他的驚才絕豔,我仍然記得他的名字,師絕頂。當年我和朋友在天上曾關注過他,以三十多歲的年齡即可成就仙位,這的確是不可多得的。可惜,他最終因婦人之仁,而錯失機會。
還有,這接引之光的改造,能讓你徹底脫掉屬於塵世間的肉身和內心,從而真正意義的脫胎換骨,表裡如一,這樣方能與大道契合。”
接引之光改造內的陳婉,被一道道流光溢彩沖刷,漸漸變化着她的身心,但她卻產生了一種不安,“那麼,我的記憶……會消失?”
“不完全,這要因人而異,就如我的記憶完全存在,因爲當初成就邪仙之前,我已經看淡了紅塵。”凡輝皺起了眉頭,“但如果這人執念太強,可能會被接引之光沖洗掉那些不利於他成仙的東西。”
聞言,陳婉內心的不安越發強烈,她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叫道:“不,我不要忘記,成仙我只爲了和他在一起!”
凡輝微皺劍眉,揮手道:“你這執念太強,必會被接引之光沖洗,屬於你的這段記憶會消散在天地之間。不要想太多,接受完了這改造,你就可以飛昇。”
陳婉忽然從接引之光裡走了出來,一身黑衣在風中飄動,如一朵妖豔的花朵,此時她痛苦地說道:“不,我不要忘記,不要成仙!”
“糊塗!”凡輝怔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叫道:“成仙成神,不知是多少生靈乞求不來的,你竟要放棄?!”他的華髮在風中抖動,顯得極度震驚。
“我不要忘記……”陳婉喃喃低語,這時的她就像一個普通的女子,無依無靠,惹人憐愛。
看着陳婉如此模樣,凡輝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這是他如何也料想不到的,趕緊好言安慰:“聽說,到達天尊之境還可以找回那份屬於你的記憶……”
“天尊?”陳婉不信地問道:“你達到天尊之境了嗎?”
凡輝苦笑一聲,話語中充滿了異樣的味道:“天尊,不是你我能夠想象的,要成就它……”
他的話雖然沒說完,但陳婉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在天尊面前的那種渺小。
沉默了片刻,陳婉看向凡輝,目光中充滿了堅定,“我決定了,不再成仙!之所以修煉,我爲的擁有大神通,能夠找到他,並助他長生,這樣我們就可以永遠地在一起。如今成仙就會遺忘他,而你說的天尊之境又遙不可及,我不會爲了他而冒這奇險,因爲我賭不起!”
“你……”凡輝不敢相信。
“我意已決!”
“天地有道,不可兒戲!既然它認定了你可以成就仙神,那麼,你必須成就仙神,要是放棄就是挑戰天地威嚴,這不你我能夠承受的!你能在危機關頭絕望成魔,又心神堅定而駕馭魔,沒有迷失自己,成爲真魔,由此堪破人世一切,這才能讓我接引你上天。不然,我是不可能隨意來人間渡人成仙的。這一切的得來,如此的不易,你……”
陳婉搖了搖頭,目光越發堅定,“我不會後悔,願意接受老天的懲罰。”
……
虛空上的兩人動靜,引起了沒有離開的異人們的注意,他們紛紛露出動容之色,這陳婉也太不尋常了吧?別人巴不得成仙享受長生,她卻倒好,居然因爲心中的情意,寧願放棄成仙機會。
寧靜也在關注着他們的動靜,見到陳婉如此,心中泛起一種莫名的情愫。
虛空上。
“逆轉天地規則,你會受到天罰,削去仙身,魂飛魄散,這樣的痛苦……何必?”凡輝言出利害,他相信陳婉會重新考慮。
陳婉看着他,咬牙道:“魂飛魄散,不與苟同,我只想做我自己,只想與他在一起!”
“你……”凡輝深邃如海的眼眸凝視着她,彷彿第一次認識這個人,過了良久,“你真的要真放棄嗎?”
陳婉沉默地點了點頭。
凡輝見她意已決,嘆了一口氣:“好吧。”他信手一揮,收起了接引之光,然後轉身離去。
剩下的異人只有五六個,其他的要麼戰死,要麼知道了知秘辛之後瘋癲離去,此時,他們望着陳婉落在地上,一時神色複雜。
“寧靜……”陳婉在寧靜的前方站定,美眸中無限柔情,“可以陪我走完最後的這段時光嗎?”
寧靜也望着她,復又看向楚行健,“不若你們先行離開吧。”
“我等着你。”楚行健只說了這麼一句,便不再多言,力量極度衰竭,使他一下變得沉默起來。
“掌門,我會照顧好大長老的。”無極一位倖存的弟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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