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
寧靜幾人坐在地上,聽柳茜茜講鬼故事,其實她哪有故事,只不過將發生在寧靜和朱熹他們身上的事情翻出來,說給花茗聽聽,從他們宿舍遇到女鬼侵襲開始。
朱熹起初還以爲她真要講什麼鬼故事,嚇了一跳,晚上走夜路不宜說鬼字,而她居然還要講鬼故事,真是膽大包天,他聽了就上附近躲躲,剛挪了一下步子,又倒退了回來,他可是記得寧靜說有陰差和被勾的魂兒在附近呢。
他看不到那些東西,可是並不表示他們不存在,說不準自己一不小心撞在陰差的槍上,把自己的魂勾了,豈不成爲有史以來第一位冤死的聖人?
話說回來,附近真有陰差逗留,他們一時詞窮,只好答應等趙月穎的孫女的魂魄上岸,然後把她們一併帶走也不錯,每勾一個厲鬼的魂兒交差,待遇可比普通的魂兒高多了,想一想他們便答應了下來。
於是奇異的一幕出現了,一邊陽世活人,一邊陰間的勾死人,他們隔着些距離,平平安安地坐着,欣賞河邊月色、等時間。
當他們聽到柳茜茜說北尹固遇見的的守墓老人是鬼,矮個的陰差嘀咕道:“她不是在說高老頭嘛,最近幾年咱們管的這片區域死人太多,他又不捨離開陽世,於是咱們給他在判官那邊申請了陽世滯留分子,讓他可以放心地陽世呆着,順便在咱們忙不過來時,也可以幫上一把。沒想到,這老頭居然出來嚇人!”
“呸!”高個的陰差叫道:“誰能嚇了他們幾個,恐怕老頭被他們嚇着了對!”
矮個的陰差嘿嘿笑了幾下,知道自己的同伴心中不快,牢騷牢騷而已。
陰差說話,柳茜茜和朱熹兩個凡胎當然不知道,寧靜和花茗卻是聽得一清二楚,兩人默默對視了一眼,紛紛在心底將陰間狠狠鄙視了一回。
……
太陽是明亮的,天空是藍色的,另外,還有幾朵白雲飄過。
民心河岸。
李恆驚訝地發現自己回到岸上了,只是,又與來時的不同,來時黑夜,黑夜不會真的一眨眼過去,而且,天上的烈日沒有一絲的溫度,風撫動岸邊的柳葉,他卻感受不到風的存在。
這一切太過詭異,這是哪裡?
他記得下水尋找吳依雪的魂魄,企圖喚醒她的善性,在水裡明明已經見到了她,可她轉眼之間要將自己殺死,他無力地掙扎着,再次睜開眼睛,就身在這裡了。
那麼,吳依雪呢?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忽然,聽到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並向這裡靠近。
他緩緩地轉身看去,那人慢慢地出現在他的視野,白色的裙子,一頭烏黑的長髮,隨着身體的跑動而搖擺。
她哭泣着,朝這裡一點點地跑來。
“依雪……”他叫道。
可是,吳依雪似乎沒見他的聲音,自顧自地向前,很快到了岸邊,她望着水裡的倒影,哭得更加傷心。
李恆看着吳依雪抽泣的模樣,於心不忍,走到了她的旁邊:“依雪,你這是怎麼了?”
她還是自己哭着,像是聽不到他的聲音。
他不信邪地來到吳依雪的身邊,伸了出手臂,要將她攬入懷中,可是,手卻落了空。
她如幻影一般,李恆的手臂從她的身體穿過。
“這……”
吳依雪自顧自地哭着,痛苦地搖着頭,嘴裡叫道:“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這時,遠處過來幾個男子,他們大約十七八的年齡,好奇地向着這裡打量。
李恆看了一眼,便沒有管他們,這些該是前來的欣賞民心河景色的旅人吧。
可是,一會,他們由一個小胖子帶頭走了過來,那胖子邊走邊笑,他身後的幾人也呵呵笑着。
吳依雪聽到聲音回過了頭,走在前面的小胖子頓時停了下來,驚訝地說:“美女啊……”
她哼了一聲,轉頭就要離開,可是,胖子立即上前擋住了去路,笑眯眯地說:“美女,陪哥們幾個玩會再走不遲。兄弟們,說是不是?”
“哈哈……是啊,哥幾個見到你,現在也沒有心情看景了,不如看你好了。”身後的一個青年應和。
另一個青年也說:“對啊,對啊,看你就行了……”
小胖子笑得更得意了,說:“你就等等再走,讓我們與你聊聊天吧……”他說着,就動身抱她。
吳依雪一個閃身,險險避過,立即轉向別的方向,可是,幾個有心堵截,她如何逃得?
李恆一直站在原地,氣得渾身發抖,算是明白他們幾個的用心了,於是,大步上前,揮着臂膀,叫道:“你們幾個有種和我單挑,幹嗎爲難一個女生?”
他拾拳揮了上去,可是,拳頭穿過了對方的身體,自己險些栽倒地上,“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心裡忽然產生一種不好的預感,看向
了吳依雪,她此時已被幾個圍住,當前的小胖子,趁機將她摟入懷裡。
吳依雪奮力地掙扎,長指甲劃破了他的面頰,小胖子一恕把摔在地上,並快速衝上前,將她穩穩壓倒,掙扎不得。
後面的幾個青年人呵呵笑道,同時,幫着小胖子給她脫衣解帶……
乍見此幕,李恆眼前一黑,只覺得日月無光,天地崩踏,他幾次三番目前阻止,只是徒勞,不知多少次落空,他的臉上、手上盡是血痕,這是穿透他們的身體,與地面接觸造成的。
幾個男子的笑聲與一個女子的哭聲,成了這裡的唯一的聲音,一幕人間悲劇正在上演,不知幾時落幕……
李恆平生第一次感到了恨,他恨不得將眼前幾個男子一刀刀地剮死,然後,將他們全身的碎肉再次復歸原位,再次一刀刀地剮,接着將碎肉復歸原位,繼續一刀刀地剮……
“啊!”
他跌坐在地上大聲咆哮,恨欲狂,長刀難向!
過了良久,不知是多久,幾個青年男子停止了動作,忽然,一個叫道:“她、她死了?!”他的手指在顫抖,聲音裡充滿驚恐。
小胖子上去摸了摸鼻息,惋惜地嘆氣:“死了。”然後,看向那個顫抖的男子,責怪:“一個死人而已,瞧你那熊樣,還不想辦法把她埋了!”他口裡這麼說,其實心裡比誰都害怕,這事是他先挑起的,現在必須將屍體處理了,他只能故作鎮定。
於是,他們幾個大男孩慌手慌腳地將吳依雪的屍體擡起,但擡了幾次,都沒有離開地面,怎麼也拾不起她的屍體。
一個心慌說道:“是不是,鬧、鬧、鬧……”
他“鬧”了半天,沒有下文,另一個男子替說了出來:“鬧鬼……”
小胖子“呸”了一聲,喝道:“青天白日,哪來的鬼,你們幾個快點幹活,事情敗落了,只怕咱們誰也逃不了干係,手腳都利索點,回去我請你們好好吃一頓!”
最後,他們幾個用力一投,吳依雪的屍體擲入了民心河的水裡,可是,她的屍體卻浮在水上沉不下去,那雙憤怒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岸上的幾人。
這把幾個青年男子嚇得屁滾尿流,再不顧上其他,叫着爹媽,一溜煙兒不見了人影,小胖子怎麼也拉不住。
他望着水上的浮屍,心裡發毛,咬了咬牙,似要上前,最終還是扭過頭,邁開雙腿,頭也不敢回地跑了。
現場,只剩下李恆了,他艱難地站起來,望着衣衫凌亂,怒目難閉的吳依雪,心痛之極,“依雪……”
他有眼淚落下。
忽然,眼前的景色化作一陣風消失了,黑暗的水底,透過頭頂的燈光,隱約可見近處的情景。
“這是……”
李恆發現吳依雪正在看着他,說道:“你知道我爲什麼這麼恨了嗎?”
“知道。”
“啊!”
吳依雪痛苦地叫着,她的眼裡黑氣洶涌,這是恨意化成實質的表現,隨時可能被怨恨完全的迷失,“你們幾個,給我滾出來!”
頓時,她的身後黑暗處,走了出了幾個人,他們低着頭,大氣不敢出。
李恆呆了,那幾人正是玷污並殺害她的兇手們。
“我們該還的已經還了,命已經給你了,而且,任你折磨許久,難道,還不肯我們轉世嗎?”小胖子已經沒有了當初的勝氣凌人,低聲懇求地說道。
“轉世?”吳依雪彷彿聽到了世間最好笑的話,“我要一點點地將你們的魂魄消磨殆盡不可!生前盡歡了,死後要受到三界中最痛苦地折磨!”
小胖子眼裡冒着火,擡起頭,不再低聲下氣:“你這個毒女人!”他旁邊的幾個不斷使眼色,甚至拉他,可是他全然無視。
“好!有志氣,可是……”她桀桀地笑道,忽然,手一抓將他身體穿透,狠狠一拉,直接拽下一大塊身體部件來,可是,沒有血。
那是魂魄,小胖子幾個早已死了,抓去的不過是魂體的部分,可依舊令他痛叫不止,這樣下去,他遲早魂飛魄散,連鬼也作不成。但如果真是這樣,也許還好些,偏偏她每回動怒時只抓取一點,然後等他們恢復了,繼續如此,實在令他們生不如死!
李恆叫道:“依雪……”一旁的他看着於心不忍,冤冤相報何時了,他們已經死了,爲何還要如此虐待?
“哈哈……”吳依雪的白色裙子激盪,怒髮衝冠,喝問:“你這是在怨我嘍?想我生前所遇,豈是旁觀者的你能夠體會?之前,你下水救我,以爲你還有情義,沒想到現在連你也嫌我!”
“我……”李恆一口氣上不來,感覺氧氣瓶裡的氧氣越來越少,而且在水裡越深處消耗越多。
吳依雪一揮手,叫道:“不用說了!現在,你也休想離開,既然你那麼喜歡我,就在這裡永遠地陪着我吧!”
她恨意沖天,不僅眼裡,且身周隱約可見淡淡的黑氣流動,這是完全迷失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