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時已是翌日,姜晏清就坐在我‘牀’邊,手撐着腦袋睡着了,而陸湛君,就坐在凳子上,目不轉睛地看着我。 見我醒了,他連忙倒了杯水走過來。
我坐起來,第一反應就是我肚子裡的孩子,下意識地撫着腹部,問陸湛君,“我的孩子?”
陸湛君就指了指姜晏清,然後對我做了個“噓”的動作,我會意,便沒什麼動作了,只是看着他,等他回答。
陸湛君把水杯遞給我,“你的孩子沒事,你還疼嗎?”
聽到孩子沒事,我就放心了,搖搖頭,顧及到在睡覺的姜晏清,我壓低聲音問陸湛君,“你們一直在守着我嗎?”
陸湛君點點頭,把水杯遞給我,“嗯,姜晏清一直霸佔着這裡,不讓我過來看你,他肯定想不到,你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是我,他肯定要氣死了。”
我笑了笑,沒想到陸湛君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面。我抿了口水,潤了潤嗓子,“對了,程潔怎麼樣了?”
陸湛君接過我手裡的水杯,“她還沒醒來呢,傷地‘挺’重,不過你放心,李亭楓不眠不休地守着她呢,璟修也在。”
我點點頭,程潔是爲了我纔去救姜晏清的,她的恩情,我永遠都不會忘的。
這時候,姜晏清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看我醒了,‘激’動地拉住我的手,“阿滿,你沒事吧?”
我對他笑笑,“我沒事,你守了我這麼久,一定累了吧?”
姜晏清直搖頭,“不累,我一點兒也不累,你感覺怎麼樣,還疼嗎?”
“不疼了。”不知怎麼的,我總感覺姜晏清現在的眼神有點不對勁,難道是他知道了溫如瀾對我說的話?可他要是真的知道了,就該知道我並沒有相信啊,怎麼眼底隱隱有心虛?
就算我說了不疼,但姜晏清依舊不依不饒地要替我檢查傷勢,我傷在背部,必須要脫衣服,我不好意思地看着陸湛君,彼時的陸湛君正站在姜晏清身後,呆呆地望着‘牀’上躺着的我,看到我尷尬的眼神略一回神,“那我出去看看程潔。”
姜晏清朝陸湛君的方向看了一眼,便轉過頭專心致志地扒起了我的衣服,我很配合地翻了個身,姜晏清的大手按在我的背部輕輕輸氣,因爲是背部,我看不見傷口,也不知道自己有多悽慘。
過了好一會兒,姜晏清如釋重負地拿開手,爲我扣上了‘胸’罩的暗釦,我躺過來,感覺臉上有些燙,姜晏清狐疑地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阿滿,你發燒了?”
姜晏清大驚,發燒是病情加重的表現,他連忙起身,拿起案几上的‘毛’巾,用冷水浸了,摺好放在我額頭上。
姜晏清一言不發地幫我換了好幾次‘毛’巾,最後一次拿掉‘毛’巾以後,右手食指和中指併攏,探了探我的額頭,“好了,燒退了不少,你在躺一會,我去給你拿‘藥’。”
我一直不動聲‘色’地看着他爲我做這一切,但自始至終,他都沒正眼看過我,讓我沒辦法不奇怪。這下看他逃也似地要走,我拉住他的袖子,“小姜姜。”
姜晏清沒有走,轉過身來握住了我的手,重新坐在‘牀’邊,柔聲地安慰道,“阿滿好好睡吧,我在的。”
姜晏清的聲音就好像帶了魔力,我反握住姜晏清的大手,眉頭舒展,閉上眼,裝作睡熟的樣子。
姜晏清輕輕拿開了我的手,冰涼的指腹在我臉上來回摩挲,我聽見他低沉地喚我,“阿滿……”
再醒來時,身邊已然沒有了姜晏清。也不知道這次睡了多久,昏昏沉沉的,肚子還餓地“咕咕”叫,我掀開被子起來,正準備出‘門’去找姜晏清,卻有人進來了。
是玄之,他手裡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放着一件紅‘色’的袍子,玄之舉着托盤,“夫人,請您更衣。”
看來這萬冥宮還真是沒個‘女’人,送衣服這樣的事,也讓玄之來做。我點點頭,“你放在這兒就出去吧。”
玄之將衣服放在我‘牀’頭的櫃子上,就要走。
我出聲叫住他,“對了,那晚我昏‘迷’之後怎樣了?敵人退了?”
玄之拱手答道,“那晚溫如瀾與宮主打賭,只要宮主接下他三招,他就退兵。”
我皺了皺眉,既然此刻我還能躺在‘牀’上等着玄之給我送換的衣服來,就說明了萬冥宮至少是安全的,難道姜晏清真的接了溫如瀾三招?可是我第一次醒來的時候他卻閉口不談,而且我看他也不像是受傷的樣子啊。
不過出於擔心,我還是向玄之確認一下,“姜晏清有沒有受傷?”
“不曾,宮主何許人也,區區一個溫如瀾,不足爲懼。”玄之提起姜晏清的本事,話語間滿是驕傲。
“嗯,”我點點頭,“那你先出去吧,我換衣服。”
等玄之出去了,我拿起姜晏清給我準備的那件衣服,抖開才發現,跟姜晏清的衣服一模一樣,火紅‘色’的袍子,大朵大朵的合歡‘花’繡樣,黑‘色’與金‘色’鑲邊。
我不禁莞爾,難道姜晏清是要跟我穿情侶裝嗎?還把我們兩個的衣服做成一個款式。
我穿上紅袍,因爲這是古代的款式,我可以把頭髮散了下來,站在鏡子前一看,還真是被自己給驚‘豔’到了。
別說,我穿古裝比厚重的羽絨服好看多了。要是現代也可以這麼穿,還不會遭人白眼,我肯定穿這個。
臭美了一會兒纔出去,玄之就在‘門’口等我,也不看我一眼,一直躬着身子,“夫人請。”
我提留着袖子,跟在玄之後面,“玄之,你看看我,好看不?姜晏清會不會被驚‘豔’到啊?”
玄之停下步子,木然地看了我一眼,古井無‘波’地答,“好看,會。”
機械地回答完,轉過身繼續走,我無奈地跟上去,挽了挽稍微有點長的袖子,自言自語道,“一點兒幽默細菌都沒有啊。”
玄之纔不管我腹誹他什麼,領着我繼續走。最終在合歡殿前停了下來。
合歡殿應該是平時姜晏清他們議事的所在,雖然裝修樸素,但是也很氣派典雅,卻是符合姜晏清的風格。
大殿裡衆人都在,除了程潔,應該還在昏‘迷’中吧,等下我就去看看她。
姜晏清斜臥在榻上,黑‘色’的長髮散在一邊,整個人透着一副慵懶之態,看到玄之帶着我來了,站起身子向我大步走來,刀斧雕刻的眉眼器宇軒昂。
姜晏清走到我面前,明顯雙眼一亮,攬住我的肩膀,“阿滿,你真好看。”
我笑着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也這麼覺得。”
姜晏清攬着我過去,璟修和陸湛君也圍上來,陸湛君癡癡地看着我,半晌沒有說話,璟修摟着我的胳膊,黏在我身上不肯下來,“阿滿姐姐,你這麼穿真好看,比程姐姐還好看。”
李亭楓大概因爲程潔受傷,而遷怒到身上,所以沒什麼好氣道,“小美‘女’穿這個肯定比她好看。”
我放開姜晏清的手,走到李亭楓面前,問,“程潔怎麼樣了?我們去看看她吧。”
李亭楓瞟了我一眼,“她睡了。等會吧。”
我點點頭,姜晏清又拉着我在榻上坐下來,我看了看衆人,問,“你們討論什麼呢?”
“我們在說崆峒印的事情,本來已經完好無損地安置在冥界了,誰知道又被盜了。”姜晏清答道,“程潔就是被崆峒印傷的,阿滿,你看清楚拿崆峒印的是誰了嗎?“
我想起那天的場景,搖了搖頭,“我沒看清楚,不過可以判定是個‘女’人,姜晏清,你說會不會是薛天晴,她又捲土重來了?”
姜晏清搖頭否認,“不是,我找閻羅查過,薛天晴還在地獄,不是她。”
不是她,那會是誰呢?
如今溫如瀾已經退去,萬冥宮已經安全了,但是崆峒印收不回來,姜晏清還是不能回人間去,我和程潔受了傷,自然是要呆在這裡療傷的,‘奶’‘奶’一個人在家不安全,必須要想辦法先把她給接過來。
陸湛君自告奮勇,“我去接‘奶’‘奶’。”
姜晏清“嗯”了一聲,“多謝。”
陸湛君走了以後,我跟着李亭楓去看程潔,估‘摸’着這個時候她該醒了。姜晏清這裡有丹‘藥’,也有鬼魂們吃的飯食,只是我們吃的話,還需要他派弟子去人間買。
程潔還在昏睡,蒼白的臉看的我一陣內疚。
“你們先出去吧,小美‘女’既然沒醒,就讓她多睡會,醒了我叫你們過來。”
“李亭楓,讓我照顧程潔吧,畢竟她是爲了我才受傷的。”我看着程潔不忍心走。
李亭楓回頭看了我一眼,“你自己也傷着呢,先養好你自己再說吧,小美‘女’醒來看到你累壞了,可要怪我了。”
姜晏清摟着我的腰,“阿滿,我們先回去吧,你也累了。”
我點了點頭,姜晏清的情緒似乎恢復地差不多了,不再像之前一樣,讓我覺得很奇怪。
姜晏清和我一起回房,就有他的屬下彙報說東西已經買了回來,他吩咐着去給程潔燉‘雞’湯了。
我把身上這件袍子脫下來掛在屏風上,一回頭就看見姜晏清在認真地剝着瓜子,此刻的他安詳而靜謐,容顏也柔和了許多。
我的心一下子徹底地軟了下來,走到姜晏清身邊坐下來,笑了。
姜晏清擡頭,將手邊剝好的瓜子放到我面前,勾着‘脣’角輕輕一笑,“吃吧,不夠我再給你剝。”
心裡某個角落彷彿電流擊過一般酥麻得不成樣子,我忍着翻涌的情緒抓起面前的瓜子,卻沒有像往常一般一把扔進嘴裡,而是舉到姜晏清面前,“你吃。”
姜晏清又笑了笑,順從地低下頭,就着我的手吃了一口,薄‘脣’不經意間擦到我的手,我又是一陣輕微的顫慄。
真是沒出息,都是懷了孩子的人了,居然還對這樣的觸感如此敏感。
我心裡暖暖地想道。
若是能永遠這樣下去,就好了。
姜晏清手下一邊繼續剝着瓜子,一邊像個癮君子看着毒品一樣貪婪地看着我的臉,“阿滿,你好美。”
只是這樣一句話,我突然想起了那天的那個夢,我恍惚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因爲懷了孕皮膚變得格外細嫩。
“那我和你記憶力的那個阿滿,誰更好看?”
我發誓,我只是隨口一問,可姜晏清,他卻驟然變了臉‘色’,像是心事被人戳穿的心虛。對於這個問題他表現出來的緊張,讓我心裡一涼,原本溫馨的心情突然變得煩躁起來。
“阿滿,我不是說過了麼,你就是她,她就是你。”姜晏清注意到我突然皺起來的眉頭,頓時有些擔心地放下手裡的瓜子,抓住我的手。
我擡眼對上姜晏清的視線,‘欲’言又止。
姜晏清也看着我,眸子裡盛滿了千言萬語,可他始終沒有開口,而我也不知道怎麼問,可也實在不喜歡這樣沉重的氛圍,於是強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開口打破沉寂,“行了,我就是隨口一說,纔不會去介意這些無聊的事情呢,看把你嚇的。”
姜晏清很期待地看着我,“阿滿,我們一起忘掉前世好不好?把握好現在的生活,你給我生個孩子,我們好好在一起,可以嗎?”
我回看着他,點了點頭,“好,從今天開始,我什麼也不去計較,你也不許再計較,現在的我們,只是一對結了血契的夫妻,好不好?”
我說完,姜晏清展顏一笑,把我的手舉到‘脣’邊,親‘吻’一口,“阿滿,我也是這個意思。”
我也笑了,擡眸看了姜晏清一眼,“等把‘奶’‘奶’接過來,你找回了崆峒印,我們就回家去,還有兩個多月就過年了,這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個‘春’節,要好好計劃一下。”
“是麼?兩個多月?”姜晏清瞳孔微縮,似乎兩個月讓他很詫異,眼神裡充滿了抗拒。
我狐疑地看着他,“是啊,今年的‘春’節比較晚,二月纔是呢。怎麼了?你不想過‘春’節啊?”
姜晏清輕輕搖頭,有些恍惚,“我看着凡人過了一一千多個‘春’節,從來沒想到能和你一起過這節日。”
我捧着他的臉,“不是說好了忘記過去嗎?”
姜晏清笑了笑,可我怎麼看着都像苦笑,他看着我,悠悠地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