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晏清說有救,那肯定是有救,我也是鬆了一口氣,還好。畢竟所有的一切都是薛天晴的意思,宋晗玥也是無辜的。
“阿滿,你還記得王盼強說的嗎?他在宋晗玥身上下了蠱,這個蠱對一般人確實是有害,但是宋晗玥因爲一身兩魂。所以反而受益,等她醒來,我們再問問她怎麼回事。”
我不解。“可是她之前是薛天晴的魂魄。發生的事情還會記得嗎?”
姜晏清點點頭,“你就放心吧,一切我心裡有數,璟修,奶奶怎麼樣了?”
璟修撓撓頭,有些尷尬。“奶奶沒事,姜大哥,多虧你把我叫醒,不然我的臉都要被自己丟盡了。”
姜晏清輕笑,“以後可別再這麼貪吃,影響自己。”
璟修點了點頭,打了個哈欠,說是困了要回去睡覺。
房間裡只剩下我、姜晏清,還有昏迷着的宋晗玥。我不自覺地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臉不由得一紅。
姜晏清把我的頭按到他肩膀上,手摟着我的腰,“阿滿,你在想什麼?”
我結巴着道,“沒想什麼呀。”
“阿滿,今天是不是嚇壞了?”姜晏清吻了吻我的頭髮,溫柔地問我。
我點點頭,“我當時已經準備咬舌自盡了。”
姜晏清立馬皺了眉頭,神情嚴肅,“阿滿,答應我,無論如何,你都不能死。”
我不解,“爲什麼?人總是會死的啊,生老病死愛別離,哪一樣能逃脫得了?”
姜晏清眉頭皺得更深,他好像有些惶恐,將我摟緊,說,“總之,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保護你,你自己也不能放棄,今天若不是出了意外,那男人絕對碰不了你的。”
我回抱住他,安慰他,“我知道,我也沒有怪你,就是那麼一說,你別往心裡去。”
姜晏清聲音嘶啞地應了一聲“嗯”,“阿滿,你睡吧,我就在這裡守着你。”
經過了這一晚上的折騰,我也實在是累了,就躺在宋晗玥身邊,握着姜晏清的手,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溫滿,你以爲,這樣就結束了嗎?呵呵呵,你以爲姜晏清真的像你想得那麼簡單嗎?”迷迷糊糊中,耳邊卻傳來這樣一個聲音,充滿着嘲諷。
我慌亂地睜開眼睛,“你是誰?”
“我是薛天晴啊,你不想知道我和姜晏清的過去嗎?你難道一點兒也不懷疑他嗎?”聲音飄飄渺渺,聽起來非常滲人,尤其是在這樣安靜的黑夜,渾身都冒冷汗。
我環顧着四周,姜晏清坐在牀邊,背靠着牀沿的箱子睡着了,手還緊緊與我交握着,有月光隔着窗戶灑進來,照在姜晏清臉上。
他的睡顏看起來是那樣恬靜美好,讓人忍不住想捧在手心。
“溫滿,把你的靈魂交給我吧,只要交給我,你就可以知道姜晏清所有的事情了,就能知道他到底愛不愛你了……要不要試一試,要不要……”那個淒厲的聲音還在繼續,我攥着杯子,後背一陣陣發涼。
房間裡設施本就不多,只有對面牆上有一面鏡子,我下意識地望過去,沒有看到薛天晴,只有我自己的臉,躺在牀上,嚇得直哆嗦,鏡子裡還有姜晏清的半張臉,閉着眼睛。
大概是因爲月光的緣故,我再看一眼,就覺得鏡子裡的成像有些奇怪,我的臉幾乎是慘白色的,姜晏清的也是。那一剎那,我竟然有些不認識鏡中的自己了。
“溫滿,溫滿,把你的靈魂給我吧,給我吧……”
薛天晴又開始沒完沒了地重複着一句話,顫抖的聲音嚇得我連呼吸都不敢了。
突然,鏡子裡慢慢地出現了一隻手,枯瘦如柴,指甲是黑色的,格外的長,從鏡子裡看,這隻手應該是在我----後面!
我尖叫着一躍而起,連鞋子都沒穿就跑下地,一巴掌拍開了燈的開關。
我心有餘悸地四下望了望,姜晏清還在牀頭坐着,牀上的宋晗玥也靜靜躺着,除此之外,房間裡什麼也沒有。
頭頂的白熾燈散發着清冷而幽幽的白光。我下意識地再看向鏡子,駭人的一幕再一次發生了,鏡子裡的那個自己,居然陰森森地衝着我笑了。
而且鏡子中我的背後,又出現了那隻手,甚至還有那隻手的主人,披頭散髮看不清臉,只有聲音往耳朵裡鑽,“溫滿,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我連呼吸都停止了,瞳孔散大地盯着鏡中陰笑的自己和背後的鬼影,抱住頭扯着嗓子沒命地尖叫起來,“救命啊!”
“阿滿,阿滿?”
姜晏清搖着我的身子,我聽到他的聲音想也不想就往他懷裡鑽,“姜晏清,救命,救命啊!”
姜晏清一下下拍着我的背,“做噩夢了麼?沒事了,沒事了,乖。”
噩夢?
我反應過來,推開姜晏清,果然看到我還在牀上,宋晗玥就睡在我旁邊。
我再往鏡子上看去,什麼也沒有,我的臉也很正常,不再是昨晚死人般的慘白色了。布低協號。
我重重地喘着氣,情緒已經有些接近崩潰了,就算真的是做噩夢,但那感覺真的太真實了,這樣下去,我遲早會被嚇出心臟病來。
姜晏清看我不說話,抱住我輕聲安慰,“沒事了,我在。”
我任由他抱着,嚥了咽口水,“姜晏清,我昨晚夢見薛天晴了,她一開始說你有事瞞着我,後來又向我索命……”
姜晏清定定地注視着我,“阿滿,不要信她。”
我心口有些堵,但還是點點頭,“噩夢,我不信她,我只信你。”
姜晏清眉頭舒展,“好,起牀梳洗吧,奶奶已經在做早飯了。”
我聽話地起牀,大概是剛纔那個夢嚇的,有點失魂落魄。自然也沒注意到姜晏清突然探究地看了宋晗玥一眼。
吃早飯的時候,璟修突然說他要走了。
我之前確實想着趕走他,但是他昨晚救了我,出於禮貌,應該把他留下來款待幾天。可誰知,這次璟修卻是鐵了心地要走,攔也攔不住。
最後沒辦法,我們還是把璟修給送走了。
宋晗玥還沒醒,奶奶也看了看她,最後給宋晗玥紮了一針幹針,沒醒,奶奶說這兩天再多扎幾針試試看,實在不行就去找道方師父問問,他是得道高僧,肯定知道。
提到道方師父,我倒是一直有一個疑問,當初道方師父幫奶奶來收服姜晏清,時候他的命丹又怎麼會在道方師父手上?
問姜晏清,他說大概是跟道方師父有緣。
這麼模棱兩可的答案我當然不會相信,但是也知道姜晏清一定又不能說的理由,我既然決定了要信任他,就不讓他爲難了。
要說我沒有被薛天晴的話影響,確實是不可能的。大概女人都是這種生物,當女人愛上一個人,就會想方設法地去了解這個人男,包括他的喜好,他的過去,他的感情史。
當然這不是不信任,只是因爲女人希望自己能擁有一個絕對透明的男友,如果對方有事隱瞞她,就會覺得失落。
我當然也是女人,也對姜晏清的過去很好奇,但是他如果選擇不告訴我,我也會尊重他的決定。
這幾天我一直都跟奶奶一起睡,倒也沒再做過那樣的噩夢了。
眼看着婚期將近,宋晗玥沒有醒,宋文昌也沒有回來。
奶奶嘆了口氣,“這大概是他們父女的劫數,再怎麼說我們也已經仁至義盡了。滿滿,晏清,現在專心準備你們的婚事吧。”
姜晏清一直沒再提回去拿聘禮的話,我們的婚禮本來就特殊,也沒必要拘泥於那些繁文縟節,再說我也確實被這一樁樁一件件嚇破了膽,有他在還有安全感。
婚禮前前一天晚上,劉巧蘭來了。
這些天她一直陪在她父母身邊,暗中幫助二老做了許多事,再過七天,劉父劉母就要去抱養那個一出生就父母雙亡的可憐孩子了,所以劉巧蘭也着急,她想投在那個小孩身上,再回到劉父劉母身邊侍奉二老。
奶奶還沒找到修復她命盤的辦法,倒是姜晏清說跟我結婚之後他可以去陰間向閻王打聽一下。
劉巧蘭當即千恩萬謝,“多謝姜宮主,有了宮主的幫忙,我的命盤一定可以修復了。”
姜晏清只是隨意地擺了擺手,深藏功與名,“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這更證實了我的猜測,姜晏清在陰間的地位絕對不低,說不定跟閻王差不多。
我拉着劉巧蘭的手,“你知不知道冥婚的規矩啊?我有沒有什麼要準備的?”
劉巧蘭笑,“滿滿,你很緊張啊?”
我點點頭,“是啊,怎麼會不緊張呢,第一次結婚呢,沒想到竟然是跟一隻鬼。”
劉巧蘭又笑,“滿滿我告訴你,能跟姜宮主結婚,比凡間的任何人都好,他那麼有本事,對你還專一,你結婚以後肯定會幸福的,不像我,我的婚姻就是個笑話。”
無意中戳到了她的傷心事,我有些尷尬,連忙說,“都過去了就別想了,我那天親眼看到王盼強在地獄裡受完刑的樣子,你是沒看見,真的很解氣。”
劉巧蘭有些敷衍地點點頭,然後自己轉換了話題,“滿滿,我投胎以後,我爸媽要是有什麼難處,就麻煩你和姜宮主多幫襯幫襯,我實在不放心。”
我想也沒想就答應了,“這個你放心吧,能幫的地方我們決不推辭,你就等着命盤修好,然後重新投胎吧。”
今天是我跟姜晏清的婚禮。
姜晏清身份特殊,婚禮在我家裡舉行,一切從簡。
因爲我家裡沒多少親戚,再加上姜晏清的特殊性,奶奶只請了幾個經常有走動的親戚,還有十幾個鄉鄰。人雖然不多,但婚禮也熱鬧。
婚禮是中式的,沒有婚紗,只有姜晏清準備的鳳冠霞帔。
大紅色的喜服極其漂亮,繡着大朵大朵的合歡花,長長地拖在地上。
鳳冠是純金的,雕着一直展翅欲飛的鳳凰,鳳凰嘴裡銜着一顆又圓又大的珠子,金子打造得非常薄,戴在頭上也不覺得重。
劉巧蘭替我畫眉,我給自己塗上與喜服相配的大紅色口紅。
鏡子裡的我連我自己都有些認不出。
鵝蛋臉,描得很細的眉毛,睫毛本來就長,所以沒有粘假的,看起來倒也自然些,大紅色的嘴脣有點不符合我清湯掛麪氣質的妖豔。
但畢竟是婚禮嘛,一輩子就這一次,妖豔也就妖豔了。
劉巧蘭拉着我的手端詳我,由衷讚道,“美,真美。”
我羞得臉一紅,“巧蘭姐,你就別打趣我了,你纔是村裡最好看的女人,大家都說你長得好。”
劉巧蘭苦笑一聲,“要是知道長得好看會給我招來殺身之禍,我還不如一早就劃花臉算了。”
我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劉巧蘭安慰着拍了拍我,“你結婚,我不該說這個的,好了,準備好了嗎?吉時馬上就到了,該準備蓋頭了。”
我點點頭,劉巧蘭幫我蓋上了紗制的紅蓋頭,給了我一個蘋果。
我知道,姜晏清正在堂屋裡,等着我走向他,然後與他攜手,正式成爲他的妻子。
激動地心“咚咚”直跳。
劉巧蘭牽着我往堂屋走去,在門口,我看到了姜晏清,他也是一件大紅色的喜服,就站在人羣中央,定定地望着我。
我也定定地望着他。
周圍的嬉笑聲,鞭炮聲,鑼鼓聲,都消失了,世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我什麼也看不到了,只有姜晏清,就那樣撞進了我的眸子裡。
姜晏清微微張了張口,隔着這麼遠我也聽見了,他說,“阿滿,你真美。”
不知怎麼的,我心口突然一陣絞痛,右手捂着胸口,連自己都沒想到地脫口而出,“師父。”
姜晏清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