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瑞抱着他那臺剛從維修店裡領回來的筆記本走在一條偏僻的小巷裡,這臺陪伴了他四年的筆記本電腦就在前些天終於罷工了,送去維修店修了兩個星期,直到今天店家才通知他來拿貨。
這不,貨是拿到了,但也被店家狠狠的宰了兩百大洋,蘇瑞從店裡出來後心疼錢包又癟了一截,他決定,爲了省回修電腦的兩百大洋,他要走回自己的出租房。
南京號稱四大火爐之一,一到夏天溫度通常會上升至四十度以上,其炎熱程度足以讓一名壯漢在烈日下行走一會後都有中暑的危險。
現在蘇瑞才走了不到五百米,身上白色的襯衣就已經被汗水沁透,要不是怕形象太難看,他恨不得像趴在路邊的野狗一樣也把舌頭伸出來。
好不容易走出了長長的小巷,來到了馬路旁的候車牌下,和衆多等車的人們一樣頂着烈日眺望着遠方,很多人的造型跟西遊記裡的猴哥幾乎是一模一樣。
等了約莫半個小時纔看到十一路公交車姍姍而來。早就等在路旁的人們蜂擁而上,原本無精打采的人們在此刻煥發出了驚人的戰鬥力,一名靠近蘇瑞的六十多歲的老大爺以他年齡截然不同的矯健身手一個箭步竄到了蘇瑞前面,將抱着筆記本的蘇瑞給擠下了車。
這一擠不要緊,蘇瑞卻是被擠到了人羣的最後,過了一會,只聽到“咣噹”一聲,公交車的門被迅速合上,滿負荷超載的公交車搖搖晃晃的繼續向前,只留下抱着筆記本的蘇瑞站在原地發呆。
“草!老子不不坐了,走着回去不行嗎?”這段路比較偏僻,一般一個小時纔有一趟車,蘇瑞實在不願意再在這裡曬一個小時的太陽,於是將筆記本頂在了腦門上,大步向前走去.......
一個小時後,累得幾乎要虛脫的蘇瑞艱難的爬上了七層高的出租房,關上門後,他立刻象死狗一樣躺在那張由三張三合板鋪成的簡易的硬牀上閉上了眼睛挺屍,任憑炙熱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紗窗照在他那蒼白的臉上。
過了良久,蘇瑞才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把頭轉向了右邊。
在右邊的那張小桌子上擺放着一個精緻的相框,裡面是一名面帶稚氣的年輕人擁着一名相貌清秀的少女坐在公園的石凳上,倆人的臉上笑得是那麼的甜蜜,讓人一看就立刻知道他們那一刻是多麼的幸福。
蘇瑞輕輕拿過相框,小心的擦着鏡面輕輕的自語道:“蕊兒,你現在過得還好嗎?在外資企業工作,你的福利一定很好吧?你有出息了,不像我,畢業後出來混了三年還是一無所有,最後竟然淪爲一個靠打遊戲賣裝備爲生的職業玩家,哈哈哈......想不到我蘇瑞在大學唸了四年書,畢業出來後竟然只能靠在學校玩遊戲時攢下的經驗做一個網遊代練。同一個班裡畢業出來的同學,混到像我這麼慘的恐怕也是絕無僅有吧?看來看你離開我是正確的,跟着我確實是沒有幸福可言。”
說到這裡,蘇瑞轉頭看了看只有十平米的簡陋蝸居,輕輕嘆了口氣後又看着相框裡的女孩輕聲道,“蕊兒,我就要走了,我要離開這裡回我的鄉下老家了,在這個城市生活了七年,我累了,我不想再這樣混下去了。
前些天我母親打來了電話讓我回去,說是隔壁家的王媽幫我介紹了一門親事,我已經看過她的照片了,雖然她只有初中文化,也不漂亮,但至少她可以陪我踏踏實實的過日子,而且我在家裡還有幾畝地,那裡還有我的父母,我已經讓二老操心了大半輩子,我今年已經二十八歲了,再也不能讓他們爲我操心了。”
蘇瑞一邊輕輕的訴說,已經想不起來有多久沒有流過淚的他感到一滴滴炙熱的液體從眼眶流出,慢慢的低落到他手中的鏡框上。
蘇瑞輕輕的將鏡框放在桌上,而後打開了桌上的筆記本電腦,電腦開始發出低沉而嗡嗡的聲響,一聲熟悉的聲音響起,蘇瑞很快就看到了熟悉的桌面,看着桌面上那那醒目的遊戲快捷方式輕輕嘆了口氣,隨即通過強力刪除把自己練了大半年的遊戲給刪掉,接着是自己這些年來收集的某島國愛情動作片以及其他目錄裡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當刪到最後一個名爲二戰武器圖庫的圖標時,蘇瑞略微猶豫了一下,這還是自己在大學時在自己一個死黨的影響下收集的二戰武器圖片和資料,可惜自己也是隻有三分鐘熱度,玩了一個學期之後就不玩了。現在看到這些圖片資料蘇瑞彷彿又看到了自己那死黨憨厚的笑臉和校門口外面那永遠嘈雜的小飯館。
蘇瑞點開了熟悉的圖標,立刻就出現了幾個目錄,它們分別是輕武器、火炮、裝甲戰車、海軍艦艇、飛行器、以及各類武器彈藥、各國軍裝等目錄,洋洋灑灑的十多個,這也是蘇瑞在大學花了四年的時間蒐集到的資料,也是蘇瑞的興趣愛好之一。
只是這些愛好從目前看來還不如一門燒電焊的手藝值錢,蘇瑞的手在圖標上劃了一個圈,雙手熟練的在上檔鍵和DEL鍵上按了一下,出現了一個詢問是否徹底刪除的對話框,操作到這裡時,蘇瑞的手遲疑了一下,最後鼠標點到了“否”字上。
“算了,還是留下來做個想念吧!也算是在這座自己住了七年的城市的唯一印跡”蘇瑞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略帶哀傷的笑容。
靜靜的關上了電腦,放進了破舊的電腦包裡,抓起隨身的幾件衣服胡亂塞進了塑料袋提在手中。蘇瑞走到門口,又最後看了看這間自己呆了三年的小屋,在這裡,他度過了溫馨的兩年,但最後的一年卻.......
微微嘆了口氣,心中涌起了一股說不出的惆悵,這或許是自己這輩子看到的最後一眼這座城市吧?金陵......別了,你註定就像她那樣只是我生命中的一個匆匆過客。
蘇瑞從一樓過道盡頭房東的屋子裡走出來,那位平日裡總是顯得很市儈的胖房東今天卻是一反常態的從他的屋裡把他送了出來,他的手中還握着蘇瑞還給他的鑰匙。
這位平日裡說話尖酸刻薄的大叔今天卻一反常態,不禁將蘇瑞送到了房門口,最後還輕輕的拍了拍蘇瑞的肩膀道語重心長的說道:“小夥子,回去也好,南京這地方雖然不錯,但這年頭像你這樣沒權沒錢的大學畢業生我見得太多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在這裡拼命了幾年後不得不灰溜溜的跑回家,算了......不說了,去吧,安心的回家過日子也好。”
蘇瑞聞言不禁苦笑,這個猥瑣大叔說話還是這麼的刺耳,連安慰人的話都不會說,難怪連媳婦也跟人跑了,一年到頭就跟大街後邊紅燈區的髮廊妹廝混,把每個月收上來的租金都捐獻給那些失足婦女了。
搖了搖頭,提着電腦包走出了大門,剛走到門口,天空突然變得陰暗起來,豆大的雨點伴隨着巨大的閃電雷鳴聲潑水似的傾瀉了下來,蘇瑞的身上瞬間就被淋得溼透。
原本就心情不好的蘇瑞心中壓抑的怒火再也忍不住發作了起來,他伸出左手指向了天空大聲怒吼道:“賊老天,老子七年前兩手空空的來,今天又兩手空空的回去,你就是這麼歡送老子的嗎?你來吧,老子什麼都沒有了,老子不怕你!”
“轟.......”
彷彿迴應蘇瑞的怒吼似的,一道閃電伴隨着一聲巨響在蘇瑞的附近響了起來。
“賊老天,你能再打準一點嗎,直娘賊,你他孃的打偏了!哈哈哈.......”
望着在雨中狂笑不已的蘇瑞,站在門口的房東大叔嘆了口氣:“哎,又是一個都市夢破滅了的孩子,這年頭幹啥都難呀!”
就在房東準備回房的時候,彷彿迴應那位站在雨天裡罵孃的傢伙,一道碩大的紫色閃電從天而降,正好打在了那位指老天罵孃的蘇瑞身上,伴隨着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響,原本站在原地的蘇瑞竟然奇蹟般的不見了,地上唯一留下他曾經存在過痕跡的只有留在地上的一道被閃電打得烏黑的水泥地,還有附近一位雙目呆滯的猥瑣大叔。
“草,原來老天爺真的不能隨便亂罵啊,會有報應的!”
兩個小時後,金陵電視臺播放了一則新聞:“今天,在解放路發生了一起雷擊傷人事件,一名二十八歲的男子出門時被雷擊中,據知情的目擊者聲稱,當時這位男子正要趕往火車站返回老家,但是天空突然打起了雷,這位年輕男子不幸被雷擊中,據悉這名男子名叫蘇瑞,身份證號碼爲xxxxx,望其親屬看到本臺播出的消息後道xxx警察局來認領死者遺物.......”
“哇,蕊兒,你快看啊,這年頭還真有站在街上就被雷劈的人,這得幹了多麼天怒人怨的人才能在大晴天的被雷劈啊!”
在一間裝飾豪華的寫字樓裡,一羣正在餐廳晚飯的精英們正一邊吃飯一邊看着電視新聞,在她們當中一名穿着一身合體的職業套裝,身材高挑,容貌秀麗的年輕女子看着電視屏幕此刻已經是淚流滿面。
“瑞......分手後我曾不止一次偷偷去出租屋附近看過你,可你總是宅在出租屋裡玩網遊。我離開你就是希望你能振作起來好好找一份工作,我一直在等你來找我,可你卻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肯面對現實,我知道我傷了你的心,現在你就是用這種方式來報復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