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窩還是熱的,說明任冰華沒走遠。她之前的衣服被李二嬸拿回家洗了,如今這身衣服還留在被窩裡,難不成她不穿衣服就跑出去了?
那也不對啊,因爲不太放心,我一直在外面客廳坐着,時不時在我媽房間和我房間來回晃盪,觀察着她們兩個的情況。
我敢肯定,任冰華除了前半夜的時候我陪她去了趟廁所,之後一直在牀上躺着睡覺,根本沒有出來過。
整個房間裡除了牀底下和衣櫃裡,沒什麼能藏人的地方,這些地方我都找了,沒見到任冰華的蹤跡。我們家的窗戶是老式帶着鋼筋的木窗戶,想翻窗戶出去,也根本不可能。
“龍哥,別睡了,趕緊過來!”我喊了一聲。
昨晚張小龍也在客廳陪着我,打了個地鋪,這會睡的正香。聽到我的叫聲,睡眼惺忪的張小龍頂着一頭雞窩髮型衝了過來。
“咋了咋了?你們倆又吵架了?”
龍哥的嗓門不是一般大,當看到屋裡沒了任冰華的身影后,他的臉色變了,大喊大叫道:“你把媳婦氣跑了?趕緊去追啊!”
張小龍一向比較粗線條,根本不顧影響,這麼大聲音,一會全村人都會知道這件事。我趕緊示意他小點聲,別聲張。
但爲時已晚,村裡的狗聽到張小龍扯開嗓子的喊叫,紛紛迎合,再夾雜着雞叫聲,讓平靜的村莊徹底沸騰了起來。
“你特麼別嚷嚷了,看清狀況再吭聲!”我怒罵了一句。
張小龍撓了撓亂糟糟的頭髮,仔細看了一圈,小聲嘀咕道:“你媳婦是不是有病啊,怎麼還喜歡玩裸……”
我瞪了他一眼,龍哥訕訕一笑,趕緊改口:“你媳婦可是陰陽師啊,說不定是用了個什麼法術,然後跑着玩去了。”
真懷疑龍哥的腦子裡裝的是不是都是水,現在是開玩笑的時候麼?他的心也真是大啊,一般人見到陰陽師驅邪捉鬼什麼的,肯定都會有點害怕。
但是昨天龍哥看到任冰華大顯神威之後,一直都精神抖擻,言語間對任冰華崇拜有加,昨晚在我研究那本書的時候,他還屁顛屁顛的過來湊熱鬧。
當然,龍哥不管做什麼都是三分鐘熱度,剛開始還叫囂着跟我一塊學習陰陽術,回頭成爲陰陽師,抓幾個女鬼玩玩。
結果連三分鐘都不到,他上學時研究出來的“看書治療失眠”理論已經初見成效,哈欠連天,不知道什麼時候倒了下去,呼嚕震天響。
“別扯犢子了,趕緊幫我找找她啊!她現在全身法力都沒法用了,就是個普通人,在咱們這又人生地不熟的……”我深深嘆了口氣。
最關鍵的一句我沒說出來,任冰華現在很可能是光着身子跑出去的啊。萬一出點什麼意外,那她以後還怎麼見人啊?
“那我現在就去喊人,讓全村人一塊找。估計她是在你打瞌睡的時候離開的,說不定是夢遊,別擔心,她沒走多遠,肯定能找到。”
說完張小龍就準備衝出去找人,我攔住了他。這事真不能聲張,雖然不確定到底是咋回事,但任冰華真的很可能沒穿衣服。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不能被別的男人看到。
現在我被他說的,也不確認自己到底有沒有打過盹,反正房間裡是找不到她人,只能先四處找找。我讓張小龍先去找李二嬸,然後請李二嬸帶着村裡的嬸子大娘一塊去找人。
趁着張小龍跑去找李二嬸的空當,我把我們家的各個房間都看了一遍,廁所裡我也看了看,都沒見到人影。
當我準備跑出家門的時候,我爺爺突然跑了出來,拉着我笑嘻嘻的說道:“新娘子真漂亮,鳳冠霞帔,八擡大轎,不走回頭路!”
我一臉無奈,費力的掙脫了爺爺的手:“爺爺,我知道你也想看我娶媳婦,但那也得等我把媳婦找回來啊?”
跟我爺爺交流是很費勁的事,他似乎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不管跟他說什麼,他都自己說自己的。我只能隨口迴應了一句,不想讓他再纏着我,耽誤我時間。
“胡說,這是山神爺娶媳婦,你再胡說會有災禍!”爺爺突然變的很嚴肅,有扯住我的胳膊,大聲呵斥道。
我急着呢,沒閒工夫跟他胡扯,這次我連回應都懶得迴應,努力甩開他的手,跑出了家門。
迎面碰到了張小龍和李二嬸,李二嬸正準備去找村裡的婦女一塊去找人,張小龍則是跟我一塊,先四處看看。
不知道爲何,我總覺得情況有些不對勁,村裡的狗叫的也太瘋狂了,這都叫了快十分鐘了,也沒消停的意思。
上次發生這種情況的時候,是有人來村裡偷牛。最後叫聲把沉睡中的人們驚醒,看到村裡的狗差點把偷牛賊活活咬死。
從那以後,我們村裡再來陌生人,不管是幹什麼,總提心吊膽,生怕被狗咬。
“哎呀臥槽,怎麼又天黑了?”吳天嚷了一句。
擡頭看了眼天色,真的又暗了不少。這又是黎明前的黑暗,在我們農村叫老天爺打盹,民間還有個跟這有關的傳說。
據說當年朱元璋當小乞丐的時候,窮困潦倒,差點餓死。有天他一咬牙,偷偷拿了別人家的鍋和糧食,在破廟裡給自己做了點吃的。
但是飯做好的時候,天快亮了,他擔心天亮後自己偷鍋的事情被發現,所以祈求老天爺再給自己一點時間,把鍋給送回去。
沒成想,老天爺還真像是打了個盹一樣,天色又暗了一會,伸手不見五指。朱元璋最後把鍋送了回去,多年後朱元璋登基,派人犒賞了那家人,這個故事也慢慢流傳開來。
黎明前的黑暗,根據科學的解釋,是大氣對太陽光的反射有誤差,我是理科生,不太懂地理方面的知識。但這段時間,確實算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刻。
天色越來越暗,張小龍提議回去拿手電,再繼續找。但我等不及,一路跑到的村口,隱隱約約見看到了一片亮光,似乎在順着一條小路往山上靠近。
我們村背靠一座沒名的小山,山上沒啥人家。看到有光亮在這個時候往山上移動,我第一反應就是追過去。
張小龍也沒反對,那座山不大,可是山上很荒涼,地勢陡峭,不適合種地,一直在荒着。再加上那裡根本沒有人家,在這時候有人往山上跑,很不正常。
對村子附近的路,我們倆都很熟悉,一路狂奔,跟那片亮光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那片亮光是紅色的,離得近了我才分辨出,一共有十幾束紅色的光芒,似乎是一堆人在打着紅色的燈籠。
“那些會不會是咱們村幫着找你媳婦的人?”張小龍問了一句。
我搖了搖頭,我潛意識裡覺得那不像我們村的人,內心似乎有個聲音在告訴我,任冰華的失蹤,肯定跟前面的亮光有關。
估計着我們倆跟前面亮光的距離還有幾百米,眼看着就要追上去,眼一花,再往前看的時候卻感覺離那亮光又遠了很多。
有句話叫望山跑死馬,在山區之類的地方,距離是不能目測的。你可能看着目的地距離很近,但實際上需要很久纔可能抵達。
我沒想太多,咬着牙繼續往前跑。小時候我跟龍哥也沒少去山上掏鳥窩抓兔子什麼的,對這裡的地形還算熟悉,沒被前面的亮光甩開。
隱隱約約中,我聽到了一陣嗩吶聲,聲音很飄忽,時遠時近。這次聽到的嗩吶聲可不是哀曲兒,而是我們這邊結婚時纔會演奏的喜曲兒百鳥朝鳳,每到年關有人結婚的時候,都能聽到。
“這是有人結婚?可是附近村子裡,沒聽說誰家結婚啊。就算結婚,也得等到上午纔會熱鬧吧?”張小龍也聽到了嗩吶聲。
附近的幾個村,基本上都沾親帶故,真有結婚的,我們村裡的人不會不知道。而且按照風俗,早飯之前是不會有人奏樂吹嗩吶的。
我心裡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不知道爲何,突然想起了爺爺的瘋言瘋語。他好像說看到漂亮的新娘子,什麼鳳冠霞帔,八擡大轎的。
突然,我渾身一震,前面那羣人竟然真的擡着一頂紅色的花轎,而且還跟着幾個吹着嗩吶的精瘦漢子。
不管是擡轎人還是吹嗩吶的,都穿着大紅色鑲着黃邊的衣服,動作靈敏,走路的速度非常快。
“嘡!”
花轎前領路的一個高大漢子,突然敲了一下鑼,鑼聲震的我耳朵一陣嗡鳴,差點暈了過去。最後還是張小龍扶住了我,纔沒讓我倒在地上。
“吳天,你怎麼了?跑累了就歇歇,山就這麼大,我不信前面那羣人能丟了。”張小龍勸道。
張小龍好像狀態不錯,難道他沒聽到鑼聲?我問了一句,他的回答讓我的心裡一顫,豈止是鑼聲,他連花轎都沒看到。
“前面那羣是擡着花橋的人,他們都穿着紅衣服,像是在接親!”我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張小龍臉上的笑容變的有些僵硬:“吳天,你別嚇我,山上除了墳地,一戶人家都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