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冰華我是絕對不會認錯的,在確認自己不是眼花之後,我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趕緊查看她的狀態。手剛接觸到她的肌膚,我愣住了。
她的肌膚還算是柔軟,但已經冰涼。我顫顫巍巍的用手在她鼻子前試了試,沒了呼吸!
一瞬間,我的大腦已經喪失了思考的能力,處於半癡半傻的狀態。心頭也像是被錘子重重的擊了一下,整個人如同一截木頭,呆在原地。
心中那種抽搐般的疼痛感,根本用語言無法形容。我們倆明明互看不順眼,可看到她的屍體就這麼平靜的躺在我面前,我心頭的悲傷,卻如潮水般把我淹沒。
以前我總愛說任冰華脾氣差,但我寧願看到她對我翻白眼,衝我皺眉頭,偶爾撇撇嘴,一臉不屑。
我用顫抖的雙手撫摸她的額頭,冰涼的觸感在提醒我,以後她永遠不會再皺成“川”字形,然後歪歪嘴角,鄙視我一番。
這張我熟悉的容顏,也不再是我的噩夢。以後沒人會一言不合就對我出手了,以後不會再有人向母老虎一樣衝我發火了。
“吳天,原來你剛纔說我是不人不鬼的東西?你纔是,你們全家都是!”董亞坤這個反應遲鈍的傢伙突然嚷了一句。
他還是害怕,不敢接近棺材,躲的老遠。我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他立即安靜了下來,往後縮了縮。
“棺材裡有什麼?你怎麼看起來怪怪的?”董亞坤弱弱的問道。
我壓抑的怒火,在看到董亞坤的瞬間,突然找到了傾瀉口。任冰華跟他一樣躺在棺材裡,爲什麼他還活着?
“說,你爲什麼要害她?”
我現在已經喪失理智,衝上去一拳把董亞坤放倒。他不太清楚狀況,掙扎着嚷道:“吳天,你爲什麼又打我?我招你惹你了?”
招我惹我了?我倒情願他是招惹了我,可我現在還好好的,冷冰冰躺在棺材裡的是任冰華!
“你特麼給我過來看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捏着他的脖子,把他拽到棺材旁。
董亞坤被掐的喘不過氣,連連咳嗽了好幾聲,當他看到棺材裡的任冰華之後,頓時面如死灰。
“這……這是怎麼回事?”
我冷笑了一聲:“怎麼回事,你是在問我?你特麼今天不解釋清楚,那口棺材就是爲你準備的!”
我掐着他的脖子,抵在棺材沿上。這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哪來那麼大的戾氣,覺得不把董亞坤掐死給任冰華陪葬,這事不算完。
說實話,我心裡也知道這件事其實不能怪董亞坤,最多是跟鬼王爺有關。但我已經把他和鬼王爺當成一個人,他們總得爲任冰華的死付出代價。
“吳天……你……你冷靜點啊!”董亞坤臉憋的通紅,已經快說不出話來。
“冷靜?人都死了,你讓我怎麼冷靜!既然她死在這裡,你也爲她陪葬吧!”
在掐着他的時候,我心裡有種快感,看到他已經越發猙獰的臉,那種快感更是讓我興奮不已,我心裡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掐死他!
“咣噹!”
身後的巨響嚇的我身子一抖,不自覺的鬆開了手。董亞坤趁機往下一縮,堆在了地上,抱着喉嚨一陣咳嗽。
扭頭一看,第三口棺材的蓋竟然掉在了地上。突然,一隻蒼白纖瘦的手,搭在了棺材沿上。
我心裡一緊,雖然董亞坤也是從棺材裡爬出來的,但他畢竟是我認識的人。除了董亞坤和任冰華,這裡我完全陌生,這個要從棺材裡爬出來的究竟是人是鬼?
“兒子,我兒子呢?你們誰見到了我兒子!”一個披頭散髮的白衣女人,尖叫着爬出了棺材。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往後退,但想到任冰華的屍體還在這,我心裡有了片刻的猶豫。不管怎麼說,她也是爲了幫我,才客死異鄉,我不能扔下她的屍體不管。
“你們見到我的兒子了麼?還我兒子,他才三歲,他還是個孩子啊,你們不能這樣對他!”那女人速度很快,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她的指甲很長,深深刺進我的肉裡,但是卻一點都不疼。這會我想跑也跑不掉了,這個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女人力氣很大,我根本掙脫不開。
董亞坤已經連滾帶爬的跑到了牆根下,努力往牆頭上爬,卻因爲身高矮我一截,爬不上去。丫的,之前我準備離開的時候一直拉着我的腿,但我有了危險,他連看都不看一眼。
不過我不怪他,這會我的情緒出奇的平靜,甚至開始質疑自己,剛纔爲什麼會突然對董亞坤下狠手。
一股陰冷的氣息,從這個女人尖銳的指甲涌向我的體內。我身體裡自發的出現一股暖流,似乎在跟那陰冷的氣息進行碰撞。
她猛然間擡起頭,漆黑如墨的秀髮幾乎將臉完全遮蓋,只露出一隻眼睛和些許蒼白的肌膚。那雙眼睛裡,看起來黑幽幽的,像是在哀求我,又似乎充滿怨恨。
“還我兒子好不好,他才三歲,只是個孩子啊。你們不要吃他,要吃就吃我!”她鬆開一隻手,伸出胳膊,往我嘴裡塞。
她胳膊上的肉都已經潰爛,身上有一股惡臭,聞起來令人作嘔。我把臉扭到一旁:“我沒見你兒子啊,不過你告訴我你兒子的特徵,我可以幫你找!”
我承認在她抓住我的瞬間,我有些腿軟,差點就尿失禁了。但很快我就平靜了下來,以前任老爺子跟我說過,成爲陰陽師,總是要面對這些狀況的。
有時候,人比鬼更可怕。比如眼前這個看起來瘋瘋癲癲的女人,我能確認她是鬼,她沒有體溫,沒有呼吸,說白了只是固執的留在自己已經腐爛屍體裡的一道怨氣而已。
但比起她,我更害怕的是之前那個抱着黑貓的老太太,我覺得眼前的女鬼對我似乎並沒有惡意。
越是厲害的鬼物,陰氣越重,能夠輕鬆利用陰氣,迷惑人的意識。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置人於死地,還會讓外界覺得是自己被嚇死的。
這女鬼沒那麼重的陰氣,她應該只是心有執念,想找到自己的兒子,纔會固執的留在陽間。如果能幫她解決內心的執念,解開心結,她自然會離開,去自己該去的地方。
果然,女鬼在沉默了片刻之後,鬆開了我的手,幽幽的說道:“我兒子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孩子,他有雙大大的眼睛,虎頭虎腦,皮膚白白的。他才三歲啊,你們怎麼能那樣對他?”
三歲,大眼睛,白皮膚,虎頭虎腦。她給出的信息有點少,我試着繼續跟女鬼溝通,她根本聽不進去我說些什麼,自言自語,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句話。
“嘎吱!”一聲怪響傳來。
循聲望去,董亞坤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竟然把跟前院相通的木門打開了,我急的差點破口大罵。
門外一羣雙眼泛着紅光的黑貓,都探頭探腦的往後院看。董亞坤被嚇傻了,愣在原地。
“混蛋,不想死的話,就趕緊把門關上啊!”我大喊了一聲。
董亞坤這才反應過來,笨手笨腳的去關門。但爲時已晚,那羣貓已經涌了進來,密密麻麻的貓羣,一步步朝這邊逼近。
尼瑪,這回慘了,如果只是面對一個女鬼,我大不了拼着筋疲力盡,動用丙火驅邪符,至少能把她趕走。但外面那羣貓要是都過來,我根本應付不了。
“唉呀媽呀,吳天,救我啊!”董亞坤倉皇失措的往我這跑,一路上跌倒了三次。
讓我有些好奇的是,那些貓似乎沒有攻擊董亞坤的意思,不急不緩的往我這邊走過來。這不免讓我心生疑惑,難道董亞坤有什麼特殊之處,所以貓纔會有意識的放過他?
董亞坤還是有些害怕女鬼,沒敢靠近我,躲在離我們最遠的一個棺材後面,只露出半拉腦袋,觀察着這邊的情形。
果然,那些貓並沒有去追董亞坤,還是緩緩向我逼近,無數雙紅色的眼睛盯着我,給我一種深深的壓抑感。
“你們有沒有見我的兒子?還我的兒子啊,他才三歲,爲什麼……”女鬼還是有些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語,沒再搭理我。
我本能的想跑,卻退無可退。我身後是這家主宅,可惜門都被鎖上了,想進去躲躲都不行,待會只能硬着頭皮往外衝。
最讓我擔心的還是任冰華的屍體,我不想讓她的屍體被那羣貓啃噬,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她所躺着的棺材,棺材蓋並沒有完全掉在地上,而是半搭在棺材沿。我一咬牙,動手先把棺材蓋幫她蓋上。
這棺材可是實木的,光棺材蓋少說也有兩三百斤,我費了好大勁,才總算是把棺材嚴絲合縫的蓋好,這樣那羣貓無法傷害任冰華的屍體。
做完這一切,我發現那女鬼竟然悄無聲息的走向了貓羣,而那些貓也很詭異的停了下來,依偎在女鬼的腳下。
“他還是個孩子啊,你們吃我就好,爲什麼要吃他呢?”女鬼彎下腰,抱起一隻貓,用手輕撫着貓的腦袋,背影看起來跟那個老太婆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