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顧清晨是怎麼會有這樣——開放的想法。
也許又是網上看來的?但我覺得現在網上沒有那麼正面積極了吧?這是顧清晨除了給我上課外,第二次與我說那麼多話。
第一次是剛來到這裡時候,他坦然告訴我,讓我把他當作一個青澀的小子時。
可如今,他這故作大方的模樣,卻比之前更讓人感動,我家大人啊……
他怎麼可以這麼純淨?
若是說,沒有多餘記憶純粹愛着、傻乎乎的命魂是塊未經雕琢的璞玉,那麼現在的天魂清晨大人——
就是雕工完美精緻耀眼的鑽石。
可他自己,好像還不知道自己有多耀眼……
在我含淚感動目光下,顧清晨卻忽然鬆開我,我猝不及防直接倒在牀上,而他別開臉,聲音又恢復了淡淡道:“哭了那麼久,該餓了。我去給你做吃的!”
他說的刻不容緩,起身就要走。
但起來後,好像又不知該做什麼,停下來側着身子對我。
我看着他那表情彆扭的俊顏,弧度剛好的棱角,兀自皺着的眉和挺拔的鼻。白衣若雪,膚如凝脂,真是極美、極美的畫面,尤其是那一雙總沉着冷靜的眸子,此刻因故作大方而後悔着、閃躲着、猶豫着。這樣閃爍的黑眸,給總是嚴肅的冷顏,平添不少可愛。
可愛這樣的詞語,用在我家大人身上,真是一點都不爲過的。
忽然間,心情就好了很多。
大概全世界都沒有了,我們還有彼此,這就夠了吧。
我破涕爲笑,伸手扯過他故意拖在牀邊的白袖袍,觸感柔軟,手感舒滑,而他似乎也一直在等我留下他似得。直接回過頭皺眉望着我,他啊,在等我解釋呢。
四目相對,我有些移不開目光,不曉得他是也不是與我一般。我看着他那漂亮的黑色眼睛,笑着解釋道:“其實,我不只是爲了顧笙瀾哭。”
聽到顧笙瀾三個字他眉頭皺的更深,直接別開了臉:“關我什麼事,那是你的事情,我不會過問,我會給你空間。我……”
雖然話說的漂亮了,可他心裡卻彆扭着。
因爲他語氣明顯和往常不同,有些酸酸的。
真難爲了他,一個什麼都不懂,卻又要強壓着自己的慾望——
我扯着他的袖子,眼眶又有些紅:“我其實,多是爲了我的夫君哭。我是沒了一個朋友,可是,朋友還會再有,但這世上,我的夫君——”
“再沒有了有血緣關係的親人。”
我說着,眼淚又不爭氣的浮現出來。
顧門如今只剩他了……
我握着的袖子,明顯感覺到他袖下的手,在發抖。
“我的夫君他總不願多說,但作爲——他最喜歡的小怪物,我想,我有責任,有義務,替他把他不能哭的,哭出來。”
下一秒,我的手裡一滑,是他抽回袖子,他傲然別開臉道:“眼淚是最無用的表現!”他說着,側目看着我語氣卻好了些許,“快說,吃什麼!”
他說完就立刻回頭,嘴角不自覺的勾起,自說自話道:“我記得上次我做的糖餅,你說味道不錯,我現在去……”
我哭笑不得的提醒他,“上次那糖餅,大半都是我做的,而且,我現在不餓。倒不如大人陪小的躺一會兒吧,小的話還沒說完。”
我笑望着他背影道:“我知道,正統的天魂應該是大人的夢想,但是我希望我可以一直是大人的小怪物,望大人你……也一直是我的大人。”
那一瞬間,我看到他漆黑的眸子彷彿是點燃了煙火,劃過一抹亮色。
但僅僅是一瞬。
是因爲我又恢復了之前的語氣嗎?
還是因爲我這番話?
經歷諸多風雨,早已風雲不驚。
顧清晨轉開視線,清清嗓子,化作一縷光芒躺在我旁側道:“咳,那就陪你躺會兒!”
我伸出手把他的胳膊拉到自己的頭下,枕着。
他看着白色的帳頂,蹙眉又嚴肅起來:“待明日回了閻羅話後,我們就回陽間吧……”
“嗯?這麼快……”我亦是絞着眉頭看他,下一秒又自己笑了,自問自答道:“對呀,反正,現在也沒有呆下去的必要了。”顧清晨目光裡劃過一抹沉色,頷首道:“待回去後,先給顧笙瀾立個衣冠冢,你說立在哪裡好。”
“他的?我記得他有墳墓啊!”
“是麼,回去帶我看看。”我還沒回答他道:“他以命相抵,救了你,我謝他,但是他和你私下聊天這種事……”
皺了皺眉後,他終於道出了心中所想,“以後我還是不希望有別的男人再和你……”
我看着他的那嚴肅卻又不肯看我的俊顏,信誓旦旦道:“絕不會了!”
他聽了嘴角微揚,那弧度剛好,煞是好看。
然後,他俯身吻了我一下。
“獎勵。”
瞬間,這心裡滿是感動和仰慕。
他向來是我心裡高高在上的大人,除了一開始要殺我之外,後來的他,一直都是那麼的心懷寬廣。嘴上總嚷着要打架,卻又一直在做好事。
普渡詛咒嬰兒和女鬼,在命魂沒出來之前的夜晚,他也都是斂去氣息,悄無聲息的拿走魂魄就可以,但遇上作惡的鬼也決不留情。
他善惡分明,賞罰分明,真的……像是個仙人。
仙人……
仙人,到底是什麼?
我不知道。
顧清晨也不知道,至今爲止,除了出現的一條惡龍外,我們所接觸到的仙人就是……莫遠。
但他還未脫去執念,所以暫時也還是不知道。傳文中,仙人無情無慾,只那樣的生活,過着還有什麼意思?
翌日,我才知,我家大人執念有多深。
當日荒蕪之地,顧清晨說怕命魂搗亂,把所有東西都給我,還教我怎麼離開地府,我就覺得有些奇怪。
如今,我看着投生井外,到處都是野鬼全部爭搶着朝着井口飛——
淒厲的聲音,和被打破碎的魂飛魄散聲音不絕於耳。
“這些都是作惡多端趁機跑出來想要去投生井的可惡之人。”
帶着我和顧清晨去見閻羅王的鬼差對我說道,“現在人口衆多,投生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原來,不僅僅是人想要偷生,鬼也想要偷生!
我回過頭,看着顧清晨拉着我的手,那時他故意讓我刺了他一刀,又騙我。
他是想帶我來偷偷的投生吧?
他應該是想和顧笙瀾一樣,強入地府,逼我轉世。
我看着那些鬼差揚起的鎖鏈,如果是眼前這種情況的話,我想,我肯定會爲了他跳下井裡。
而他特意帶我從背陰山繞過去,恐怕是爲了防止強闖進來,我會受傷?這麼推測下來,再看我家大人,形象越發光輝就差着頭頂帶着個光環就是天使了。
“你老看着我幹什麼。”忽然他回過頭來,正對上我直勾勾的目光。
我直接沒羞沒臊道:“因爲你太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