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後面忍不住低聲說:“太肉麻了,看我這一身雞皮疙瘩,神經末梢都要壞死了。”
洛水伸手掐我手臂,說:“閉嘴。”然後她又說:“你看樑姐姐,這一身婚紗多美。”我微微一愣,轉頭看去,我身後是張浩與夏吹雪,前面是新郎新娘,中間就是我們這伴郎伴娘,不過,我們只是伴郎伴娘。
此刻,我們開車行駛在路上,一路向西,奔赴周毅然的家裡。迎親車隊到了周毅然樓下,其他人員功成身退,先去酒店休息了,周毅然家裡已經涌出一羣男方的親戚,山崩地裂的喝彩,還有幾個大胖小子跑出來,託着新郎新娘的衣服往前走。其他人走了,我們幾個還沒有走,尤其是我和洛水,還要繼續陪着新人,就像是一對兒貼身的丫鬟。
接下來,新人在男方家裡給老人敬茶,然後收發紅包,無非是剛纔的那一幕重新上演。只不過,少了一羣轟天動地搶親的人罷了。
一早上的繁文縟節,手忙腳亂,如今終於算是要結束了,我跟洛水相視一笑,都鬆了一口氣。這個時候,周毅然的爸爸走過來,老人家滿臉笑容,拿着兩個大紅包,給我們一人塞了一個,說:“你們辛苦了,你們辛苦了。”
我道了聲謝,將紅包接過,這可是包含喜氣的東西,不能拒絕的,而且一摸就知道,裡面的分量也讓我無法拒絕。我笑着說:“周伯伯,恭喜恭喜啊,我老姐可是個好姑娘,和姐夫正好配。”
他臉上更是樂開了花,搓着手說:“哪裡哪裡,你們兩個呢,什麼時候擺喜酒?”我一愣,洛水已經淡然開口,她說:“周伯伯,我們是朋友,不是男女朋友的。”
周伯伯頓了頓,說:“哦,這樣子,不好意思,你們玩着,我去收拾收拾。”我看了看洛水,她也看着我,笑了笑,說:“今天曉琪沒有來麼?”我說:“她陪着她媽媽去北京看病了,還有兩個星期回來。”
下午四點,我準時站在酒店門口,其他的人也穿戴整齊,滿面微笑的,站在酒店門口迎賓。要怎麼說呢,我是站在整個迎賓隊伍最前面的,這是我的強項,放在舊社會,我應該算是個很好的****。
被邀請的賓客紛至沓來,絡繹不絕,一一被我引着入座,別看我年紀不大,這方面的經驗還是很足的,哪位應該和哪位坐一起,都需要仔細觀察。比如說你可以讓孤身男女坐在一起,說不定撮合一段姻緣,就算不是姻緣,也能替賓館今晚多攬一樁生意。
再比如你不能讓兩個有權的坐一桌兒,要不然兩個吹牛的坐一起還不把一桌子的人給吹炸了。
總之,到了晚上六點的時候,所有人已經落座,宴會廳裡光明大放,婚宴終於要正式開場。
有時候我會在想,我們結婚到底是爲了什麼,就是爲了合法的造人麼?每一對夫妻從相識相知,到相戀相愛,再到結婚,其中的曲折,個別的劇情不是我們局外人能夠體會的。真的是千差萬別。但是到了婚禮這一方面,卻又殊途同歸,差別只在於燒錢的多少罷了。
此刻,大廳裡氣氛熱烈,就像順利召開了兩會一樣,聚光燈來回閃爍,忽的打向門口,新郎新娘開始登場,後面還跟着我和洛水這兩個狐假虎威的伴郎伴娘。緊隨其後,有兩三個大胖小子,手裡撒花,路過一桌桌酒席,外面有禮炮的聲音響起。
我看向一邊,在婚宴上的大型屏幕,正在放着VCR,講着周毅然和老姐的故事,都是一些足夠賺人眼球的感動事蹟,我朗聲笑道:“此處應該有掌聲!”頓時笑聲和掌聲嘩啦啦像是潮水般涌現。不用說,這個VCR是周毅然做的,就我老姐那從來不記事情的腦袋,除了記得讓催我相親之外,還能記得什麼。
放完VCR之後,一切的流程就走開了。戴婚戒,新郎講話,新娘講話,新公婆講話,新岳父母講話,主持人一直在中間插科打諢的說着話,生怕冷場。
賓客們在臺下自成一體,竊竊私語,掩口偷笑,有些人是在敘舊,有些人是剛剛認識,以後可能還會聯繫,就忙着交換名片。幾個心懷不軌的單身男女顯然很喜歡我的座位方法,正在激動的聊着天,或許已經訂好了今晚一起去哪裡鬼混。
我跟洛水肩並肩站着,她是今晚的伴娘,長得比新娘子都要好看,豔光四射,搶盡風頭,我當然知道她不是故意的,風華如此,不能強求。她是我的前女友,和我一起參加老姐的婚禮,將來的某一天,我結婚了,她是不是會帶着自己的男友或老公也趕來婚禮,與我進行一場無關緊要的寒暄?
接下來就是新郎新娘轉場的時間,我趁着這個時候趕忙走到自己的那一桌子一頓猛吃,可把我給餓壞了,張浩在一旁嘖嘖出聲,說:“小白,不行啊你,你這服務態度以後怎麼給我當伴郎?”
我瞪他一眼,說:“你要結婚了?”張浩看看身邊的夏吹雪,兩個人一臉幸福的樣子,張浩說:“估計就快了哦。”我冷笑道:“好啊你小子,想先斬後奏?”
周毅然是主角,現在還不能喝多,他走到我身邊,以茶代酒,敬了我一杯,說:“小白,今天可真的是辛苦你了,忙前忙後的,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感謝你。”
我一本正經道:“不辛苦,爲了老姐嘛。姐夫要是覺得我乾的還不錯,下次有生意,多關照我就行。”
我瞬間收到老姐和洛水的惡狠狠的瞪視。
婚宴的主要內容就是吃吃喝喝,而作爲伴郎,我的主要工作就是逛一逛,吃一吃,再逛,再吃,逛,吃,逛,吃,逛吃逛吃逛吃,嗯,我是個火車。
把飯吃了個半飽,然後便開始巡場敬酒。我跟在周毅然身後,手裡提着真假兩瓶洋酒,一桌桌的敬了過去。我們這邊的婚禮還算是比較和諧的,即使知道新郎杯子裡面是加多寶,也沒有太過爲難。
雖然是這麼說,但是酒桌上還是有些刁民,這種刁民主要體現在,他們會要求和新郎換酒喝。遇到這種事情,就是我伴郎出場的時候,我使勁渾身解數,軟硬兼施,幫姐夫擋酒,又主動喝了一些。
這一次,老姐大婚總共擺了三十桌的酒宴,我們敬完三分之二的時候,回到自己桌上,肚子裡已經翻江倒海,我只能先來個中場休息,去排出一下自己膀胱裡過剩的液體。
我顫顫巍巍的走到酒店的男廁,偌大的廁所裡空蕩蕩的,一個鬼影也沒有,我站在那裡,一手扶着雪白的瓷磚,一手扶着大槍。喝了這麼多酒,有一半會留下來隨着血液繼續運轉,另外一半直奔出去,看來我已經有些醉意了。
我完事之後,站在那裡發呆,幾乎都忘記收槍入庫。遠處傳來婚宴的喧囂,一時間,竟不知今夕何年。
這個時候,男廁闖進來一個醉醺醺的傢伙,踉踉蹌蹌着走了過來,到了我旁邊,對着我咧嘴一笑,滿嘴的大黃牙。他一邊掏着傢伙,一邊和我搭訕。他喝的比我還多,舌頭都打了,結結巴巴的說:“嘿,哥,哥們,今天玩兒的還好吧。”
我反應過來,趕忙將自己的傢伙收起來,我可不想露着個東西和另一個男人談話。那傢伙舌頭大着說:“哥們,那個新娘子好看吧,你,你看到那個伴娘了麼,我操,那真他媽的大。”
我皺了皺眉頭,我認出了這個傢伙,好像是周毅然他們辦公室的一個同事,這傢伙長得很帥氣,風華正茂的,像是翻版郭德綱。剛纔敬酒的時候就他鬧得最歡,一口官腔,眼神猥瑣一直在看着洛水。
這傢伙繼續說道:“我他媽剛纔喝酒的時候就一直在看,看得我傢伙都有感覺了。要是能帶着去,去洞房啥的,多好。”
我呵呵笑着,說:“走了啊。”他點了點頭,對着我揮揮手,還在那裡放手,我到了男廁門口,拉着門使勁一甩,發出砰的一聲,然後躡手躡腳走進來,他正在低着頭放水,我擡腿就是一腳,直接將他踹進尿盆子裡,轉身就走。
廁所裡傳來一聲震天怒吼:“他媽的是誰?”
酒店整晚都是吃吃喝喝,期間老姐酒量不佳,在酒店樓上開了房間去休息,周毅然還在興頭上,喝的五迷三道的。洛水坐在我們這一桌,淺嘗輒止,我坐下的時候,張浩轉過頭來說:“小白,老姐剛纔找你呢,你快去看看怎麼了。”
我點點頭,看了看周毅然,然後上樓。在房間門口敲了敲門,走進去的時候,卻看到老姐站在窗戶口,手裡端着一個酒杯,裡面的液體還在晃動。
我笑道:“美麗的新娘子,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喝悶酒?莫不是新郎不能滿足你?”我拿腔拿調,故意說笑,自己說完已經笑出聲來,但意想不到的是,老姐靠着窗戶,卻沒有說話。
一陣涼風吹過,我的腦袋有些疼,我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窗戶沒有關上,外面是喧囂而寂寥的城市。老姐穿着一身潔白的婚紗裙,站在窗戶旁,後面是如墨的漆黑,而她,是燦爛的雪白。在這一刻,我看到的老姐是那麼漂亮美麗,幾乎就要看癡了。
老姐看着我,開口道:“小白,你和誰,在一起?”
我一愣,老姐找我上來,就是要說這件事情麼?我笑道:“什麼和誰在一起,我的女朋友麼,當然是曉琪了,你不是已經見過了。”
老姐將酒杯放在窗戶邊,緩緩走過來,說:“小白,那洛水呢,怎麼回事?”我皺了皺眉頭,說:“這不是你說沒有伴娘,才讓洛水當的麼,我和洛水是朋友,她在上海也是一個人,沒有什麼朋友,今天你大婚,我就叫她一起來玩兒,嘿嘿。”
我想我一定是喝醉了,要不然在這種情況下是不會和老姐孤男寡女站在一個房間裡,要是以前這都是小意思,就算是和老姐抱在一起睡都沒關係,可現在不一樣,她結婚了,姐夫就在樓下。我雖然是她弟,可還是沒有血緣關係,說到底也只是朋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