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

吸取了上班遲到的教訓,晚上下班的時候辛語菲決定走回去。

凱旋花園離她工作的美森便利店其實並不遠,即便走路也花不了多少時間,辛語菲覺得她有必要好好熟悉一下路線,免得又發生騎車走錯路那樣的笑話。

相比起騎車或坐車,步行是最能加深印象的方法了。

提着環保袋,又交代了美森店員幾句話,她這才下班了。

環保袋裡還裝着她從便利店裡拿回來的過期便當,她一邊走一邊仔細觀察,看沿途有沒有流浪的寵物。以前她就是這樣發現那些無家可歸的寵物的蹤跡的,她注意到那些被丟棄的寵物往往都會在一些固定的地方出沒,肚子餓了就會在那些它們熟悉的位置覓食。

垃圾桶、小吃攤、住宅小區……這些都是流浪寵物們經常光顧的地方,原因也很簡單,這些地方一般是最容易找到食物的。

她下班的時間有點晚,已經是晚上快七點鐘了,雖然是夏季天色暗得比較晚,但天邊仍一點點地染上暮色,街道兩邊的店鋪燈光熠熠,熱鬧非凡。

走到一個路口,辛語菲稍微猶豫了下,拿出手機對照地圖,確定了是這個方向以後她才大步走了進去。原來這條路就是長櫻大道,跟她幾天前走的長楓大道只相隔一條街,她從這邊進去離凱旋花園更近一點。

提着環保袋她走過了好幾條小路,流浪寵物沒看見,倒是看見了好幾條被主人用狗繩牽着的寵物狗。她想了想,左右看了下沿途的垃圾桶,決定今天的便當就放在這裡。

再往前走馬上就到凱旋花園了,她不好將這些特意帶給流浪寵物的食物拿回去,暫時也沒找到更好的投喂地點,不如就將這些便當放在這裡。

不過她在放便當的時候也多長了一個心眼,爲免這些便當流浪寵物們沒吃到,反而都讓環衛工人清理走,她特意每經過一個垃圾桶就放上一盒,一直從街頭放到街尾。

“這樣總有機會讓那些貓貓狗狗們吃到吧!”她自言自語似地低聲喃道,還望着那些便當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不斷有行人從她身邊經過,有人見她行爲怪異,頻頻回頭打量了她好幾眼,不過她像渾然不在意似地,仍然站在那裡張望着周邊可能會出現的寵物。

環保袋裡的便當都發放完了,她站了好半晌也沒發現有什麼流浪寵物,她這才擡腳準備回家。

沒想到才走了沒幾步,一隻毛髮髒亂得幾乎看不出原來顏色的小狗從拐角處躥了出來,那隻小狗似乎就是一隻普通的中華田園犬,但辛語菲眼尖地留意到它的一條後腿似乎有點瘸了。

她下意識地盯着這隻看起來好像好多天沒洗澡了的小土狗,等了半天也不見它的主人,她猜測它不是走丟了就是已經被主人拋棄了。

小土狗圍着她旁邊的垃圾桶轉了好幾圈,鼻子一直不停地嗅着什麼,然後就在垃圾桶邊坐了下來。

這……小狗是想找吃的吧?辛語菲盯着它好半天得出這個結論。

大概是垃圾桶對它的個子實在有點太高了,所以小狗才沒法在桶裡面找食吃。辛語菲懊惱地蹙起眉,她習慣性地只想到那些個子比較大的狗,還有行動靈活的貓,倒是忽略了這麼小隻的流浪狗。

半人多高的垃圾桶對於大狗不算什麼問題,小貓也可以靠着自己的靈巧跳上去,但是像這樣的小狗就有點麻煩了,尤其還是一隻瘸了腿的小狗。就算垃圾桶裡有食物,它要怎麼爬上去呢?

再次打量了這隻可憐的小土狗一眼,小土狗似乎也注意到了她,但卻沒有什麼反應,只是揚了揚自己的狗鼻子,發出幾聲低得幾乎聽不清楚的狗咆,然後又安安穩穩地坐在那裡,彷彿像是在等待着什麼。

辛語菲一貫豐沛過盛的同情心再一次地氾濫了。她想這隻小土狗一定很想吃東西吧?可是它爬不上去,所以只有傻傻地守在垃圾桶旁邊,真是太可憐了……

“嗨,小傢伙,你是不是餓了?”不假思索地,辛語菲又走了過來,還彎腰朝那隻小土狗親暱地勾了勾手,試圖讓它接受她。讓她感到慶幸的是,小土狗似乎並不怕她,也沒有跑走,只是歪頭瞄了她一眼。

“好乖哦!我餵你吃東西好不好?”她一邊小聲地說着,一邊絲毫不嫌髒地從那個垃圾桶裡撈起了她剛剛放進去的便當。她的這個舉動讓不少經過她身邊的路人感到詫異,很多人都用一種古怪的眼神打量她,就像在打量一個有點不正常的人。

但辛語菲對這樣的眼神早就習慣了。她讀大學的時候就常拿自己的飯食投喂那些流浪動物,友善的人還會誇她幾句,更多的人完全不明白她爲什麼要這麼做,有的還會對她指指點點。

管他的,只要她覺得這是對的就好了。

剛開始她還會覺得不好意思,甚至對自己的行爲難爲情,但聽了幾個跟她一樣熱心的同學對她的鼓勵和支持後,她就再也不去在意旁人的眼光了。

“小傢伙,來吃哦!”她拿着那份有些撒出來的便當盒朝小土狗招招手,軟語引誘它過來吃。“你應該很餓了吧?”

小土狗眼睛晶亮地望着她,然後又一動不動地盯着她手中的那個便當盒,慢慢地,它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

它過來了!辛語菲差點歡喜地叫出來,不過想到可能會嚇到它,她又忍住了,只是滿臉帶笑地等着小土狗享用她帶來的吃食。

就在她耐心地蹲下身投喂小土狗的時候,一輛銀灰色的Lexus正好不偏不倚地開往她這個方向。大概是看到她在做什麼,也不知道是覺得她這一舉動有趣還是什麼,轎車越開越慢,然後竟然在離她和那隻小土狗十幾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應培然緩緩降下車窗,有點意外地注視着他眼前的那一人一狗,微挑起眉瞥了一眼車上他特意帶回來的那盒盒飯。

他經常一下班就過來這裡喂那隻小流浪狗。小狗是他在一個下雨天無意中發現的,當時它就躲在這附近的樹叢裡瑟瑟發抖,而且一副快餓死的模樣,他一時動了惻隱之心,就去給它買了食物,後來他又經常看見它在這周圍流浪,似乎真的無家可歸的樣子,他就習慣了時不時地給它帶些東西吃。

這裡是一個大開發區,更住着不少小區居民,很難說小土狗是不是被人一時好玩養來又丟棄了的。但它好歹是一條生命,又有着殘疾,他真不想有一天看到它的屍體。

靜靜地坐在駕駛座上,他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睇着那個蹲在小土狗身邊的女人。女人很年輕,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她兩手抱着膝蓋,脣角帶笑地看着那隻小土狗。小狗將頭埋在那隻方形的食盒裡,狼吞虎嚥地大口吃着,而它的這樣子似乎愉悅到了她,她伸出白皙的右手,輕柔地撫摸着它,絲毫不嫌棄它全身的髒亂。

應培然一時看得有些出神。餵了這隻狗這麼久,他還從沒見過有哪個人會特意去喂這隻醜醜的小土狗。如果是名貴的寵物犬,也許還有人一時同情心作祟,把它領回去,但這只是一隻再普通不過的土狗,而且還是殘疾。即便將它送到動物救助站去,恐怕這樣的小狗也很難活下來。

大概是小土狗吃完了,那個女人站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衝動,應培然將車開到了她旁邊,離她僅僅只有一步之遙。

女人似乎被他突如其來的靠近嚇到了,表情驚詫地轉頭望向他的車。

“應先生?!”還不等他開口,她已經率先叫了出來。

“你……”他面色微微一變,眼神深邃地打量着她。

辛語菲做夢也沒想到,她竟然又遇見了他,而且還是在這樣的場合。

是不是搬家也會影響風水還是改變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她今天已經碰到他兩次了,而且還都是在她毫無預警的時候。

應培然打開車門,盯着她的黑眸彷彿有種攝人的魔力。“你認識我?”他薄脣翕動,吐出的卻是這麼一句讓她大驚失色的話。

“你……”辛語菲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麼問,他們不是才見過面嗎?而且之前她還告訴過他她的名字的……“你不記得我了?今天在美森我們還見過的!”

應培然眉心微微一皺,不過臉上卻絲毫看不出異樣,他好整以暇地朝她微微一笑,優雅地側頭道:“抱歉,我實在想不起來了。”

她微微鼓起兩腮,內心有那麼一點點生氣和失落,但很快她的理智又告訴她:他爲什麼要記得她?他們很熟嗎?還是她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值得他記住她?

他們也不過是隻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罷了。

也不知道是看出了她臉上那一閃而過的慍色還是什麼,他略微沉默了下,然後語氣低沉而帶着一絲蠱惑地開口:“不好意思,我經常不記得自己見過的人,所以——”我不是故意忘記你的。

什麼?辛語菲先是一愣,然後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望着他。要是她沒理解錯的話,他的意思是——他有臉盲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