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8

辛語菲一下子便陷入了左右爲難中。

如果是以前她還沒遇到應培然,或者陳莎能夠早點回復她的話,恐怕她不會這麼糾結,即便是調職成功後才知道他在這附近上班,她也會安慰自己:這是他們公司的工作安排,她身爲職員理所當然應該遵從。

但情況偏偏不是這樣,她強烈期盼着美森同意她的調職申請的時候,公司那邊卻遲遲沒有回覆;當她終於認命接受自己可能要在這邊的便利店工作很久的時候,她的請求居然就這麼毫無預兆地通過了?

該說什麼來着?是不是世間的事物就是這樣,千呼萬喚總不來,淡然處之才如願?

辛語菲對於這個問題思考了很久。每當她想給陳莎那邊打電話,或者坐在桌前準備寫調職申請書的那一刻,頭腦裡就總會無法控制地浮現出應培然的身影,而且那影像就像早已深刻在她心中一樣,怎麼都揮不去……

她挫敗地關掉了除了“申請書”三個字就什麼也寫不出來的電腦文檔。“反正離交上去還有幾天,沒必要決定得這麼快,不是嗎?”她如是安慰自己。

直到晚上下班的時候她也沒有得出最後的結論,不知所措之下她終於想到了她的好友塗曼萱。

“什麼?”當她將自己的煩惱和猶豫都一五一十地告訴給她的那一刻,塗曼萱不可思議地叫了起來,而且那語氣聽起來就像她剛剛聽到了一個什麼不得了的大新聞一樣——“你是說你爲了一個不知道突然從哪裡冒出來的男人,居然想拒絕調去你早就盼了那麼久的美森店?是我聽錯了還是你說錯了,你真的打算這麼做?”

“我……”好友的驚訝與質疑也讓她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不理智了?

不過沒等到她說些什麼,塗曼萱就一臉興致勃勃地問她:“你是不是對那個男生動了心產生好感了?這才幾天啊你就像撞到桃花一樣?快說說那男人長什麼樣?在哪個公司上班又是幹什麼的……”這一問差點讓她招架不住,險些衝動地掛掉手機。

但顯然塗曼萱並不打算讓她逃避。“你不會是對這個男人一見鍾情吧?”想起好友那泛善可陳的情史,以及她對男女感情一貫的態度,塗曼萱不由懷疑起這個可能性。

據她所知辛語菲在大學時也談過戀愛,只是那段戀愛非常短暫。她記得當時還是那個男生主動追求的語菲,態度殷勤而且無比真誠,幾乎對她無微不至。辛語菲被他的態度打動了,滿懷信任和感動地接受了他的追求。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那個男生花了那麼多心思追上語菲之後,竟然因爲她學習的繁忙和一有空就去做兼職的勤奮而心懷不滿,總是三不五時地抱怨她都沒有好好跟他約過會,最後竟然還和她同寢室的另一個同學搞上了。多麼狗血又多麼熟悉的劇情,是不是?

塗曼萱以爲她會去找那一對綠了她的“狗男女”算賬,但她沒有去,而且反應還特別平靜。“我們幾個人的關係已經夠尷尬了,我不想再鬧得更尷尬。”她記得當時她是這麼對她說的。

雖然很爲她抱打不平,但塗曼萱後來也曾經分析過,大概語菲也不是那麼喜歡她的那位前男友,或者兩人的感情並不是她以爲的那麼深,所以辛語菲的迴應纔會那麼冷淡。不過這也讓她看出來了,語菲其實是一個對情感和現實都比較理性的人,她知道怎麼做才能讓自己的損失降到最低,也不會輕易爲了一個她認爲不值得的人要死不活失去自我。

這樣的女生無疑是讓塗曼萱欣賞的,但她也不得不說,太理智的女性往往對感情、對異性都太矜持內斂,甚至永遠不會有激情的火花。這種生活真的好嗎?有時候塗曼萱也忍不住感到疑問和困惑。

本以爲會一直就這麼按部就班不溫不火地地過下去的好友,居然有一天會打電話來向她詢問愛情和事業的取捨,這真的讓塗曼萱震驚了!而且經驗和本能也告訴她——也許這次好友真的遇上了她命定中的愛人。

往往只有遇到那個真的讓自己不能自拔的男人,女人才會失去理智,也顧不上去思考所有的現實阻礙。塗曼萱相當老練自然地想。

“啊?我……”儘管內心深處有那麼一絲絲的遐思和悸動,但辛語菲從沒有想過她對應培然的感覺以及他們倆之間發展的可能性,也許她潛意識裡一直在拒絕深思這個問題,但好友突如其來的這一番話讓她不得不去面對——

她是不是真的喜歡上應培然了?

“你這個樣子,估計真是看上那個男人了吧!”塗曼萱向來不覺得感情需要害羞和遮遮掩掩的,“如果是真愛就要大聲地說出來”一向是她愛情的宗旨。雖然欣喜好友能夠遇到一個讓她心動的男人,但在歡呼亢奮之後她頭腦裡還是保持着一絲絲的冷靜和清醒。“不過你好像認識他的時間並不久,對吧?你確定真要爲了他錯過這麼一個好不容易盼來的調職機會?”

畢竟只是一個才遇到的男人,更重要的是,塗曼萱見都沒見過他,她完全不瞭解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即便好友的話裡對他充滿了誇讚和褒獎,但她還是有些警醒亦或小人之心地存了一份審慎的樂觀與警戒心。

“我……就是不能確定,纔打了這通電話給你啊!”支支吾吾了半天,辛語菲才老實坦承了自己此刻的無措和迷茫。

她明白塗曼萱的意思,也聽得出她話裡的好心提醒,但如果感情的事真的都可以用理性來對待和解決的話,那這世上也不會有這麼多紛紛撓撓了,不是嗎?

“如果你真要聽聽我的建議,”塗曼萱刻意拖長了音,也不曉得是有意還是無意地緩緩對她道:“不如這個星期天假日你到我這邊來,正好你也有不少東西還放在我這裡,到時候我幫你一起送回你住的凱旋花園。”

原以爲她會說出什麼“真知灼見”,辛語菲還認真地準備洗耳恭聽,沒想到她居然來了這麼一句神來之語,她差點傻眼了——“啊?”

“啊什麼啊?”塗曼萱理直氣壯地吐槽了她,語氣還振振有詞:“你只說了你是怎麼認識那位應先生的,又沒有告訴我他家住哪裡、貴庚幾何、何處高就……信息完全不足,我怎麼幫你做決定?但是你目前工作的地方是確鑿無疑不利於你繼續留下來的,你冒失地改口自己之前的請調,你的公司主管會怎麼想?再以最不好的結果推想,萬一你跟那位應先生還是沒在一起,你看到他尷不尷尬?難受不難受?彆扭不彆扭?”

一連串的質問犀利直接咄咄逼人,辛語菲完全沒法回嘴。

“所以呢,”也不打算聽她說什麼,塗曼萱徑直開口道:“你就乾脆這個星期到我這裡來好了,一方面我們可以好好地聊聊你嘴裡的那位好心又樂於助人的應先生,一方面我們在一塊也可以商量出一個最好的解決辦法。”當然還有她留在她這邊的那些行李,正好一起打包帶走。

辛語菲沒有多思考就答應了。

調職申請她最遲可以拖到下個星期一交上去,那麼正好利用這個假日跟塗曼萱討論出一個最佳方案。她想。

坦白地說,儘管不得不承認曼萱分析得有道理,但她的私心裡還是不想就這麼錯過跟應培然的接觸——成熟的人應該怎麼選擇?當然是兩個都要,哈哈哈……

終於熬到了星期天。

這幾天辛語菲一直沒有在便利店裡見過應培然,只在星期五的那天傍晚喂流浪小狗的時候碰到了他。也不知道是該竊喜他似乎已經記住了她的臉,還是感嘆他們想遇到真不容易,似乎每次都要靠撞大運才能得償所願,她差點忍不住仰天長嘆。

那個曾世凡倒是又來過幾次,每次都像平時那樣騷擾糾纏她,想趕都趕不走。他還一臉忿忿地追問她那天的應培然是什麼人,跟她又有什麼關係……曾世凡到底不是傻子,在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很有可能是被他們聯手做戲給騙了之後,他頓時怒不可遏,對始終不肯接受他的辛語菲愈加志在必得。

真的是好無奈——看來塗曼萱說得一點沒錯,她如果按自己的想法去做的話,真的很有可能想得的得不到,不想要的天天來“折磨”她……

她和塗曼萱約在了星期天上午九點見面,就在知音路那一站碰頭。

纔剛一下車,她就眼尖地瞄見了曼萱正站在車站的人羣中左顧右盼,似乎很早就來了。知音路離塗曼萱住的位置更近一點,而且也是她們倆最熟悉的商業區。

“嘿,曼萱!”她遠遠地朝好友招了一下手,塗曼萱循聲望過來,見她也到了,不禁立即露出一抹笑。

今天的塗曼萱打扮得一身休閒,穿了件塗鴉T恤衫和一條短到露出她的兩條修長大白腿的熱褲,看起來既慵懶又時尚性感。

反觀辛語菲,她永遠是一身清純如大學生的簡單清爽打扮,自願將所有的風光靚麗讓給旁人。

“今天我們去這邊商務區的健身會所溜一圈,”塗曼萱挽住她的胳膊,相當乾脆地就決定了她們的行程:“我工作上有個熟人送了我幾□□身會員卡,聽說那裡的環境很不錯,我們正好去體驗一下。”她沒說的是那位送她健身卡的是住在他們酒店的一個客戶,也是她的一個追求者,作爲知名酒店大堂經理的她早已見慣不怪這種事。

毅然拒絕不免會傷了和氣,不如半推半就,圓滑周旋。

“去健身會所啊?”辛語菲聽到之後不禁下意識地蹙了蹙眉,她從沒有健身的習慣,更加沒什麼運動細胞,如果讓她去那裡真不知道會不會鬧出笑話。

似乎也知道她在想什麼,塗曼萱拍拍她的肩,挑眉一笑,“怕什麼?我們就是來玩來享受的,而且一邊在裡面健身一邊說說你的那個應先生,不是挺好的?”

她訕訕地應了。

進了健身會所辛語菲才發現,這裡不僅有那種在其他健身室常見的健身器械、健身教練,還有不少羽毛球館、網球館等各種運動場館,客人除了健身還可以選擇去玩別的項目。

“哇!”即使是再無知她也看得出來這裡的設施齊全與豪華,想不到送塗曼萱會員卡的客人居然這麼大方……

去更衣室利落地換下了自己的衣服,穿上這裡的健身服,塗曼萱還問她:“你想先去哪邊?乾脆我們先從慢跑開始吧?”她提出建議。

辛語菲毫無異議地就聽從了她。這裡已經有不少客人,有男有女,她看見那些身材結實健碩的教練有不少都站在客人身旁,或用嘴或用手地輔佐客戶鍛鍊自己的身體。

她不自覺地看了有些臉紅。

“害羞什麼?”塗曼萱似笑非笑地覷了她一眼,紅脣揚起:“這不是很正常嗎?”健身就是來流汗的,難道她當這裡就是散散步、走個過場?

“我知道……”只是那麼近地貼在一起,幾乎無異於肌膚相親,還是或多或少讓她有些不習慣。

對於這個跟自己的愛好興趣截然不同的好友,塗曼萱也只是搖了一下頭,就帶着她往跑步機那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