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突出重點抓主要問題。承建商是關鍵人物,必須把他找出來。只要找到這個人,我們的追查工作就完成了一半。這是公安局的重點工作,他就是跑到天邊,也要把他抓回來。三是技術監督局,要立即對這幢樓進行質量鑑定,我們不能僅憑一張嘴說空話,它是不是豆腐渣工程,我們要拿讓人信服的科學依據。”
莊峰說的正起勁,沒想到冀良青傳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聲音:“莊市長,你看我可以提一點個人看法嗎?”
莊峰臉一黑,感覺冀良青是在有意和自己爲難,就帶點情緒,說:“冀書記,等一會吧,我還沒說完。”
冀書記呵呵一笑,說:“有的是時間讓你講,不過啊,你這第一點出問題,我看你說多少點都沒有用。”
莊峰愣了一下。
冀良青笑笑說:“我對向政府秘書長路翔沒有任何偏見,但是,我認爲,讓他負責這項工作不合適。”
莊峰很敏感,“嗖”一聲站起來,問:“請問冀書記,這爲什麼不合適?”
冀良青點中了莊峰的穴,如果,他只是指出莊峰的不足,甚至於批評莊峰,莊峰或許還能忍耐,但他偏偏點了他秘書長的名字,因爲秘書長和莊峰一直關係不錯,莊峰就會認爲,冀良青是在故意挑釁。
冀良青淡淡說:“你們現在誰負責城建工作?”
莊峰梗着脖子說:“我負責。”
冀良青笑了笑說:“據我所知,應該是華子建同志負責。”
莊峰針鋒相對的說:“他只是協助我負責。”
冀良青說:“這不是一樣嗎?所以我看這調查組組長啊,就應該是華子建同志來擔任,”
莊峰也有點毛了,這政府工作應該是市長說了算的,你一個書記老是來插的什麼手啊,老子是莊峰,不是全凱靖那個蠢蛋,你想怎麼捏就捏。
莊峰就毫不退讓的說:“書記啊,這幢宿舍樓應該不屬於城建項目,不是市財政撥款,不屬於公用設施,它是某一個單位的建築,應該由它主管單位負責。所以,我認爲讓政府路秘書長負責追查這事完全合適,在一個,政府有政府的安排,還有其他的事情做,所以用誰應該要全盤考慮。”
莊峰的話不軟不硬,意思也很明確,這是政府的事情,你冀良青少來亂管。
冀良青菜不在乎他的情緒呢,說:“這是你的理解。我的理解是,凡是城市裡的建築,都屬於城建範疇。城市裡建一幢樓房你能說他不是城市建設嗎?所以,這幢樓房不是豆腐渣工程嗎?不是要追查下去嗎?那麼,至少應該找個內行吧。”
莊峰說:“你怎麼就知道路秘書長不是內行?書記啊,請你不要干涉市政府的正常工作。”
冀良青也把臉一瞪,毫不相讓,說:“你要記住,市政府是在市委領導下開展工作的。”
冀良青和莊峰對視着,誰都不想讓出自己的一步,對莊峰來說,他用路秘書長來調查此事也是有他的用意的,但就算用華子建,也不是太大的問題,可是現在冀良青這樣一逼他,他就不想讓步了,這是自己第一次在當上市長之後的一個重大決定,要是這就讓你冀良青一句話否決了,以後自己還怎麼工作。
他們的對峙,讓在場其他人鴉雀無聲,即使眼光也收斂了,不敢四處張望。誰知道,在這種場合,一個不經意的眼光會引起什麼誤會呢?會導致什麼樣的不利於自己的後果呢?
莊峰臉色發青,冀良青書記滿臉漲紅。
但華子建卻一點都不好過,他沒有想到,自己躺着也能中槍,無緣無故的就成了莊峰和冀良青兩人的鬥爭焦點了,他不明白,爲什麼冀良青要這樣,難道僅僅是他要殺一殺莊峰的銳氣嗎?
但這樣的對峙沒有太長時間,華子建就意識到,冀良青已經掌握了主動權,因爲在這種針鋒相對中,一把手掌握主動權是極容易的事,除非這一把手軟弱無力,但顯然,冀良青不是那樣的主,冀良青是硬漢。
儘管,莊峰也很強硬,但是,硬碰硬之間,就充分顯示出了權力的強撼。
冀良青輕蔑的笑笑,說:“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整個事件的調查工作,我還是決定讓華子建同志來負責,並且由市紀委參與協助,你如果有不同的意見,可以提請常委會召開,我們在會上投票,在沒有上會之前,還是按我的執行,同時,在整個事件的調查中,不管涉及到什麼人,不管他的官有多大,不管他有什麼背景,就是查到我的身上,也絕不姑息,一查到底”。
冀良青拿出了他的權威來,他今天就是要壓一壓莊峰的勢頭,不要感覺自己升了市長就忘乎所以,在新屏市只有一個大哥,那就是自己。
冀良青往處走,沒走出門,回過頭對魏秘書,其實真實的意思是讓在坐各位聽到:“你馬上通知市紀委立即過來,配合華子建同志一起調查此事,事件情況直接向我負責。”
莊峰氣急敗壞的看着冀良青的背景,狠狠的哼了一聲,但冀良青若無其事,就像根本沒有聽到一樣,昂然闊步走出會議室。
大家還是鴉雀無聲,誰都坐着不動,他們知道,莊峰已在這個事件中失去了發言權,但他們又不能有所表露,他們在等,等莊峰等人離場,等市紀委介入。
莊峰冷冷的又看了華子建一眼,把本來已經和華子建在這一兩天稍微緩和的情緒又暴露了出來,他轉過頭來,小聲的對華子建說:“你是不是很得意,得意於冀書記看中了?”
華子建知道莊峰在氣頭上,就淡然的一笑,說:“我有什麼得意的,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市長不會想把氣撒到我頭上吧?”
莊峰一愣,也是恍然明白,好像這的確不關華子建的什麼事情,自己讓冀良青這個老小子給氣糊塗了,他就嘆口氣,看了一眼會議室的人,小聲對華子建說:“你知道爲什麼冀良青要急急忙忙的趕過來嗎?”
華子建心中就隱隱約約的有了點想法,但還是搖了一下頭。
莊峰小聲說:“這個校長當初是冀良青硬調過來的,據說是他的一個什麼親戚
,所以他不想讓我深入的調查此事,他想讓你負責。”
華子建印證了自己的推測,不錯,剛纔自己就有點奇怪爲什麼冀良青會糾纏在這個小問題上,當時華子建只是感覺冀良青是想要壓一下莊峰,讓他收斂一點,但現在莊峰一說這個校長和冀良青的關係,華子建就明白了過來。
看着有點發愣的華子建,莊峰嘲弄的一笑,說:“所以你華子建不要真的認爲那是他冀良青對你欣賞,你要這樣認爲就錯了,他不過是感覺你聽話,可以幫他抹平這件事情,那麼你成了一個什麼人了?嗯,你想想,你不過是在幫人家揩屁股擦屎而已。”
說完這些惡毒的話,莊峰的氣了消了一些,他總算是在華子建的身上找回了一點發泄的機會,他看着還在發愣的華子建,冷笑一聲,起身誰也不甩的離開了。
華子建發呆不是因爲莊峰那樣惡毒的話傷刺着自己,他不是一個輕易就動怒或者不分青紅皁白的人,莊峰的話是很難聽,但對華子建來說,卻一點沒有錯,華子建也洞悉了冀良青想要自己負責此事的動機,那麼今天自己接受了這個個任務,冀良青肯定就會要求自己按他的思路來處理這件事情。
接下來呢,毫無疑問的說,這件事情就不會有任何的公平,公正了。
自己的任務也就一定會是幫助這個市一中的校長去洗刷掉他身上的污垢,莊峰說自己不過是幫人家揩屁股擦屎,實際情況也一定只能是那樣,否則,自己就只能和冀良青對着幹了。
想到這裡,華子建也有點心寒,不過這也正是自己爲什麼一直不想投靠到冀良青麾下的一個重要原因,因爲冀良青這個人,連和他關係不錯的王稼祥都知道,他總是在爲一些人做着保護傘,當然了,換句話說,他要是沒有這樣一個特性,新屏市裡他也不可能親信衆多,一手遮天了。
華子建在莊峰離開之後,也講了幾句話,告訴在座的各位先等一等,等市裡紀檢委來人,好好的配合人家的工作。
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中,華子建他們就沒有時間休息了,除了中午在外面叫來盒飯耽誤了一會之外,其他時間就不間斷的展開調查和談話,這一忙就到了下午快下班的時候。
紀檢委的同志也有點熬不住了,都一起看着華子建,現在這裡華子建是級別最高的首長,他不說解散,別人都不好走。
華子建看看大家,也明白他們的意思,就說:“要不這件事情今天就先調查到這裡吧,大家回去休息一下,好好想想,明天一早到政府4號會議室繼續調查。”
等華子建說完這些,幾十號人一起下站了起來,窸窸窣窣的收拾起了東西,一副迫不及待想要回家的樣子,華子建也離開了,他只能最先走,否則別人不好離開,在回去的路上,華子建的手機響了,是江可蕊的電話。
江可蕊問:“你在幹什麼?值班完了嗎,也不回來休息一下,不要命了啊。”
華子建一聽說休息,就感到真的有點頭暈了,說:“剛開完會,想你的很。”
江可蕊就在電話裡笑,說:“別跟油嘴滑舌的,我已經不吃你這套了,回來吃飯吧。”
華子建問:“下班了嗎?”
她說:“早下了。”
華子建看了看手腕的表,果然早過了下班時間。華子建就對司機說:“直接會家屬院,不去政府了。”
車就從廣場上穿過去了,手機響了起來,華子建看看顯示屏,是修建廣場的張老闆的電話。
華子建客氣地說:“你好!”
張老闆很隨便地說:“看到你的車了,幹什麼呢?”
華子建說:“有點事,正準備回家呢。”
張老闆說:“有時間的話,我們見見面吧。我是不敢請你吃飯了,喝茶怎麼樣?”
華子建猶豫了一下,說:“今天就算了,想回去休息呢,改天吧。”
張老闆就不再勉強了。
等華子建回到了家裡,江可蕊正廚房忙着,聽到華子建回來,就埋怨說:“你到哪去了?這麼久纔到?”
江可蕊回過頭,一見華子建,江可蕊眼睜得大大的,手裡的活也停了,她說:“你怎麼都變成這樣?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啊。”
華子建看看身上,裝輕鬆地說:“不會吧?你別嚇我。”
江可蕊很肯定地說:“一天沒睡吧,肯定中午飯也沒吃。”
華子建說:“真沒事,熬了夜,睡了幾天就補回來。”
江可蕊走過來,拍拍他的臉,說:“以後注意點,不要這樣辛苦,你也30多了,不比年輕人。”
華子建笑着說:“以後,我就不那麼傻了。叫那幫手下守電話,自己躲起來睡覺,有什麼事,才準他們來喊我。”
江可蕊說:“你這人不會當官。當官就是叫人家幹活,自己什麼也不幹。”
華子建笑着說:“就這種當法,我看你早讓人給撤了。”
江可蕊也笑了,這時,華子建從後面抱着江可蕊,江可蕊也喜歡華子建從後面抱着她,輕輕地搖她,看着她做飯做菜。
他問:“我幫你做點什麼?”
江可蕊裝着不高興地說:“我說過,不准你說這句話。不是你幫我做什麼,是你應該做什麼。”
華子建老實地說:“是的,是我應該做的,以後改正,一定改正。”
江可蕊轉頭看了他一眼,說;“也沒什麼要做的了。你坐一會吧,很快就有得吃了。”
江可蕊做什麼事都很認真,這來到新屏市的時間也沒多久,現在她幾乎可以做出一手好菜了,她圍着圍裙,很家庭主婦地切菜。她的菜切得又細又勻。她蒸魚彷彿是掐着秒錶蒸的,魚蒸得又嫩又滑,多一秒嫌熟過了火,少一移嫌生不熟,華子建什麼大廚大酒店沒吃過?但吃她蒸的魚還是讚不絕口。
今天江可蕊做了好幾個菜,一個是炒頭菜,頭菜是本地醃的一種菜,切成絲,過冷水,把那鹹味去了,就清炒,放油放姜蒜,爆香了,不要那焦黃的姜蒜,放少許辣椒。她知道華子建不太
吃辣,但有少許辣能增加食慾。
還有一樣是菜蔬煲,下面放一層冬瓜,再放一層鮮蝦仁鮮螺肉,鋪一層豆芽菜,上面擺一層水煮小白菜。這道菜樣樣都齊了,蝦仁螺肉使那瓜菜更味鮮。
最後是清蒸魚了,也是江可蕊最拿手的。
江可蕊把菜一樣樣端上餐桌,說:“我們喝點紅酒!”
華子建有點擔心的問:“你現在能喝酒嗎?”
“紅酒一杯啊,沒什麼影響的,我們孩子以後長大了也要讓他學會喝紅酒。”
華子建說:“老實說,我不喜歡喝紅酒,沒勁。”
江可蕊說:“在家不能喝白酒。”
華子建就不敢多說什麼了,喝酒的時候,江可蕊說:“一個人喝紅酒,那酒是澀的。兩個人喝,才能真正喝出紅酒的清醇。”
華子建點頭說:“喝酒其實在很多時候喝的就是一種心境,一種氛圍。”
一會,江可蕊喝酒臉紅,不僅臉紅,脖子也紅,全身都紅且燙燙的,就從後面抱着正在廚房裡洗碗的華子建,因爲沒穿高跟鞋,比華子建矮許多,就把臉貼在他背上。
華子建便再不能靜下心來洗碗了,反轉手也摸她,江可蕊在這個家總穿那種鬆寬的睡裙,鬆寬得風樣飄,華子建很輕易就撩起來了,發現那裡早已一片泥濘,不過最後華子建還是放開了手,他怕自己一會控制不住衝了上去,在某些時候,江可蕊自己也是自制力很差。
第二天華子建繼續昨天的調查工作,其實這樣的調查對華子建來說並不太難,只要先從宿舍樓房的結構和材料質量上去檢查一下,問題就很明白了。建築工程涉及多個環節,任何一個節點出現紕漏都會引發質量問題,重則會造成重大安全責任事故。
在新屏市的工程質量安全監督局工程師實地取樣檢驗後,得出了明確的證據,施工單位缺乏責任心,有偷工減料的行爲,材料在進入工地之前都沒有得到檢驗,以次充好。
而從省城抓回來的承建商自己也供認賄賂了市一中的校長,由於這筆錢不是市財政的,所以當初也沒有正式的招標,在施工中也是偷樑換柱使用了型號不足的鋼筋和水泥。
這還不算,這個建築商還交代了很多一中校長的其他一些問題,最讓華子建感到難以接受的是其中的一條,說這個市一中的校長曾今給他介紹過幾個一中的女學生,這些女孩子陪着自己吃喝玩樂,最後自己以每人2千元的代價,給她們破了處。
華子建的心情可想而知,這樣的一個衣冠禽獸校長,自己怎麼能夠容忍,連給他送材料過來的那個紀檢委的女同志,看着華子建,看着他那棱角分明的臉,看着他那雙有神的眼睛,看着他翕動的鼻子,抖動的嘴脣,心裡想,這華市長平時看似很溫存的,原來這溫存裡還隱藏着這麼一股強烈的銳氣。
華子建黑着臉,帶上這些材料就找到了冀良青。
冀良青在看到華子建送上的材料之後,很快的就皺起了眉頭,他現在無法斷定華子建是不是知道自己和那個市一中校長的關係,但有一點冀良青是知道的,要是按現在的這個材料來處理,最先倒黴的就是那個市一中的校長了,雖然到現在爲止,這個校長還在矢口否認自己有過受賄行爲,但冀良青也明白,現在還沒有對這個一中校長施行什麼措施,他當然可以頂住,一但真的上了措施,只怕他就會扛不住了。
那樣的話,他下去也好,進去也罷都無關緊要,問題在於當初是自己力排衆議把他放在這個位置上的,他出問題了,會不會讓別人覺得我冀良青沒有眼光,任人唯親呢,而且記得當初莊峰是在會上激烈的反對過這個決定。
冀良青權衡起來,他需要細細的考慮一下,往往一些小的問題都會引來大的後果,自己昨天哪樣對待莊峰,今天應該是全市的幹部都知道了,但最後查來查去反倒查出了是自己用人不當的問題,這會不會成爲一個笑話?
冀良青拿着這個材料沉思了許久,纔看着華子建說:“子建啊,你感覺這件事情怎麼處理爲好?”
華子建也能體會冀良青現在的心情,也知道他這樣問自己肯定是另有想法的,不然何必問自己呢,這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的事情,有什麼好問的。
華子建就裝着並不領會冀良青的樣子說:“我看這事情我們就不用再查了,建築商和這個校長一起轉到檢察院,事情由他們按程序處理吧?”
冀良青臉色平平的,看了華子建一眼,不動聲色的說:“有這個必要嗎?你要知道,市一中是新屏市的重點中學,萬一因爲這件事情引起了太大的紛亂,最後一定也會波及到明年的高考成績,我們不能耽誤了下一代啊。”
華子建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一個校長的問題至於扯的那麼多嗎?
冀良青見華子建沒有說話,也猜測出他心中大概是不太滿意自己的這個比較牽強的藉口,他就又說:“子建,我叫你負責這件事情你知道是爲什麼嗎?”
華子建這時候茫然的搖了下頭。
冀良青說:“我希望以後政府的很多事情都要體現出你的價值,而不是讓莊峰在政府驕橫跋扈,一手遮天,而這個一中的校長啊,就是和莊峰有過一些過節,這次他想讓路秘書長抓這件事情,目的也就是想要用這個校長來樹立他個人的威望,所以你必須要制止他。”
冀良青說的很是委婉,不過華子建也算是徹底的明白了冀良青的意圖,那就是這個校長絕不能動,華子建開始真的相信了,莊峰說這個校長是冀良青的親戚,看來一點不假,冀良青這次是要死保這個人。
華子建猶豫了一下,說:“問題是這樣處理的話,恐怕不妥啊,那個建築商已經有了口供,萬一有人再節外生枝,最後怕連我都脫不了干係。”
冀良青笑笑,不以爲然的說:“你多慮了,我看啊,這就是一個天災人禍的事情,建築商在那樣的環境裡能不亂咬嗎?等他清醒一點了,我想他一定會說實話的,其實他也是太膽小,樓垮了可以重修嗎?又沒有傷人,對不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