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記者發現了一次機會,她早感覺華子建和莊峰的關係不好,特別是一次吃飯的時候,華子建和王稼祥說到莊峰時候的那種神情,那種語氣。
現在華子建成了刺殺小芬的嫌疑人物了,但整個新屏市除了幾個當事人之外,也只有明記者知道華子建是冤枉的,所以她決定找到華子建,尋求華子建對自己的保護。
她聯繫了華子建,約華子建在外面見個面,這個時候的華子建還沒有暫停工作,因爲謠言纔剛剛開始,省裡也沒有來人,本來華子建不想去赴約,他和明記者並沒有太深的交情,但當明記者說到自己手裡有莊峰殺人的證據的時候,華子建就立即答應,並推掉了一個會議,趕了過去。
於是華子建就來了,在一個郊區的小學了,兩人見了面,這個小學的老師是明記者的同學,而這個地方也很偏僻。
郊區的天氣比城裡要涼快許多,夜色中,樹蔭下,華子建問:“明記者,你說你有證據,還能證明我的清白?”
“你能保護我嗎?”這是明記者說的第一句話。
華子建眼光一閃,篤定的說:“當然可以保護你,要是連我都保護不了你,那誰都沒辦法保護你了。”
對華子建這個人,明記者還是相信的:“我手上有莊峰刺死小芬的錄像。”
華子建的眼一下子就眯起來了,明記者看不清華子建的表情,但能聽到華子建嘿嘿的笑聲。
再後來,華子建就給安子若打了一個電話,讓明記者到柳林市,安子若已經在那面爲她安頓好了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沒有誰會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沒有辦法,在安子若的溫泉山莊裡,至少住着幾十個保安。
而今天這樣的結果,雖然有些巧合,可是應該明白,這個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個因果關係的,如果莊峰不是貪慾太強,不那樣逼迫明記者,也或者如果華子建在明記者心中的影響不好,這事情也就可以發生另一種變化了。
而莊峰的落網,在新屏市的震動是很大的,莊峰進去了,不得不說,莊峰並沒放棄所有的抵抗,他承認了對小芬的誤傷,但更多的問題他沒有交代,比如大宇煤礦黃縣長的事情,還有暗殺陳雙龍的事情他都沒有交代,他知道,誤傷小芬未必就能判處他的死刑,但只要黃縣長和陳雙龍的暗殺一暴露,自己就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至於他能不能一直頂住,現在真的還不好說。
新屏市一時半會也沒有辦法恢復到過去的平靜了,大街小巷都在議論着這次的事情,事件本身也很有噱頭,前後巨大的差異,變換極快的節奏,讓人感到眼花繚亂。
華子建呢?他再一次給新屏市展現出了一種化腐朽爲神奇的手段,也或者說,華子建耽誤了一段揭露真像的時間,也就是想要這樣的一個結果吧?畢竟,華子建心中還有下一步棋要走,那麼給大家制造一點懸念,讓事態的發展多一點驚險,引起高層的重視,對自己下一步的佈局大有好處。
這樣的結果同樣讓冀良青感到意外,他和華子建一樣,不得不考慮下一步的很多問題,作爲一個高超的政治人物,在考慮問題的時候,絕對不能單單的把思緒浮在表面的一些東西上,在莊峰完蛋的背後,冀良青明白,整個新屏市的格局會出現一個重大的轉折,而轉折之後的權利佈局會是一個什麼樣子?這對冀良青來說,毋庸置疑是很重要的。
擺在冀良青面前的也有三個可能,其一,省裡空降一個新市長,這個可能性很大,也是冀良青所希望的一個可能,因爲這樣一個新來的市長,不管他是強者還是弱者,在最初的幾年裡,自己隨隨便便都是可以壓制和掌控他的,因爲自己佔據了絕對的天時地利人和,冀良青有這個信心。
其二,尉遲副書記接手莊峰的工作,這個可能性一般,但冀良青勉強還能夠接受,因爲具有一定實力的尉遲副書記,掌管了政府事務,對冀良青確實是具有一定的威脅,可是這樣的威脅程度並沒有超越冀良青的可控範圍,對尉遲副書記這個人,冀良青太熟悉不過了,就算費點勁,但一定能鬥過他。
其三,這是冀良青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個結果,那就是華子建扶正,成爲新屏市新一任的市長。
這個情況對冀良青可以說是一個最壞的局面,華子建固然沒有尉遲副書記那麼紮實的新屏市勢力,但華子建的睿智,華子建的強悍,華子建處變不驚,翻雲覆雨而又花樣百出的手段,這些都是冀良青感到恐懼,感到無力面對的,他根本沒有絕對的信心和把握來對付華子建,這一點冀良青是很有自知之明。
這也是冀良青作爲一個老道的宦海中人最爲難能可貴的地方,他絕不妄自尊大,他能在對待很多問題上都實事求是,不浮誇,不盲目。
這三種可能性到底自己該如何面對呢?這是冀良青現在苦思冥想的重大問題。
他坐在自己的辦公靠椅上,微微的搖晃着身軀,臉上一直都有若隱若現的思慮,菸灰缸中好多根只抽了一半的菸頭,一個沒有完全摁熄的菸頭還在冒着一縷輕煙。
冀良青就用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的擊打着桌面,看着那縷輕煙,久久的靜默着,俄而,他舒展開自己緊鎖的眉頭,堅毅,果斷的拿起了電話,對方電話的振鈴聲在這個時候,顯的特別的漫長,終於,話筒中傳來了一個威嚴的聲音:“喂,我季啊。”
冀良青忙說:“季書記你好,我冀良青,沒打擾你吧?”
“額,良青同志啊,沒關係,有什麼說吧?”季副書記的嗓音中聽不到太多的感情,他收斂起了剛纔還極具威嚴的口吻。
冀良青深吸一口氣,說:“是這樣
的季書記,新屏市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下面會怎麼走?走向那個方向?這些我都很擔心,不瞞老領導你啊,這幾天我思考這些問題,睡覺都不踏實。”
“是啊,良青同志,你們新屏市這段時間真的讓人有點揪心,大宇煤礦的特大案件這剛剛結案,沒想到又出現了一個兇殺案,而且還是一個堂堂的市長成爲了被告,唉,算了,我也不說這麼多了,你有什麼想法直接說。”
說是讓自己直接說,但是冀良青怎麼可能直接說呢?政治這玩意,絕對不要自以爲是,冀良青就小心翼翼的說:“季書記,要說到想法,我真的也挺多的,你看新屏市吧,現在問題不少,各項工作也都迫在眉睫的需要解決,我真希望上級能派一個能力強的領導來,幫我分擔一下壓力。”
“嗯,你想說的是新屏市的市長人選問題吧?”
“嗯,嗯,是啊,我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畢竟班子的問題很重要啊,其實我也想過華市長接任的問題,要說華市長的能力也不錯,只是這個人個性太強,不好配合。”
季副書記一下就打斷了冀良青的話,他不用冀良青說的太明確,他完全理解了冀良青的意思,其實要說一個黨羣,人事管理的省委副書記,他對新屏市出現的這樣一個市長空缺肯定也是有自己的思考。
“我理解,這點你放心好了,不會出現那樣的情況。”季副書記思考着說。
季副書記早在聽到莊峰出事的第一時間就考慮了這個問題,同時季副書記第一個排除的也是華子建,這一點他和冀良青的看法相同,華子建是一個很難抓牢的人,他的思想,他的行爲讓人摸不清,看不透。
有時候,季副書記感覺華子建是自己的人,但還有的時候,季副書記又感覺華子建並不是自己的人,不說上次他乾脆利索的回絕自己拆借資金的事情,就說高速路吧,那麼重大的一個問題,他華子建也沒有和冀良青配合,也沒有和自己通氣,突然的改變了方案,更爲可氣的是最後竟然把合同給了李省長的公子。
難到他不知道李省長是誰嗎?
難道李省長還沒有讓他吃到苦頭嗎?
在這些年的政治生涯中,華子建的所作所爲,真的是少見,更不能理解。
所以這次新屏市市長的人選,季副書記是絕不會讓華子建來加入的,他也有這個信心,雖然已經有點感覺,華子建和秋紫雲在靠向王書記,但這一樣的沒有讓季副書記失去信心,只要自己頂住,再加上蘇副省長等人對華子建深刻的仇恨,想必王書記也只能無可奈何了。
掛斷了冀良青打來的電話,季副書記覺得還應該做點什麼,他站起來度了幾步,就返回身來,拿起了電話:“蘇省長啊,哈哈哈,我老季,嗯,嗯,你也好嗎,大家都好。”
“季書記有何指教啊?”蘇副省長不亢不卑的說。
“那有什麼指教,是想聽一點建議。”
“季書記開玩笑吧,聽什麼建議?有指示直接說吧。”
季副書記又笑了笑,才說:“我正在考慮新屏市市長的人選問題,一會就要給王書記彙報一下情況,你覺得華子建和尉遲副書記哪個更合適一點啊。”
蘇副省長一下鄒起了眉頭,這個季副書記在搞什麼名堂,他怎麼會想到來徵求自己的意見,從來他都沒有這樣做過啊,這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先看看他還想說什麼。
蘇副省長就含糊其辭的說:“這事情我到還沒有來得及考慮,你是管人事的,你肯定看的更透徹啊。”
季副書記也肯定明白蘇副省長這樣的老狐狸,他是不會這樣就擺明他的看法的,自己就先拋出自己的想法來試探一下:“我覺得啊,新屏市目前有資格競選的華子建和尉遲鬆,其實都存在不同的問題。所以很難抉擇啊,這還涉及到你們政府工作,所以向你請教一下。”
蘇副省長一聽,吆喝,傳言說季副書記的公子到新屏市碰了一鼻子的灰,這難道是真的,如此的話,華子建和季副書記就要分道揚鑣了,還聽說華子建和秋紫雲投靠了王書記,從這件事情上來看,很有這個苗頭。
要說真心的話,華子建和秋紫雲投靠王書記,對蘇副省長他們並沒有太大的威脅,相反,消弱了季副書記的實力對蘇副省長來說纔是最大的實惠,因爲王書記遲早會掌控北江市的,這是一個難以扭轉的趨勢,也是權利構建中早就設定的規律,現在只是一個時間早晚的問題。
但季副書記就不一樣了,他一直和自己做對,他的實力對自己序列的影響是長久和現實的,此消彼長,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在北江市的政壇更具實力,才能更長的維持這種暫定的格局,讓自己退出歷史舞臺的時間延後一些。
可是即使有這樣的想法,蘇副省長也是絕不贊同讓脫離了季副書記派系的華子建成爲新屏市的市長,很多人都在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這實際上是個誤區,在政治海洋中,敵人的敵人也可能是自己的敵人,敵人的朋友,也或者是自己的朋友,這和江湖上絕對是不同的。
華子建和自己派系的仇恨太深,結怨太多,不管是過去的柳林市華書記,還是韋俊海,還是現在的莊峰,他們無一不是拜華子建所賜而走向覆滅,所以只要自己在一天,壓制華子建就是不可或缺的一項政治任務。
現在蘇副省長也聽的出來,季副書記也準備打壓華子建,那麼好吧,在這個事情上,雙方是可以合作一把的,他說:“嗯,季書記看問題確實很準確,幹部隊伍的建設是很複雜,單憑表面的一些現象很難判定一個人的好壞啊。”
“是啊,老蘇啊,有
時候放出一個重要崗位,我自己都很揪心,生怕看錯了人。”
“我理解季書記的感受,看一個人不是一眼兩眼就能看清的,不過我到有個建議啊,何不在省裡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這些人我們瞭解,我們也熟悉,就算放出去了,也不會出什麼太大的亂子。”
季副書記就笑了,他知道在這個問題上自己已經和蘇副省長達成了一致的看法,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不過是權利的分配和彼此的利益,大方向是不會錯。
“嗯,嗯,好的,我一定會認真思考蘇省長你這個建議的。”
“哈哈,希望能幫上你。”
季副書記在完成了一次橫向的聯盟後,就給省組織部的謝部長也去了一個電話,相對於一個市長的人選,要做的工作還是很多的,方方面面都要權衡,都要照顧,一點的疏忽也許就會造成整個設計的奔潰。
在新屏市的華子建,現在更爲迫切的需要思考這個問題,就在剛纔,他接到了秋紫雲的電話,秋紫雲在電話中說,現在新屏市的格局有了變化,對華子建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讓華子建最近抽空來省城看一看王書記。
秋紫雲的話沒有一點暗示和隱晦,她說的很直白,就是讓華子建對王書記表示一些必要的傾向,說一說衷心,談一談觀點,並爭取一下現在這個機會。
華子建當然也是沒有躲躲藏藏,實際上他也渴望能夠把握住這樣的一個機會,來到新屏市的這些日子裡,華子建真正的體會到了一個手裡無權的副職的痛苦,本來自己有10分的力氣,但因爲是副職,所以只能展示出來5分就不錯了,更多的時候還要妥協,讓步。
既然上天給了自己這樣好的一個機會,華子建決定還是要爭取一下。
秋紫雲也充滿了熱情,說自己最近先到王書記那裡先吹吹風,但不管怎麼說,華子建你自己是一定要出面一次的。
秋紫雲擔心華子建不屑如此,實際上現在的華子建比起柳林市那個時候,已經有了很多的變化,他變得更成熟,也更現實,好多骨感的理想都慢慢的放棄,他明白權利對自己具有的深刻含義,他肯定會全力爭取。
華子建現在還是常務副市長,省裡並沒有讓他代市長,但即使是如此,華子建最近這段時間他還是走不開,從新屏市到省城,來回至少兩天,這還是說在提前預約之後的時間,那麼現在莊峰進去了,政府的很多事情都壓在了他一個人的身上,他要離開一天,恐怕新屏市很多事情都會停擺的。
這就把華子建困在了新屏市,他心裡急的和狼抓一樣,但就是走不開,就是沒法去省城,他還不是一個能放下所有工作的人,所以華子建每天忙綠,但也焦慮着。
幾天之後,情況又出現了一點一點變化,省裡竟然讓冀良青代理了政府的事務,這對華子建就成了一個赤裸裸的威懾了,華子建更加擔心起來,會不會省裡的盤子已經定了,自己現在去找王書記不知道還來的急嗎?
好的一點是,冀良青代管了政府的工作,這就給華子建分擔了很多工作上的壓力,一些大一點的事情,最後都要由冀良青點頭簽字,華子建輕鬆了一點。
於是華子建就決定去省城見見王書記了,現在不去,恐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
華子建很矛盾的,他徘徊在直接給王書記辦公室去一個電話好呢,還是給王書記的秘書先去一個電話聯繫一下,因爲這次情況緊急,他不太想通過王書記的秘書轉達和安排,怕時間上耽誤太久。
給王書記辦公室直接打電話,這依然是有很大的風險的,一旦王書記因爲忙而拒絕自己的覲見,自己在也沒有什麼退路了。
華子建就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眼巴巴的看着那個紅色的緊急電話,看了好久,他翻來覆去的想,但想到最後也沒有想出到底那種方式適合,最後華子建也是牙一咬,管他孃的,直接找王書記。
電話接通了:“王書記嗎?你好啊,我是新屏市的華子建。”
電話那面有好幾秒都沒有聲音,似乎在考驗着華子建的耐心:“嗯,子建同志,很高興你洗刷了身上的污點,揭穿了案件的真像。”王書記的話不急不緩,也沒有太多的感情,像在訴說別人的問題一樣。
“呵呵,謝謝領導的關注,王書記,我想到省城去看望你一下,不知道最近王書記時間上有沒有稍微的空餘。”
“看望我。”王書記沉吟了一下,其實他聽得懂華子建現在想要見自己的真實目的,不年不節的,在這個敏感的時刻看自己,肯定還是那件事情,可是自己該怎麼給他說呢?這個年輕人自己是很看好的,也是願意接納他,願意幫助他的,但是。
王書記停頓了片刻,像是問了旁邊的秘書幾句話之後,纔對着話筒說:“後天一早我給你留出一點點時間,不過你在和我的秘書具體聯繫一下時間。”
華子建長吁了一口氣,乖乖,好懸了,總算是能見面了:“好的,好的,謝謝王書記。”
“這有什麼好謝的?你來給我彙報工作,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好了就這樣。”
王書記沒等華子建的客氣話說完,就掛上了電話。
華子建卻是心中熱活了一陣,自己一個副市長,每一次都能這麼順利的見到省委書記,這真的是應該慶祝一下的事情。
晚上回家,華子建就讓江可蕊抱着孩子,帶上老爹,老媽,還有那個張廣明剛剛從大宇縣介紹來的小保姆阿梅,全家人就到酒店海吃了一通。
江可蕊在吃飯的時候就很奇怪的問華子建:“今天怎麼了?你不是不太喜歡在外面吃飯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