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華子建就和秘書,一路的搖着往下樑鄉趕。
到了鄉政府,小車就沒有開進去,華子建在小張引導下就到了後院,今天鄉上人也不怎麼多,顯得很冷清,華子建就有點擔心了,自己來也沒給下面通知,這萬一鄉上的領導都不在,自己就有點尷尬了,快過年了,鄉上估計比縣政府跑的還兇。
但到了後院,華子建就驚訝的發現,鄉政府的會議室裡面鬧哄哄的,像是在開會,華子建走過去,就聽一個聲音在說:“要着力加強黨風廉政建設。堅持“綜合治理,懲治與預防”的方針,繼續推進懲治和預防腐敗體系的建設。以解決羣衆反映的突出問題爲重點,加大專項治理力度。要善於發現典型,樹立典型,表彰先進,發揮典型示範作用,使全社會形成政通人和的良好社會風氣。第十項,其他工作要齊頭並進,圓滿完成今年村委會換屆選舉工作。”
華子建一聽,嗨,真不錯啊,這個鄉的工作做的還是很紮實,這很難得。
他這樣想,但參加會議的其他人就不這樣想了,都感覺這周鄉長今天是屁眼風發了,好好的休息不成,開的什麼會議,講了半天還是上次老掉牙的那個總結報告,這不是折騰人嘛,過去也沒見他這樣愛學習的,真是有病。
一個個就在那愁眉苦臉的聽着,心不在焉的想着其他心事,那周鄉長今天像是打了雞血一樣,一個人嘮嘮叨叨的說個不停,聲音也比往常講話要洪亮許多,有個副鄉長就在猜測,周鄉長這樣亢奮,是不是吃錯了偉哥沒處排泄。
秘書小張就走到了會議室的門前,朝裡面張望了一下,馬上就有人把他認了出來,也不管鄉長在臺商講的正歡,站起來就招呼說:“張秘書,你怎麼來了。”
說完一想不對,連忙對鄉長說:“周鄉長,書記秘書來了。”
周鄉長這才從滔滔不竭的講話中回過神來,連忙站起來,迎了出來,這一出來就看到了華子建,他是哎呦一聲,快步上前,就問:“書記來了,怎麼就沒通知呢,你看看,我這什麼準備都沒有。”
這秘書小張心裡就嘿嘿一笑,想到,這表叔演習真不錯,怎麼他就不到製片廠上班呢?
華子建和周鄉長握握手說:“要什麼準備,我就是隨便來看看,你這很不錯嘛,我看會議室人不少,來的時候我還擔心你們都跑了。”
周鄉長就很認真,很憨厚的說:“哪那成啊,一個機關工作作風是第一位,做爲領導,這一點都沒辦法管理,那就是個不稱職的領導。”
華子建就臉一紅,呵呵笑笑,想下現在的縣委各部門,只怕見自己不在,早就跑光了,最多也就是留個守電話的人。
他就說:“你們繼續開會,我也聽聽。”
周鄉長說:“會也剛好開完了,正要準備散會呢,這樣吧,書記,我就和鄉領導給你彙報下工作,其他人就不參加了。”
華子建想想也成,就點了點頭,問到:“你們書記呢?”
周鄉長四處環顧一下說:“書記啊。書記好像是到縣委開會去了,今天不在。”
華子建沉吟一下,開會,縣委今天那有會議,看來這周鄉長是在幫他們書記打掩護了,只是他忘了自己剛從縣委來,說謊也不找個好藉口。
華子建那裡知道,這就是鄉長要的效果,他不能說書記不在,那傳出去了以後自己有麻煩,但也要告訴華子建,書記就是偷跑了。
怎麼說呢,那就編一個讓華子建一聽就知道的謊言,這樣即不會怕誰傳出去,就是傳到了書記的耳朵,那也是自己在爲他掩飾啊,又可以讓華子建覺得自己這鄉長還是挺不錯,知道爲上司打掩護,同時也明白,到縣委開會,騙下面人可以,但華子建就是從縣上來的,開不開會他自然是最清楚的了,這一下就把書記偷跑的事情擺明告訴了華子建。
華子建今天心情不錯,也就不好多說什麼,開會就開會吧,自己裝個糊塗就進了會場。
很快,除了幾個鄉上的主要領導外,其他人都陸續離開了會場,算是解放了。
那周鄉長就又翻出了筆記本來,給華子建把鄉上的年底期間安排做了彙報,什麼防火,防盜,防凍,防餓,什麼幫貧,看老,照顧病殘等等的一些問題說了個詳細。
華子建也就認真的聽着,時不時的也記上兩下,但寫的什麼,鬼知道。
等周鄉長彙報完畢以後,華子建就說:“你們的工作搞的很不錯,在這我就提出一個口頭的表揚,真的,比其他地方要考慮的周詳。”
那周鄉長就臉色紅紅的,很是激動。
談完這些話,華子建就有隨便的到處轉了轉,就準備回去了,周鄉長那能讓他就這樣走了,好說歹說留下了華子建,告訴他,剛叫人準備了一點便飯。
華子建只好和他們一起到了飯店,說是沒準備什麼,只是個便飯,到了那裡才知道,滿桌都是大魚大肉,連個蔬菜都很少,華子建就心裡想,這傢伙,他們是不是以爲城裡熱沒有養豬,所以吃不到肉啊。
桌上還好幾瓶白酒箱,酒到是洋河縣自己酒廠的,不然華子建就要批評人了,除了白酒,還有啤酒和飲料。
華子建今天是真的有點不想喝酒,對這桌上的菜很不滿意,你說一個鄉都窮成這樣了,還裝什麼老大,充什麼面子,不知道這一頓飯的開銷他們將來從那出。
華子建的心情就多少受了一點影響,所以臉色就不太好看,一般在下面幹部面前,華子建是不太怎麼裝的,高興就高興,不高興就拉下個臉,周鄉長一看他這表情,心裡就暗暗的叫苦,知道一定是今天這頓飯搞的有點太鋪張了,他也不是很笨的人,對於猜摸上級的心情還是很有一套的。
但現在已經成這個樣子了,你叫他怎麼辦,不可能全部撤了,就只能是硬着頭皮往下撐了。
周鄉長獻媚的笑笑,對華子建說:“你看今天這一定沒什麼可口的菜吧,不過這都是無害綠色食品,呵呵,華書記你放心吃。”
華子建有了這樣的心情,那自然是沒有了太大的胃口,稍微的吃了一點,他也就不想吃了,找個藉口說自己今天有些累,就先回縣裡休息了。
這一回到縣裡,就接到了幾個電話,都是請他出去坐坐的,華子建是一概的回絕了,說自己剛從鄉下回來,感覺累,要早點休息,所有人都帶着遺憾的說了很多客套話。
等着這輪電話接完,真是要到休息時間了,華子建就好好的沖洗了一下,一頭就睡到了天明。
這樣有忙了幾天,財政局的肖局長就來找華子建了,他一坐下,還沒顧得喝水就說:“華書記,到省城拜年的事情不能再等了,你看我們什麼時候去一趟。”
華子建本來不想去,這種事情讓馮建去就可以了,但想想江可蕊還在省城等着自己,上次電話說她家裡也希望自己去正式的見個面,那就剛好這次去吧。
想到這華子建就說:“那肖局長你準備一下,安排這幾天我們就過去一趟吧。”
肖局長連忙答應着,也不敢耽誤,趕快回去準備去了。
冬天的田野,以它的固執袒露着驚人的真誠,每一寸泥土都飽含着神聖不可瀆犯的原始美。田間阡陌只是一道道深淺不一的灰色劃痕。秋霜裡頹腐下來的莊稼茬規則地點綴在空曠的田野上,恬靜而悽美。收割後的土地,象一位剛剛解除了痛楚的產婦,正安祥地躺在那裡。
華子建呼吸着新鮮的空氣,目送着紛飛不止的鳥羣,並由此而產生了一種想要親近莊稼,瞭解農活,學會說和年成相關的語言,體會和感受到了那裡的鄉親千古以來一承不變的生存形式和他們在那形式中所表現出的給別人的溫馨與善良,對自己的麻木和忍耐。
如今想到這些,華子建雖沒有最終成爲田野上的一名耕耘者,但一種淡淡的掛念和感覺卻時時伴着他,在心底默默流動疊加淤積沉澱,是這樣一種在冬天依然可以感受的溫暖。似乎華子建不着邊際的心找到了載體,讓飄忽不定的情感得到了寄託,讓凝滯固塞的思念得到昇華華子建昨天晚上沒休息好,今天起得有點太早了,上車沒多久,他就眯了起來,汪主任坐在前排,透過後視鏡看到華子建已經睡着了。
兩部車一前一後的往省城奔馳着,華子建和汪主任坐的是縣委01號小車,後面是財政局肖局長的車不緊不慢的跟着,華子建睡了,車裡也就陷入一種沉靜,只有車輪摩擦着地面發出沙沙的聲音。對於華子建來說,顛簸的車身就像搖籃一樣催人入眠,頭越來越沉眼皮越來越重。
肖局長到是一點不瞌睡,在後面車上一路的和他那科長說着話,科長也是不斷的給他發煙,兩人卯足勁的抽,嘴裡就不斷的說些黃色的笑話和段子,嘻嘻哈哈的很是暢快。
就這樣跑了一兩個小時的時間,華子建補足了睡眠,也慢慢的醒了過來,他的的眼睫毛開始輕微的顫抖起來,慢慢的睜開了,透過朦朧的雙眼,四周的情景漸漸由模糊轉爲清晰。
汪主任一直在觀察着他,見他醒來,把華子建的保溫杯遞了過來,說:“華書記喝一口,看你睡的真香,昨晚上加班了吧?”
華子建接過水杯,喝了一口,又旋上杯蓋說:“是啊,晚上看東西看的時間長了一點,對了,快到柳林市了吧?”
汪主任就說:“快到了,到了那裡我們就先墊個底。”
華子建回頭透過後車窗的玻璃,看看財政局的小車說:“行啊,看看肖局長他們餓不餓”。
剛纔那一覺睡得實在香甜,是一份相當純粹的睡眠,雖然是時間不長,但華子建感到自己清爽了很多,這是一種將所有夢過濾掉的非常純粹的睡眠,久違的寧靜和安逸似乎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邊。
他搖開了車窗,車外舒爽但冰涼的空氣撲面而來,華子建深深的呼吸着,狠狠地將肺裡那股坐車時間一久,就沉澱的憋悶吐乾淨。他看看天空,天空是那麼藍,就像一整塊純淨無暇疵的藍寶石,看起來讓人那麼舒服和愜意。
當一切都得到放鬆後,他就又想起了江可蕊,今天就可以見面了,華子建的心裡更有一種期待和惶恐,期待的是兩人的相會,惶恐的是,江可蕊說過要他去見她的家人,他們家到底能不能接受自己,自己就算是在怎麼優秀,但江可蕊的父親,還有他母親江處長會不會挑剔自己,會不會嫌棄自己在窮山僻壤裡,自己似乎還真的有點配不上人家江可蕊。
一個小小的縣委書記,在省城人的心目中沒多大分量,就像是縣城的人在看一個村長,一般是不會把他們當成幹部的。
他們在柳林市也沒多做停留,簡單的吃了點飯,很快就繼續上車,往省城趕去,也許所有同行的人都知道他在省城有個情人似的,都理解他急切的心情,所以一路就連方便一下,都是在抓緊時間。
這就讓車速快了很多,他們趕到省城的時候,纔是下午2點,他們就住進了柳林市的住省城招待所,這裡離省政府和省委也不遠,辦事很是方便,房間也還乾淨,都是標準間,電視,電話,熱水都有,價格比外面的還要便宜一點,更重要的是這地方安全,沒有亂七八糟的事情,不像外面的大賓館,一到晚上,就有電話騷擾,問你要不要打炮,按摩什麼的。
登記完了這住的地方,幾個人就收拾一下,帶上禮品,到省政府去了,去了就是一個個的廳跑跑,陪着笑臉,低頭哈腰,說着好話,發上好煙,就這,隨便那個部
門都沒把他們當回事情,華子建纔算是知道了,人說到了北京才知道官小,到了深圳才知道錢少,自己這還沒有出省哩,都發現一個縣委的書記實在是太小了。
不過好的一點是,在財政廳他們遇見了仲菲依,現在人家是財政廳的預算處處長,牛的很,華子建他們剛進去,人家處的人都不讓他們進去,讓他們到外面過道先等,華子建當時看着外面都是好幾撥的人在等,無奈之下,華子建親自給仲菲依打了一個電話,這就馬上有了效果。
仲菲依親自跑出來迎接他了,站在他面前看了他好久,倒是讓其他幾撥等的人白白的在旁邊賠笑了好長時間,仲菲依就把華子建他們請到了裡面,華子建一看,這辦公室到不是很氣派,但仲菲依那桌子上的紅包卻放的不少,華子建客氣的說:“鍾處長,好久不見了,你還是這樣年輕啊。”
仲菲依雖然不能當着肖局長和汪主任的面表現的過於親熱,但還是嗔怪的說了句:“叫什麼呢,忘我名字了?”
華子建一面客氣的對一個倒水的小妹妹笑了笑,一面說:“哪怎麼能忘的了,你走了以後,我們洋河縣的幹部還經常說起你,想到你呢。”
仲菲依臉上就露出了一種回憶的表情,說:“我也經常想到你們,真的,我不是就在洋河一個地方待過,但對洋河的感情很特別。”
華子建點頭說:“是啊,那是個好地方,這次我就是代表洋河的所有幹部和羣衆來給你拜個年,問個好。”
他這說着話,肖局長和汪主任就把一些特產什麼地方放在了仲菲依辦公室的一個角落,仲菲依說:“不用了吧,怎麼還給我帶禮品?”
華子建說:“都是一點土特產,怕你長時間沒吃過了,帶一點你嚐嚐。”
這面肖局長又把一個紅包放在了仲菲依的辦公桌上,仲菲依就不幹了,她站起來,拿着紅包說:“子建,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們帶點土特產我沒什麼好說的,但這紅包要是已給我,就顯的我們生分了許多。”
華子建就笑着說:“這不是紅包,是縣上的年底獎金,你好歹也在洋河做了那麼多的工作,這是你應該拿的。”
仲菲依堅決不要說:“子建,實話說吧,我這是有人給紅包,有的我還收了,但洋河縣的我絕不能要,特別是你給的,我更不會要,你當我是朋友就不要這樣,我們好好坐着說說話。”
華子建沒想到仲菲依還是很重感情,他也就不再勉強了,對肖局長說:“行,那就收起來吧。”
見肖局長收回了紅包,仲菲依才又走了過來,和華子建坐在一起說:“你們縣上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心裡有數,不會虧待你。”
華子建見她很是爽快就說:“我也主要是想來看看你,至於明年的費用問題,有你在,我是布點都不擔心。”
仲菲依說:“這就對了,白天我有點忙,晚上吧,我請你們吃頓飯。”
華子建推辭了幾下,見仲菲依是真心實意的,並不是客氣隨口的應付,也就答應了,說好晚上聯繫。
看看仲菲依這裡確實很忙,一會有人來簽字,一會接電話,華子建也不好多坐了,告辭離開了仲菲依。
出來就繼續的跑,別的地方就沒有這麼好的待遇了,該等的好藥等,有時候還要受下白眼,聽人家呵斥幾句,華子建的自尊心就受不了,越來越感覺一個縣委書記真的太小了。
自己一天還神經兮兮的,和這個鬥,那個搶的,鬥來鬥去,想一想真是無聊,就算自己把頭打破,在這個大樓裡面的人,恐怕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更讓他受打擊的是,他們小心翼翼的給人家送上紅包,人家根本就不當回事,順手就扔在了桌子上,一點不怕別人看到,好像在說,這一點錢算什麼,感情是縣上看的老大的錢,到了省上也變小了,人家在和他們說幾句話,又把他們的地名搞錯了。
這樣想想,華子建就感到了一陣的灰心喪氣,後來幾個部門他就不跑了,自己在院子裡等,讓肖局長他們去應付。
總算是對付過去了,幾個小時啊,華子建看看肖局長的臉,都有點僵硬了,估計都是這幾個小時不間斷的笑僵硬了。
幾個人都苦笑一下,灰頭土臉的回到了招待所。
剛下班,仲菲依就過來了,帶着司機來到了華子建住的招待所,司機在下面大堂候着,仲菲依就找到了華子建的房間,進來就笑話華子建說:“子建啊,你好歹也是葛書記了,出來就住這地方啊,收拾一下,我給你安排個住的地方。”
華子建一面請她坐下,一面說:“你還不知道我這人啊,出來辦事方便就好,用不着那麼講究,在說駐省辦這地也不錯,我要求不高。”仲菲依環顧了一下房間說:“什麼不錯,條件一般了,明天換地方吧,我來安排,就你那點心思我還不知道,不用你掏洋河縣的錢。”
華子建連忙說:“菲依,真的不用了,住着挺好的。”
他這一聲“菲依”叫的,讓仲菲依一下就回憶到了過去那歲月,仲菲依好長時間都沒說話,只是呆呆的看着華子建,華子建就有點難爲情的說:“怎麼了,好像不認識一樣。”
仲菲依緩緩的說:“你還是沒有什麼變化,唉。”
華子建就說:“你也沒什麼變化,你還是這樣的年輕美麗,和在洋河縣的時候一樣。”
仲菲依搖着頭說:“我的變化是在心裡,心老了。”
華子建就看看仲菲依,她臉上似笑非笑,嘴角邊帶着一絲幽怨,不似過去那麼讓人心神激盪。
有點霧薄孤山的味道,華子建也不好問她最近過的好不好,是啊,或者仲菲依未必如別人想象的那樣快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