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點頭,默不作聲的那車鑰匙給了華子建,他心裡很奇怪,華子建來柳林很長時間了,從來沒有自己單獨開車出去過,但作爲一個專職司機,他這份工作來之不易,他一貫都很小心和謹慎,他是不敢多問一句話的。
華子建走出賓館的大堂,很快的啓動了汽車,往城外開去。
柳林市的春天已經來了,天氣說不上暖和,但沒有前段時間那樣的寒冷了,在春風的吹拂下,有的地方已經換上了淺綠色的新裝,華子建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美,那麼地迷人,那麼令人如癡如醉。
然而華子建的心裡卻沒有絲毫的快樂可言,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有沒有收穫,他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擺脫眼前的僵局,還有一個埋藏在華子建心中好幾年的謎團,那就是這個唐可可的情人蕭博翰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呢?這很多想法交織在了一起,就讓華子建的心情變得沉重起來了。
在柳林河的東頭河提,有一截是帶有很大的一個弧度,遠遠看去,就像是月牙一般,所以柳林市的市民就把它俗稱爲“月亮灣”,那裡很幽靜,也有點偏僻,離城很遠的,如果沒有車,靠雙腳,是要走個把小時,才能走到這裡。
但華子建是不需要用這麼長的時間,他車開的很快,要不了20分鐘,就看到了那個地方,華子建把小車開上了河提,鬆開油門,減慢了速度,躲避着河提那凹凸不平的路面,接近了月亮灣。
岸邊有一株桃花樹。桃花開得很豔麗,粉紅色的花瓣紅得像小姑娘的臉蛋,紅撲撲的,華子建就看到了在月亮灣的河提上,已經停着一輛黑色的奔馳,車是漆黑髮亮,彰顯着一種高貴和氣勢。
華子建在看看河提下面,果然有兩個個人,其中一個很悠閒的坐在河水邊,手上拿一根長長的釣魚竿,顯得悠然自得。
還有一個人站在釣魚人的旁邊,像是在欣賞着遠處的風景。
華子建暗自慶幸,看來自己的運氣不錯,從停在河提上的奔馳汽車可以斷定,在那河邊的兩個人中,一定有一個是自己一直想要一識廬山真面目的蕭博翰了。
不管怎麼說吧,今天能不能談成這件事情且不管他,但可以遇見這個神秘的蕭博翰,也是一件不錯的收穫,至少可以解一下自己這幾年的一份好奇心。
華子建只能看到那個正在釣魚者和旁邊人的背景,華子建就在想,這葛蕭博翰到底是個年輕人?還是一個老者?從目前的環境來看,華子建是沒辦法分辨出來。
華子建就暗自笑笑,昨天自己也沒有詳細的問一下彭秘書長,問一下這個叫蕭博翰的人,到底多大,不過從感覺上,應該就是他了。
華子建的車就開到了離那輛奔馳不遠的地方停住,他拿起了昨天下班時候讓劉主任準備好的釣魚竿,關上車門,準備走下河提。
這個時候,那輛黑色的奔馳車就打開了車門,從車上很快的走下兩個人來,這是兩個二十多歲,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他們穿着筆挺的西裝,步履堅定的擋住了華子建的去路。
華子建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他細細的打量着這兩個人,從他們得體,貴重的穿着上看,似乎應該是白領,但華子建很快就打消了這個想法,在這兩個人的眼中,華子建看不到機關和企業白領應有的謙遜和順服,他們的眼中只有冷冷的光,這是一種沒有感情,沒有畏懼,平靜和冷漠的光,但又完全有別於街邊混混們那種囂張和無知。
華子建眯起的眼中,也有一種光,這是一種睿智和大義凜然的光,他們就這樣對視了10幾秒鐘,後來他們其中的一個人用餘光掃到了華子建的汽車,看到了車前那代表着身份和權威的北00002的號碼,他的眼中就有了一種疑惑和不解,但這只是那麼一霎那的猶豫,這個穿着名貴西裝的男子就移動了一下自己的腳步,給華子建默默的讓開了道路,他的同伴再一次掃視了一遍華子建的全身,也讓開了路。
華子建嘴角含着一種自信的微笑,從他們身邊走了過去,在這個過程中,沒有人說話,一切都是默默的進行,好像是不想打擾那個正在垂釣的人。
華子建快要走到了那兩個人的身邊的時候,華子建就看到了那個站在垂釣者身邊的人轉過了身來,這是一個30歲左右的人,他的眼神讓華子建一下感到了呼吸窒息,在這陽春三月風光綺麗的河邊,他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穿着一身的黑衣,要不是一雙眼睛放射着幽幽的光芒,簡直就是一尊石像。
但那兩道幽冷的目光給華子建的感覺就像一條在黑暗中潛伏的毒蛇,那兩道目光在追着華子建,讓華子建覺得如芒在身!
不用說,這不會是蕭博翰,這應該只是一個級別更高的保鏢,華子建不願意和這樣的眼神對視,他笑一笑沒有說什麼話,只是打開了上面印這自己照片的報子,把它放在了還帶着露珠的草地上,不緊不慢的展開了魚竿,在吊鉤上裝上一節魚食料,一抖手筆,那魚鉤就帶着一陣的破空聲,鑽入了水中。
那個站立在華子建身邊的年輕人也一句話沒有說,因爲他也一定認出了來人的身份,雖然他也一樣在疑惑不解,只是他的眼光還是那樣冰冷如霜。
華子建擡頭張望了一下四處的美景,好美的一幅“山水畫”呀!微風輕輕地吹拂着水面,蕩起片片的漣漪。
這時候,那個坐在旁面的垂釣者轉過了頭來,華子建呆住了,這是一張怎樣年輕的臉啊,精緻深刻而又棱角分明,曲線優美,輪廓清晰,然而,他的脣部菱形也勾勒出淡漠冷峻的弧度,嘴是微抿着,叫人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這個人的全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少有的剋制與疏離,他散發出來的冰冷氣息讓人不知如何
靠近,而那雙飛揚的雙眉微蹙着,眉宇間浮動着淡淡的憂慮,似乎隱藏着什麼心事。
華子建明顯的感覺這個年輕人比自己還要年輕很多,那麼他難道就是恆道集團的老大蕭博翰嗎?就這樣一個年輕人,他也能夠稱的上“隱龍”嗎?他難道真的具有挑戰大鵬公司的實力和魄力嗎?
華子建有點猶豫了,他有點懷疑今天自己的舉動是不是有點荒唐和可笑,同時,華子建竟然很快的還有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感到了一種壓力,在這個年輕人看着華子建的時候,華子建真的有了一種少有的壓迫感,於是,華子建也開始專注的看着這個年輕人了。
年輕人的眼中還是充滿憂愁,他認出了華子建,其實就算是不認識也沒關係,沒有人可以這樣輕鬆的走到自己的身邊來,連身邊的“鬼手”都悄無聲息的容忍了他這種行爲,那麼,毫無疑問的,來者的地位必定異常崇高。
而且就算華子建在柳林可以讓很多人不關注,但一定不會讓蕭博翰不關注,他們的生意,他們的利益都和這些可以主宰柳林市的領導具有不可分割的關係。
於是這個任說話了:“你是華市長。”
“是的,你是蕭博翰。”
“是的。我聽唐可可說過你,她說你是個好官。”
“我也聽唐可可說過你,她沒說你是壞人。”華子建想要幽默一下,改變這壓抑的氛圍。
年輕人卻並沒有笑,他低下頭想了想說:“其實好與壞,黑與白往往都在一線間,誰又能保證自己從來不逾越過一次那道分界線呢?”
華子建點下頭說:“是的,就像我今天來找你,似乎也是跨越了本來不該跨越的這道線。”
年輕人沒有表現出謙鄙或者討好,他毫不猶豫的就又問了一句:“找我有事?”
華子建面對這樣一個人,他知道自己是不需要拐彎抹角的,因爲他們是同一類人,都很明智和聰慧,也都冷靜和沉着:“有一個機會,但首先你要敢於面對大鵬公司。”
這個叫蕭博翰的就淡漠的說:“步行一條街。”
華子建有點驚詫起來,他無法判斷這個年輕人怎麼會有如此敏捷的思維,難道是彭秘書長和他有什麼牽連,但很快,華子建就推翻看自己這個想法,誰都不可能猜出自己的想法,包括是彭秘書長,他不得不再一次仔細的看看坐在身邊的這個年輕人了,但華子建是看不出來什麼的,這個年輕人的表情依然是淡如死水。
華子建點下頭說:“不錯,步行一條街。”
這年輕人在這個時候才真的有點動容了,他低下頭,想了一會,而後,又擡起頭看着遠處的山色,過了很久,他才說:“爲什麼選上我。”
“因爲我聽說在柳林市,你不懼怕任何人。”華子建拿出水平來,若無其事的送他了一頂高帽子。
但這個年輕人並不領情,淡然的說:“錯了,我懼怕很多人,工商,稅務,政府和警察,我都懼怕,只是我盡力的不去觸惹他們。”
“但也許你有時候不得不觸犯,所以我說這是一次機會,它可以讓你獲得利益和身份,讓你離開那些冒險和危險。”華子建突然有一個希望,希望坐在自己旁邊的這個人不是黑道人物,那麼,也許自己是可以和他做爲朋友的。
“我們有行規,市政工程我過去從不插手。”年輕人還是輕聲的說着。
華子建就笑了,他的笑聲有點大,在這靜怡的河邊就像是轟然響起的雷鳴:“哈哈哈,看來你們的規矩不少,不過我到想問一下蕭先生,假如都是那樣講規矩,你能夠在短短的幾年時間,就崛起於柳林市嗎?”
蕭博翰沒有因爲華子建的笑聲改變一如既往的淡然,他再一次的低下了頭,這一次他比上一次想的時間還長,或許,蕭博翰是要好好的想一想,華子建給他的這到底是機會,還是風險,自己是不是也該動一動了,也該從呂劍強那裡分得一點蛋糕出來了。
華子建沒有打擾他的思考,他要留給他足夠的時間做出決定,這樣的決定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沉重的。
很長時間以後,蕭博翰沒有擡頭,依然輕聲的說:“大鵬公司報價多少?”
華子建的嘴角露出了笑容:“五千四百萬。”
蕭博翰點下頭說:“下午我們公司會報上一個四千萬的標書。”
華子建真的有點吃驚了,這個年輕人連算都沒有算,他就敢於報出如此低的價位,華子建不得不說:“四千萬?我不希望你虧損,你可以在仔細的算一下。”
這時候,蕭博翰就擡起了頭,他臉上已經沒有了剛纔的憂慮和漠然,彷彿就是這樣一瞬間,已經變換了一個人,他的笑容也出來了,很燦爛,很爽朗,他很大氣,也很豪爽的說:“不用算,如果賺一點,那就算這次我的收穫,如果虧一點,就算我給華市長的一個見面禮吧。”
華子建看着這個年輕人,真的被他的氣勢折服,假如自己不是市長,假如這人不在黑道。可惜啊,自己和他註定只能是天敵。
在華子建離開月亮灣的時候,蕭博翰沒有相送,他繼續垂釣着,但華子建卻透過了車窗,看了幾眼這個蕭博翰,華子建默默的,要把這個名字記在心裡。蕭博翰,不錯,好名字。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步行一條街的招標就出現了一個出人意料的情況,恆道旗下的建築公司,竟然一頭紮了進來,他們的價格和配套條件,讓所有評標的領導亂了手腳,4千萬,才4千萬,比起大鵬公司的價格少了將近百分之40,比起其他兩家更是少了一半,葛副市長和市建委主任郭一錦都手足無措,他們實在是沒有辦法來按照自己預定的計劃把標書發給大
鵬公司了,因爲這價位太過懸殊,懸殊到了讓他們心慌的地步,說實話,對整個盤子他們也都自己測算過,沒有4千2,3百萬,根本是拿不下這個項目的,但恆道集團的價位毫無疑問是要虧損的,他們爲什麼這樣做?
彭秘書長和劉副市長在議標中只是冷冷的看着葛副市長他們幾個,對於彭秘書長來說,他心裡清楚恆道集團爲什麼會突然的殺出,看來華子建已經走了那步棋,那麼接下來就看葛副市長他們怎麼走了,就算他們心黑,只怕也不敢把這樣大的一個工程,在如此差價下,直接送給大鵬公司。
大鵬公司的呂劍強也快氣瘋了,他馬上就招來了自己手下的幾個重要人物,有張遠和薛偉,還有一個人,這裡面這個薛偉是專門負責公司對外行動的,他管轄一個保安隊,實際就是對外攻擊的一羣打手,當然了,這都是一夥固定的打手。
但這次,連薛偉也不敢亂說話了,因爲他們的對手是恆道集團,是蕭博翰,這是一個近幾年讓柳林黑道聞風喪膽的人物,他具有抗擊任何暴力的實力,但他往往又不去輕易的使用這些,他總是用一些巧奪天工的方式,讓你不得不退讓,不得不膽寒。
更何況,自己的很多手下都因爲上次和拆遷戶的衝突,出去躲避風頭了,現在留在柳林市的人馬,根本都不是蕭博翰的對手。
呂劍強也很清楚這次事情的複雜性,看來,恆道集團準備打破規矩發起攻擊了,更重要的不是恆道集團一家,在柳林市很多人都看不慣自己對市政工程的獨吞,如果自己和恆道集團做一次廝殺,自己只怕未必能打垮蕭博翰,而其他幾家在自己和蕭博翰兩敗俱傷的情況下,會不會直接出手,搶奪自己其他的地盤和利益呢?看來是很有這個可能性的?
但自己就這樣放手讓蕭博翰進來,以後只怕其他幾家也會慢慢學樣,最後這利潤最大的一塊蛋糕,就不再是自己獨享的了。
呂劍強就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地步,大鵬公司的幾個人都默不作聲,連思維最敏捷的張遠也很長時間沒有說話,直到呂劍強第二次問到了他們:“怎麼了,都啞了啊,難道我們就沒一點辦法了嗎?”。
張遠不得不說話了:“呂總,這件事情確實很棘手啊,打,只怕打不得,讓,也有後遺症,實在不行,我們就降價,和他們拼一下價格。”
呂劍強嘆口氣:“問題是讓多少啊,蕭博翰他孃的把價格都壓到那個地步了,我們怎麼降的過他,看來他這次就是貼上本在做。”
張遠也搖搖頭,他真是想不通,蕭博翰一向還算守規矩,這次看來是準備大動一下了,問題是他挑了大鵬公司,挑了一個最讓道上人嫉妒的大鵬公司,大鵬只怕想要和其他幾家聯手都難啊,只怪這兩年大鵬吃的太多,吃的太好。
張遠就咬了下牙說:“不行這次我們也壓下來,讓到4千萬。”
呂劍強搖搖頭,很無奈的說:“他蕭博翰的4千萬和我們不一樣啊,我們這裡面還有好多人的油水,這要是算下來,我們這工程就虧大了。”
薛偉卻突然的說了一句:“呂總,我看這樣,不如我們給永鼎公司的蘇老大送上一筆錢,讓他來主持個公道,他蕭博翰再狂,蘇老大的話他總要聽,就算他真的不聽,那我們也就可以和蘇老大聯手了,只怕蘇老大自己都會動手滅了他。”
呂劍強的眼中就有了光亮,是啊,這真是不錯的一個主意,他蕭博翰只要敢於不理會蘇老大,那他在柳林市也算是混到頭了。
說動就動。呂劍強很快的就帶上了一筆厚禮,趕到了永鼎公司。
永鼎公司是一家涉足於多項經營的集團,從建築,到娛樂,從工廠,到地下錢莊,它的地盤也是柳林所有道口裡最大的一家,而蘇老大更是一個莫測高深的老江湖,他的遠見卓識和城府深蔽,他的手段殘忍和勢力雄厚,讓所有的柳林黑道聞風喪膽,用他來制衡蕭博翰,再好不過了。
永鼎公司有自己一幢獨立的大樓,窗戶極大,用許多直櫺貫通分割,窗頂多爲較平的四圓心券。纖細的肋架伸展盤繞,極爲華麗,加有裝飾圖案,深色的支粱柱與白牆相間,外觀活潑。
進入大堂,你一點都看不出這裡有任何的不法傾向,整個大堂暖意洋洋,一個個西裝革履的公司員工,來來往往,很快就有美麗大方的迎賓小姐夠來問:“請問你們幾位找那個部門,我可以給你們帶路。”看來這是個新手,還不認識像呂劍強這樣的人物。
在這個地盤,呂劍強和張遠一點都不敢放肆,他們也就變成了謙謙君子,很客氣的說:“來的急,也沒給蘇總打電話,我們找他。”
這迎賓小姐一聽找蘇總,就不敢自作主張了,用很禮貌,很客氣的語氣說:“那你們現在先聯繫一下吧,我做不了主的,請原諒。”
呂劍強就點點頭,拿出了自己的手機,給蘇總撥了過去:“喂,蘇總啊,我是呂劍強啊,呵呵,我到你公司來了,想見你聊會,有時間嗎?什麼,你不在柳林市啊,那你在。上海啊,奧,奧,呵呵,不客氣,不客氣。”
關上電話,呂劍強有點沮喪的對張遠說:“蘇老大不在柳林,怎麼辦?”
張遠就嘆口氣說:“看來我們這次折定了,他哪裡是不在柳林市啊,你看看停車場,那是誰的車。”
呂劍強就轉過頭,順着張遠手指的方向,很快的,他就看到了蕭博翰常坐的奔馳,呂劍強明白了,蘇老大在這件事情上,已經是絕不可能支持自己了。
華子建拒絕了幾次評標委員會的邀請,按照華子建的原話就是:這次評標我不參與,你們自己定,只要你們出於公正和負責的態度,把這件事情辦好,那就可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