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子建長吁了一口氣說:“改天我過去看看,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在拖下去了,年內開發區一定要整頓結束,這個工作你必須給我完成。”
劉主任愁眉苦臉的說:“其他廠家都還好說,這一家,真是難弄,要不華市長明天過去看看吧,你出面肯定效果不錯。”
華子建說:“你自己的工作自己不想辦法?政府不能時時刻刻包辦你開發區的事情吧,在說了,我明天還想找個地方出去躲兩天,等回來了在說吧。”
劉主任很奇怪的看看華子建,說:“華市長你躲什麼?”
華子建就直接把話說明白了:“躲你們啊,今天我回來就沒安生過,你們一撥撥的來,我不躲怎麼辦?每天陪你們還不累死啊。”這話說的夠直白了。
但對於劉主任這樣臉厚的人,是一點都沒有效果的,他眼睛一轉,心裡想,真沒見過你這樣的領導,大家來還不是給你送錢的,要擱在別得領導身上,人家還不打開房門,八方遊客啊。
“嗯,華市長你說的也有道理,你現在應該好好休息,華市長準備到什麼地方休息。”他心裡雖然是那樣想的,但嘴上又說的是另一套,還異想天開的準備套華子建的話,問一下華子建在那躲。
給他說了,那還不等於把娃交給了人販子啊。
在說了,華子建現在自己也不知道明天該到什麼地方去,所以華子建說:“還沒想好地方呢?”
這一下有激發了劉主任爲領導分憂解難的心情,他就歪着腦袋說;“要不我安排車送華市長你到麗江去轉轉,這金秋十月,那地方可美了。”
華子建感到好笑:“開玩笑啊,我哪有時間出去那麼久,最多兩三天了不起了,市裡還有這麼多的工作在等着我幹,你當我一天沒事啊。”
劉主任連連點頭,反正華子建說什麼都是對的,哪怕華子建說太陽是方的,月亮上面有小姐,他也絕不會反駁,他又說:“那給你開個酒店住進去?”
華子建搖頭說:“太悶,呆在那地方出來透個氣都難。”
“對對,也是啊,哎。有了,市長到我們開發區的聚春庵去小住兩天怎麼樣?那地方現在紅葉遍山,野花盛開,離市區也近,有什麼事情馬上就能處理,而且有尼姑們照顧着飲食,你可以到山上散步,想新屏市的重大問題啊,等你下山了,說不上又解決了新屏市一項重要工作。”
我艹啊,這幾句話之後,又拍上了。
華子建聽到了劉主任的話,倒也是心裡一動,不錯,這個地方風景優美自不必說,現在上面紅葉更是難得,自己好多年沒有欣賞過那樣的景色了,在一個,自己也順便的瞭解一下最近聚春庵的政策落實情況。
就在前一階段,一次華子建到開發區的時候,專門的帶上了新屏市宗教局的幾個領導,讓他們對聚春庵做了考察,希望宗教局可以對聚春庵適當的補助和扶持一下,畢竟那個地方在新屏市也存在了好幾百年,上面的很多東西都也算的是古蹟了。
宗教局的幾個領導見華子建如此吩咐,自然是不敢馬虎了,都說會研究一下,每年給聚春庵撥付適當的生活,維護等等費用,其實就妙風悅得幾個尼姑,一年也是要不了多錢的,宗教局稍微的擡擡手,隨便給一點錢,都夠維持山上的生活了,何況這個地方多多少少也還是有點香火的,特別是一些不孕不育的婦女,都會前去求拜的。
這妙風悅得兩位尼姑也是對華子建感激佩服的五體投地,她們根本沒有想到,這個市長會這樣對待她們。
這劉主任是多伶俐的一個人,見華子建稍微的猶豫了一下,就趕忙說:“華市長,就這麼定了,明天一早我過來接你,你在上面好好休息兩天,我對天發誓,絕不對外人透露你的蹤跡。”
他當然不會透露出去了,自己一個人把市長霸佔兩天,這可是榮幸的很,有了這樣的經歷,以後華市長一定會對自己另眼相待了,呵呵呵,劉主任就偷着樂了。
他怕華子建反悔,所以也不坐了,忙站起來說:“我先回去了,明天一早我來。”
這話說的讓華子建都不好拒絕了,因爲頭一句他說的“我先回去了,”華子建當然早就想讓他走了,肯定不會挽留,他再後面又加上“明天一早我來,”就讓華子建只能接受現實了。
不過走的時候,劉主任從兜裡摸出了一個厚厚的信封來,不用說,裝的是錢。
華子建臉一瞪,說:“這是幹什麼?”
“華市長,這就是兩萬元錢,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應該好好買點補品把身子調養一下。”
“劉主任,你趕快裝上,不然我扔到窗外去,你信不信。”
“信,但就算你明天把它交給紀檢委,我反正還是要送,你爲人民吃了這麼大的苦頭,我表示一下敬意,這不犯法。”
額,他無恥的說完了話,轉身就離開了,華子建看着茶几上的錢,在看看已經出門的劉主任,一時也是很無語,遇上這樣不知道羞恥的人,華子建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華子建搖搖頭,對江可蕊說:“這人,真是的,算了,剛好明天我到聚春庵去,就權當市裡給她們的補助吧。”
看看時間已經很晚了,安頓好兒子,給他喝足餵飽之後,江可蕊真的是困了,這幾天她一直都擔驚受怕的,精神高度緊張,現在看到華子建沒有事情了,這心情一好,就疲憊了,她先洗了個澡,然後就鑽到牀上被子裡,呼呼大睡起來。
華子建也是好幾天沒洗澡了,在荒山上雖然雨水淋着,但那應該不算洗澡吧,所以他也洗了澡,但他卻不困,因爲白天在醫院他美美的睡了好長時間,晚上肚子也吃飽了,茶也喝足了,現在反而精神起來。
華子建本來想看會兒電視
,或者上會兒網,可是,又怕光亮和響聲驚擾了江可蕊,便也只好悄悄上了牀。
大難不死之後,華子建也有了切身的體會,對家和妻子的感情更加深刻了,特別是對江可蕊,華子建是夾雜着一份內疚的,現在就是沒來由地想疼她,想看她快樂,不想她不高興,更覺得不忍心傷害她,哪怕是現在打擾她睡覺。
這次生死離別,讓華子建覺得江可蕊也和別的女人不一樣,自己和她在身與身,心與心之間從沒有過現在這樣的一份親近。
此刻,華子建靜靜地躺在江可蕊的身邊,聽着她輕輕的呼吸,聞着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的芬芳,要說不蠢蠢欲動,那是不現實的。可是,又覺得,慾望不是那麼的強烈和急迫,其實,就這麼躺在她身旁,也挺好啊。
這麼胡思亂想着,糾結着,蠢蠢欲動着,竟然也就迷迷糊糊睡了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江可蕊起來去了趟衛生間,驚醒了華子建,但華子建沒動,當江可蕊重又回到牀上的時候,華子建無聲地摟住了她。
江可蕊輕聲地說:“你一直沒睡嗎?”
華子建說:“先是不想睡,可是後來,看你睡得那麼香,我也就跟着睡着了,剛纔你起來,我才醒的。”
江可蕊一笑:“對不起,我那會兒真的好累好睏。”
“那,現在呢?”華子建問。
“現在睡了一覺,好多了。”她說。
“繼續睡嗎?”華子建故意問。
她卻說:“我想喝水,口渴了。”
華子建欲起來給她倒水,她說:“我自己來吧。”便重又起了身,下牀,一邊還問華子建:“你喝水嗎?”
華子建只好說:“給我也來一點吧,杯子在茶几上。”
“知道了。”她答應着。
江可蕊把水遞給華子建,輕輕一笑,也不說話,臉兒卻紅了,華子建想,是我剛纔的目光太那個那個了吧?讓她有些不好意思了,老夫老妻的,怎麼她還總會有不好意思,不過真喜歡看她的這種表情,現在的女人,還有幾個知道不好意思啊,生猛起來比男人還要厲害。
華子建的心裡再次漾起了那種柔軟溫暖的感覺,他捉住她的手,輕輕地吻了一下。
她們彼此喝完水,躺下,關燈,卻都睡不着,江可蕊仰着臉躺着,華子建側身向她,窗簾外透過來的微弱光線裡,華子建看得見她睜着大眼睛,在黑暗中,那長長的眼睫毛一眨一眨的,很美很可愛,她無聲地側過身來,依偎到華子建的懷裡,她溫軟馨柔的身子在華子建的懷中,華子建忽然覺得像做夢一樣,可是,又異常地清醒。
江可蕊悠悠的說:“這幾天我很擔心會失去你。”
“不會的,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不管在什麼情況下。”說這話的時候,華子建卻突然的想到鳳夢涵。
江可蕊幸福的說:“是啊,我們不離不棄真好。”
華子建突然問:“你喜歡這樣的生活嗎?”
江可蕊在黑夜裡說:“喜歡,其實男人需要崇拜,女人需要欣賞,我喜歡這種感覺,喜歡你把我當孩子一樣寵着,喜歡你把我當寶貝一樣呵護珍惜撫愛,喜歡你看我時的那種充滿柔情愛意和驚喜欣賞的眼神,我喜歡這種感覺,真的,很喜歡很喜歡。”
華子建說:“這是我內心情感真實的表達。”
“我知道,有些東西,裝是裝不出來的,所以,我害怕失去你。”江可蕊喃喃細語。
這個時候,睡在旁邊童車中的兒子小雨總算是聽不下去這對男女的話了,抗議似的大哭起來,讓牀上的兩人一下就忙了,換尿布,餵奶,掂尿,這一忙,天色也快亮了。
清晨七點左右,華子建醒了,輕輕地把壓的江可蕊頭下的胳膊抽了出來,她還在沉睡,看來昨天的瘋狂確實累壞了她,華子建悄悄的起來,洗漱完畢,站在涼臺上,活動了一下,舒展着胳膊,做做擴胸運動,的確歲月不饒呀,周身的筋骨隱隱痠疼。
再接着老媽也起來了,華子建就搭手一起做了早餐,等他們做好的時候,江可蕊也讓起來了,老爸也大聲的咳嗽着出來了。
老媽一聽到了他的咳嗽聲,就瞪着眼說:“讓你少抽點菸,就是不聽,一會又把小雨吵醒了。”
老爸嘟囔着說:“我現在抽菸已經很少了。”
“還少,還少,現在家裡煙多了,你可以隨便抽了,每天都見你帶幾包出去。”
老爸委屈的說:“帶出去還不都是給下棋的其他老頭髮的嗎?你以爲我一個人抽啊。”
“切,顯擺,就你煙最好,人家怎麼不給你發,子建啊,以後不要往家裡放煙了。”老媽氣呼呼的發號施令。
華子建和江可蕊相視一笑,他們早就習慣了兩老的拌嘴,也都不當成一回事,吃起了早餐。
這早餐還沒有吃完,裡屋的小雨急鬧起來了,估計昨晚上讓華子建他們吵得也沒休息好,江可蕊和華子建趕忙放下碗,過去忙活了一陣,這才讓他吃飽喝足,安靜了下來。
兩人又吃幾口,就聽到了敲門聲,開發區的劉主任笑嘻嘻就出現在了門口說:“哎呀,你們怎麼在家吃飯了,我剛纔就到樓下了,怕影響你們休息,沒敢上來,本來是安排在外面吃早點的。”
華子建說:“哪吃都一樣,你也來吃點。”
劉主任連連的擺手說:“不用,不用,我等你們。”
看樣子他是一定要把華子建接到開發區去了,華子建也不在對他客氣,自己吃了飯,想想既然如此,那就到聚春庵休息幾天吧。
江可蕊一聽華子建要去,心裡也是想去看看,一來江可蕊到新屏市幾年了,光聽說那個地方,一次也沒上去過,在一個聽說那裡都是尼姑,江
可蕊也偶點不放心,自己過去繞一下,也能起個威懾作用。
華子建見江可蕊想去看看,也同意了,江可蕊就給單位請了半天的假,兩人又看了看兒子,估計三幾個小時應該問題不大,就告別了父母,隨着劉主任到開發區去了。
華子建到了開發區,先是在開發區到處看了看,特別是那個最讓華子建頭疼的食品廠,華子建也是認真的在外面轉了好一會,最後劉主任說要不進去坐坐,和他們經理談談,華子建搖頭說:“算了,等過幾天在說,現在我也不知道見了他們該說點什麼有用的話。”
管委會的劉主任就讓車拉着華子建和江可蕊到了山下,陪着華子建一起步行沿着青石板臺階上了後山,一路走來,仰望羣山,只見那嵯峨黛綠的羣山,滿山蓊鬱蔭翳的樹木與湛藍遼闊的天空,縹緲的幾縷雲恰好構成了一幅雅趣盎然的淡墨山水畫。
山峰上雲霧繚繞,山徑蜿蜒曲折,像一條綵帶從雲間飄落下來,間或也有個別的遊人和還願的百姓,他們似一個個小白點,零零星星散佈在綵帶上,緩緩地向上移動着。
影影綽綽的羣山像是一個睡意未醒的仙女,披着蟬翼般的薄紗,脈脈含情,凝眸不語。
更讓華子建和江可蕊喜悅的是滿山的楓葉,像雲霞,像火焰,燒紅了半邊天,新屏市的楓葉它不同於春桃之嫩紅,夏荷之嫣紅,秋菊之淺紅,牡丹之羞紅,它的紅是一種成熟的紅,老邁的紅,紅深紅徹,獨具風骨。它紅得正派端莊,不欠火,不過線,恰到好處:不附勢,不迎俗,紅出自己的品位。它的紅不爲招蜂引蝶,不供裝飾臺盆,不邀紈絝子弟垂青,拒絕輕薄女郎樵採。它依託鐵骨虯枝,於疏風嫩寒前,將積蓄了大半年的潛能,於一夜間釋放出來,無瑕疵,沒雜色,抗拒蛛絲蟲蝕,貢獻出一腔的純紅。
也只有秋天到,它才紅起來,它的紅是經過了春的孕育,夏的釀造,雷電的錘鍊,風雨的洗禮,才吐出紅來。它紅得謙虛謹慎,不亢不卑,一往情深。它不與碧桃爭春,不與榴花競夏,也不與金桂銀菊一比芬芳。它心平氣和,不惹羣芳,專揀了百花凋謝的空檔,才火炬般的燃旺起來,一補秋山的肅煞悽清,使金秋變得像春天般的熱烈火紅。
華子建很想做首詩,可惜他已經在紅塵中停留了太長的時間,那些文人墨客的特性早就被沉浮不定的宦海之路給淹沒了,所以他只是感嘆着,心醉神迷着。
路不好走,雖然是深秋,但華子建扶着江可蕊還是出了一身的汗水。
華子建記得上次給妙風說過,準備讓市裡撥點款,再找幾個大款信徒化點緣,捐點善款,修一條盤山公路,直通到山上,這樣一來,燒香敬佛的善男信女們,上山就不用這麼辛苦了,可以直接把車開上去。
但是妙風沒同意,她說,那樣一來,一方面,徹底破壞了這山中的這份可貴的“靜”,另一方面,也破壞了來燒香拜佛者心中的那份“誠”,無“誠”無“靜”,這座山,和這座聚春庵,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華子建想想也是這個道理,是啊,在西藏,人們朝拜,都是要從家門口一直跪拜到布達拉宮的哦。
上到了半山腰,然後有一條青石板鋪就的臺階,沿着一片竹林蜿蜒而入,竹林的深處似有潺潺流水悅耳琴聲。
江可蕊說:“聚春庵在這竹林裡?”
華子建點點頭:“是的,我們沿着這條石板路走過去就是了。”
於是華子建便和江可蕊攜手踏上那青青的青石板,一直往那曲徑通幽處走去,身後是早就累的氣喘吁吁的劉主任跟着,累是累了一點,不過他今天的心情是很好的,這樣近距離的陪伴華市長,這很難得。
走不多時,只見眼前豁然開朗,一座白牆黑瓦的古庵掩映在蒼松翠柏之間,一扇大門敞開,門內院落中一鼎香爐燃着嫋嫋煙霧,門前一座石碑,上刻六個大字“南無阿彌陀佛”。
江可蕊忽然笑起來。華子建問她:“笑什麼啊?”
江可蕊指着那塊石碑說:“你知道‘阿彌陀佛’的意思是什麼嗎?”
華子建搖下頭說:“是什麼啊?”
江可蕊忍不住格格地笑:“阿彌陀佛,就是‘我沒頭髮’,呵呵。”
“鬼丫頭,這是誰告訴你的?簡直就是瞎胡扯嘛。”華子建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網上的,你看,是不是有點像方言版的‘我沒頭髮’?”江可蕊笑着說。
華子建搖搖頭:“你們這些年輕人啊,什麼都可以拿來搞笑。”
江可蕊歪着頭看看華子建說:“大叔,哦,不對,大爺,你很老了嗎?”
華子建伸出手作勢打她,她一邊笑着一邊躲,嘴裡還在說:“趕明兒給你買根柺杖好嗎?”
華子建說:“好啊,你至今還沒有給我買一件禮物呢,買根柺杖我現在用不着,到老了拄着它,還可以經常想起你的好。”
這句話一說出來,華子建的心裡忽然就一真的漣漪:是啊,許多年後,自己和江可蕊都老了,那時候又會是怎樣的呢?
身後的劉主任看着這華市長兩口子打情罵俏,自己在後面也嘿嘿的笑着,不錯,今天效果真好,看來不僅讓華市長心情愉悅,連江局長都是高高興興的。
不過江可蕊聽了華子建這話,也不笑了,神色黯然下來:“唉,我們要是都不老,永遠都是現在這樣子,多好!”
華子建嘆口氣:“自然規律,誰也無法逃過。”
“所以,”江可蕊說:“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人生的快樂是有限的,人生快樂的時光也是有限的,在還可以享受快樂時光的時候,我們就要盡情地享受,不要留下任何的遺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