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伸出手,詞語卡在了這裡,因爲眼前的場景消失了,變成了一片濃濃的白霧。
嗤……
我被人猛地一扯,帶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那是一道鴻溝,深不可測,站在邊上,只能看見裡面翻滾的岩漿,一個身穿黑色長裙的女子靜靜躺在上面,那麼安詳,我都不忍心打擾到她了!
“王宇!王宇!”
天地間傳來一陣呼喊之聲,我慢慢睜開眼睛,從來沒有發現,原來睜眼也會這麼累。
“你住哪兒的?”這是爺爺的聲音!
我眼珠向下偏了偏,示意他們掏我的衣兜,爺爺很快示意,從我衣服裡面拿出了一把鑰匙,鑰匙上面有編號,也有詳細地址!
就做了這麼一點兒動作,我便撐不住了,又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特殊的香味飄入我的鼻中,我猛地睜開眼睛,生怕睜開晚了,這種味道就會消失!
映入我眼簾的是一面潔白的牆,我眼珠左右掃動,沒有任何人影,有的只是圍在我身邊的幾十束昏黃的火苗!
我不死心,繼續尋找,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爲。
但是最終結果依然跟剛纔一樣,沒有我期盼的那道身影,可是那種味道還在!
直到過了好久,我才意識過來,我正躺在她的牀上!
我失望地閉上眼睛,然後不停地扭動身體,可是依然紋絲不動!
就在這時,石頭進來了,我馬上變得激動起來,眼珠不停轉動,視線的最末端停留在書桌上的手機上!
“是這個嗎?”石頭將手機拿到我的眼前問。
我眼珠上下轉動,然後嘴角努力蠕動!
“啊?你說什麼?”石頭沒有理解到我的意思!
我猛地閉上眼睛,然後又睜開,這樣反覆了好多次,石頭纔會意過來,把手機的屏幕按亮了。
那個在夢中我一直追尋的身影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所有的東西,只有當你失去的時候,你才能知道她的真正地位。
我看着手機屏幕上那張俏皮的照片,咧開嘴巴,像個小孩兒一樣無聲地哭了起來!
石頭看着我的神情,無奈地搖了搖頭!
之後石頭把手機屏幕設置成常亮,然後走出了房間!
身體雖然不能動,但是我已經能思考了!
我現在必須好起來,必須去尋找那個僅剩下的珍貴之人!
我眼睛往下掃了掃,看見了自己的衣袖,對,就是衣袖,是扁的,因爲我沒有看見自己的左手,我努力動了動手臂,發現我的左手臂是真的消失了!並不是幻覺。
掉了就掉了吧,現在我還活着,就已經是最大的奇蹟了,況且現在最痛苦的不是失去左臂,而是失去了自己的親人!
整個村子的人逝去,那些人都是陪伴過我好多年的人啊,我父母在我三歲的時候出門打工,將我放在奶奶家,直到十二歲,我纔到父母身邊,然後到了十六歲,我又回到了這裡,每年暑假寒假我都會來這裡,所以可以這麼說,我活接近二十年,陪我最久的人不是父母,而是大草坪的人,但是現在只剩下爺爺一個了,還有黃瑩,李韻,這些人全部離開了,李韻甚至已經永遠離開了!
別人已經失去了生命,我只失去一條手臂,已經滿足了!
知道自己的手臂丟失之後,我並沒有感到什麼悲喜,而是繼續轉過眼珠,看着手機屏幕上的那張絕美的臉!
“等着我!”我蠕動嘴角,做出嘴型,然後就閉上了眼睛。
現在在我落到地面的那一刻看到的那個場景,已經成了我的夢魘,每次想起,總會感覺到心悸。
那個畫面意味着李韻進入鬼道了,意味着村子裡面的人都逝去了,也意味着茅山最後的一支也毀掉了!
現在回憶起來,在落地時聽見的那一聲清脆的響聲,原來是手臂斷裂的聲音。
閉眼才一會兒,石頭端着一盆水進來了!
“宇哥,給你洗洗吧!”石頭把水放在牀邊說道!
我炸了眨眼,表示同意。
“我的手臂是不是掉了?”我蠕動嘴巴,做出嘴型。
石頭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看的出來,他也很傷心!
“你掉下來的時候,就已經摔斷了,爺爺爲了把戚姬打入你體內的死氣逼出來,所以才……”石頭頓了頓,“希望你不要怪爺爺!”
我笑了笑,怎麼可能會怪他,他是真正的大能力者,不止表現在能力上。
就算爺爺需要我去血祭,我也不會怪他!
“爺爺說,過幾天你就可以下地走路了!”石頭爲了讓我讓我高興,告訴了我一個好消息!
我用盡全部的力量點了點頭,石頭在我的身上忙活一陣之後,就離開了,又留下了我一個人。
不知道爲什麼,現在只要做幾個動作,就會感覺特別累。
看着黃瑩的照片,我又進入了夢境!
“別走!”我叫住了前面的身影,但是她就像沒有聽見我的聲音一樣,慢慢沒入了一片蒼白中!
我追了上去,看見的是迷茫一片,又沒了她的身影。
每次做夢都會出現這個身影,無一例外,但是每次都不能看清她的臉,每次映入眼中的都只是那單薄還有孤寂的背影而已!
整片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我在這裡也已經失去了方向感,我視角轉動,天地也跟着我一起轉動,我回過頭,已經找不到我上一秒留下的腳印了!
那道白色的身影也沒有再出現在這片天地裡面!
“我一定會找到你的!”我在這片白色的世界裡面大喊,聽到的只有自己的回聲!
三天之後,我右手手指猛地一顫,剛纔在夢中又看見了大草坪毀掉的最後一個畫面了!
我努力挪動身子,現在已經可以慢慢移動了!
牀邊的煤油燈已經被撤掉,我的腳慢慢落到地上,這是幾天以來第一次重新體會到大地的感覺!
慢慢地把身體壓在腳上,身體一偏差點兒摔倒,但是被我控制住了。
我笑着看了看自己斷掉的手臂,一隻手很難掌握平衡啊,要是現在給我一件古裝的話,我絕對能本色出現楊過!
我單手撐着牆出了房間,然後慢慢移到沙發上坐下,這樣下去的話,相信只需要一兩天,我就可以自己獨立行走了!
“繁華燼,憑欄淺吟,箜篌弦驚,一曲無音,望斷雁字回時,如當年舊景,癡嘆酒獨傾……”
依然是這個鈴聲,不知道爲什麼,從幾年前一聽見這個鈴聲,我就喜歡上了它,所以幾年以來,我的鈴聲一直沒有換過,因爲無論哪一次聽見這個聲音都覺得與我的心境和很貼切!
我伸手拿起手機,看了看號碼,按下接聽鍵!
“喂!”我發出沙啞的聲音!
這個號碼,對我既熟悉又陌生,早就料到在這個時候他們會打電話的。
“在家嗎?”裡面傳來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這聲音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聽見過了!
我呵呵笑了笑,“在屋裡,家已經毀了,變成了荒冢!”
現在我的聲音連我自己聽了都覺得厭惡,就像一個九十歲的老嫗一樣!
“對不起!”電話那頭的人意志似乎很低沉!
“爲什麼這麼說?”
“我公司請不到假,所以不能回來看你!”“已經猜到了!”我笑着說!
之後就是學習好不好,以後好好生活,照顧好自己之類的話,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怕我難過的原因,對於我斷臂的事,他隻字沒有提!
我不知道有什麼理由能讓他們這麼多年不回來,甚至,連我手臂斷了,他們也沒有回來的打算!
我一直努力想要理解他們,爲他們這種做法找理由,每次都找到了一個看起來完美的理由,但是現在我真的想不到什麼理由來欺騙我自己!
十八年來,跟他們在一起的日子滿打滿算三年,嬰兒時期除外!
簡短地寒暄了幾句,我們就結束了這段對話。
不知道爺爺用了什麼方法,我斷臂的傷口癒合得很快,每天都奇癢難耐,這就在預兆着傷口在迅速癒合!
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我起身,慢慢挪到鏡子面前,看了看自己的臉!
原來也會有這麼白的時候啊,那些女的看了一定會嫉妒的吧!不過一隻手臂沒有,看起來有些彆扭!
爺爺跟石頭出去了,整間屋子就只有我一個人!
我忍着疼痛將屋子轉了一遍,看了看以前自己防鬼的那些方法,我咧嘴笑了,想不到就在幾天前,我還這麼幼稚!
時間就像一把無情刻刀,一點兒都不假,才短短几天,我的人生,爺爺的人生,很多人的人生髮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
手裡捏着手機,我翻起了裡面的電話,裡面很多人的電話都要刪掉了,因爲他們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一個個熟悉的號碼,一個個熟悉的名字,我一個挨着一個地刪除!
當李韻這個名字出現在我的視線中時,我停止了刪除的步伐,按通了撥打鍵!
十幾秒之後,裡面傳出了聲音!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掛掉電話,我略過這個號碼,繼續刪除那些已經逝去的人的號碼!
大草坪回不去了,那裡已經變成了人間煉獄,沒有生機,到現在,村裡那些熟悉的面龐還可能躺在地上!
想得出神之時,爺爺開門進來,現在他那一身最有特點的就是滿頭白髮了。
爺爺看見我站在牆角,說:“你醒啦!”
“醒了!”我回答道,然後挪到沙發上,慢慢坐了下來。
“找到她了嗎?”我問道!
在我躺在牀上的這幾天,我知道他們已經開始找黃瑩了。
爺爺搖了搖頭。
鬼門打開的時候,對世間的陰物都影響,我一直在注視着進入鬼門之中的東西,沒有發現黃瑩,那就說明她還在這個世界上!
“連你也找不到嗎?”我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