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會兒月亮,我抱着盒子四處遊走,走的都是我們以前一起走的地方。
老衣店的事情也明瞭了,那些都是我們租住的樓房地下封印的那一絲靈魂所做的,難怪那塊兒地放老出鬼事,以前還應爲是因爲我,現在才知道是我多想了,我根本沒有那麼大的能量。
最後走進了我們在一起住了四個月的那間屋子,抱着盒子睡了過去。
兩個月是假的,根本沒有那麼多的時間,爺爺已經耗盡力量阻止那些沒人掌控的靈魂了。
我一直把我和陳鋒誰活下去當成選擇,事實上,這根本不是選擇……即便我不放棄自己,最後的結果還是一樣,我始終都是別人製造出來的,別人兩千多年的成果,我幾個月是搶不走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踏上了回鄉的車,這也是我人生的最後一程了。
現在想想,活了十八年,也只有這四個月是最充實的吧,我已經滿足了。
回到那個地方,見到了那些熟悉的人,除了父母和爺爺之外,還多了兩個人,一個是陳逍遙,一個是張陽。
現在我身上有了陳鋒的兩魂一魄,蔣宇凡是天魂,我是命魂,陳玉明是其中一魄。
看着眼前的人,一下子便感覺清楚了,陳逍遙是地魂。
他沒有做任何反抗,將地魂交給了我。
我看爺爺和張陽,他們以前擁有我不敢想象的力量,但是,現在他們的力量在我的眼裡只如螻蟻。
從我回來開始,父母沒有說一句話,爺爺也只說了兩三句話。
我走到他們身邊,然後撲通跪下,磕了幾個頭,道了聲對不起之後說了句謝謝。
他們也知道,有些事情根本不能反抗,從我一出生便註定了這個結局。
我不知道爲什麼張陽在這裡,不過我不想探究,因爲這也不是我要管的。
陳逍遙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肩膀說:“你不會後悔嗎?”
我微微一笑,嘴脣再次裂開來了,我舔了舔,有些腥味,但是還有些甜。
“後悔幹啥……”
他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了。
現在我只要一動念頭,被封印在那些地方的那些靈魂就會重新出現,附擁到我身上,到那個時候,我便成了真正的陳鋒了,再也不是王宇。
他們都進屋子裡面去了,這裡只有我媽眼淚止不住的留,其他的人都是一臉的決絕,多半是因爲不想讓我感到傷悲吧,不過他們表現得這麼冷淡,我有一點點的不滿,至少得跟我說幾句訣別的話吧。
等他們都走了之後,我將盒子打開,放出了裡面的黃瑩。
我還沒有解開她,也沒準備解開她。
陽光照在潔白的雪地上,也照在她潔白的長裙上,我又癡迷了。這一次應該就是最後一次了吧。
我閉上了眼睛,大地在這一刻不安靜了……我眼前一幕一幕熟悉的畫面飄過,又有一幕一幕我熟悉的畫面溜走。
夢中過得那些片段終於連成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耳邊不斷有轟鳴聲傳來,我能看見一個又一個清晰的流星向我衝了過來,一個,兩個,三個……最後只剩下了老屋底下那個的時候,我睜開了眼睛。
黃瑩看着我身體不停地抽搐,眼角也已經流出了紅色的液體。
我咧嘴笑了笑,然後開始在她的記憶裡面做起了手腳。
“算了,以後你還是不要再記得我了吧。”我說道。
我已經不敢看她的臉了,我願意看到的她的最後一眼是她還記得我的時候。
將她的記憶裡面有關我的片段全部刪除了,忍不住還看了她一眼,跟我想象的不一樣,她還在哭,讓我有些懷疑我並沒有將有關我的記憶刪除。
我伸手過去,擦她眼角淚水的同時,再次閉上了眼睛。
終於結束了,在最後一刻,我彷彿已經觸摸到了她的皮膚。
最後的一絲感覺是黃瑩冰涼的眼淚。
我鼻子酸酸的,眼淚卻始終掉不下來。
“永別了!”我手豎直下落,搭在了黃瑩的肩上。
浮生若夢,現在夢醒了,那段虛無的時光也到了盡頭,雖然不漫長,但是她真實存在過。
沒有什麼好遺憾的,至少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很幸福,很快樂,至少她是真正喜歡過我的,不然也不會再最後的時刻還在猶豫。
“……不要……”當那最後的一弦流光刺向我的時候,我聽見了熟悉的哭喊聲音。
那聲音就像是冰冷的寒冬之中,從北極上空吹來的冷風一樣,那麼寒冷,看來她真的已經不記得我了,不然爲什麼不在前面加上我的名字。
我想睜開眼睛再看看,但是沒有來得及,只看到模糊的一道白影,便沒有了任何感覺,這可能是一生之中最遺憾的事情了。
終於到了盡頭,我看到了從太陽之上傳來的一絲幻光,雪花在幻光之下變得極度美麗,在這幻光和雪花之中,在這一片白茫茫的天地裡面,看見了一個翩翩起舞的白衣仙子。那麼的聖潔,永遠不可觸及。
黃瑩啊黃瑩,如果時間能回到四個月前的話,我寧願選擇不認識你也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
因爲現在我沒有感到一絲的快樂,即便知道你以後會過得很幸福,我也沒有替自己高興。
我不甘,不甘你跟別的男人一起生活。也不滿,不滿你爲什麼不果斷地選擇我,那樣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活下去了,而不是成全別人。
現在告訴你吧,那天晚上,陳鋒跟我說了很多,他跟我商量,用盡他其餘的兩魂七魄的力量幫你恢復實體,然後成全我,因爲他說你現在喜歡的是我,若是你知道他爲你做的這一切的話,你便知道他是多麼喜歡你了吧。
這四個月的事情,他全部都見證了,我們之間那些事情是他告訴我的。你和他之間的事情也是他告訴我的,所以即便我沒了記憶也能回憶起我們之間的點點滴滴,也包括你和他那不完整的記憶。
現在我終於有些明白蔣宇凡說的那句‘我想要讓她知道,但是請你不要告訴她’的意思了。
最深沉的愛就是放棄,自己受點兒委屈又如何。
我要用事實來證明,我對你的愛是最深沉的,即便你永遠不會知道。
浮沉一世,終作他人嫁衣,百世輪迴,才修得擦肩而過,願來世你我會永不相遇……曖昧了這麼久,做一次陌生人,也挺好的。
我在那奇妙的幻境裡面,癡癡看着那個仙子跳舞。春去秋來,她不知疲倦地跳着,我也不知疲倦地看着。
造化弄人,終於有一天,我被人拉了回來。
我沒有死,是爺爺把我拉了回來,爸爸他們給我講了所有的事情。
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逆天改命,所謂的逆天改命就是回到她還活着的那個時候。
我擡頭看了看天,你在那個時空裡面過的還好嗎?
現在我也明白了爲什麼張陽和陳逍遙會出現在那裡了,那天我和陳逍遙暈倒的時候,爺爺確實出現了,不過卻沒有打鬥,而是答應了張陽一個承諾,那便是恢復李燕寧的魂魄。
在爺爺喚出茅山其餘十一魂的時候,戚姬曾驚呼‘怎麼可能’,能讓一個那麼強的人發出這種驚呼,一定不簡單。
這個也是我在擁有陳鋒的所有魂魄的那一刻才明白,他們那些人的命魂都不存在了,但是卻
能顯現出一個完整的魂魄,這是多麼駭人聽聞的事情啊。
爺爺那裡有兩種紅色的東西,平時用的那種只是他仿製出來的,真正以李燕寧肉身做成的只
存放在與戚姬對戰時那兩個深紅色的瓶子裡面,就是靠這個東西,我和李燕寧的靈魂纔會重現。
爺爺跟戚姬說過,一百年前的錯他會彌補回來,現在我也相信了,他真的能彌補,因爲現在李燕寧的靈魂已經回來了。
而我也是被爺爺這樣硬生生給拉回來的。
爺爺跟我也說過‘一定的時候,有些能放棄的人就要學會放棄……’當時以爲他說的是黃瑩,現在才明白,他說的是他自己。
爲了救我和完成他的承諾,他沒了,我們把他埋在了奶奶的旁邊。這樣的結果對他來說,應該是一個比較完美的結果吧。
爸爸說,幸好我把自己的靈魂分了出去,不然現在就算復活也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子。
爸爸還說,陳鋒帶着那個已經忘記了王宇是誰的黃瑩離開這個時空的時候,還留給了我一件禮物——那便是李韻。
李韻其實一直沒有落入鬼門之中,在最後一刻,被陳鋒在老屋底下的那一魄給拉了出來,難怪那段時間我做夢一直夢見一個白衣女孩兒和一個躺在紅色絕壁底下的女孩兒,原來一個是黃瑩,一個是李韻。
我的靈魂被收了回來,自然把那些讓了出去,包括唐怡的。
現在是我死而復生的第三個月,我和李韻重新到了那座熟悉的城市,現在我又有了一個目標,那就是掙錢,將我和黃瑩一起租住了四個月的房子買下來。夢雖遙遠,但並不是遙不可及,不是嗎。
父母又出去打工了,我每隔一個月都要去鄉下看一遍,即便那裡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
石頭已經徹徹底底的死了,他的所有魂魄都融入了陳鋒在清觀塘地下的那個魂魄之中。
蔣宇凡也徹徹底底死了,他的所有魂魄都融入了我的魂魄之中。
黃瑩房間裡面所有的東西我都沒有動,完完整整地保存着,現在看着這間熟悉的屋子,我時不時苦笑。
當時自己還真是積極啊,一直積極地爲陳鋒做事情,到頭來自己什麼都沒有,只剩下回憶。
我學會了自己做飯,學會了自己洗衣服,那些日子就像一個夢一樣,那麼的虛幻,那麼的不真實,那麼的遙不可及。
她回到了屬於她的那個時代,在那個時代裡面,沒有王宇,沒有這間屋子,因爲那些記憶都被我索取了回來,她帶走了我的這四個月的時光,我自然要留下一些報酬!
吃飯的時候,我會看着我旁邊或者對面的椅子傻笑,
睡覺的時候,我會看着我枕頭邊上傻笑。
玩兒電腦的時候,我會看着我旁邊的空位置傻笑。
就連坐過山車的時候,我也會看着旁邊古怪的大叔傻笑。
我的生活已經被傻笑和苦笑充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