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翔太君,現在……是什麼狀況?”
雖說圍住他們的基本都是些小妖怪,但一下子屋內衝出來那麼多妖魔鬼怪,禮彌還是受了點驚嚇,她拉着真白的手直接躲在了翔太的身後。
“嘶——”
真白如同一頭生氣的小貓一樣,瞪大着眼睛盯着那些望着翔太露出敵意的壞人們。
翔太扯了扯嘴角,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雖然出來的妖怪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但萬一起了衝突了,難保屋裡面那幾個厲害的傢伙們不會衝出來。
“上次是誤會而已。呵,呵呵。”
“啊!都是因爲你害得我們整整餓了兩天的肚子!”
一個納豆小僧跳了出來指責翔太道:“你必須補償我們!”
“是,是!”
“把吃的還給我們!”
你要是餓了就吃自己啊。翔太在內心默默地對着納豆小僧吐槽了一句,然後想要搜索奴良陸生的蹤跡。那個少主比起其他妖怪來好說話多了。至少在學校裡,他和他接觸過的幾次都是這樣——完全沒有妖怪少主的架勢,反而就像老好人一樣,即使讓他幫忙跑腿他都會很開心。
“我是來找你們少主的……”
翔太知道,那個喜歡人類的少主出面的話,這些人肯定不會對自己做什麼了。搞不好還會款待自己一頓。
“陸生和同學出去旅遊了。”
“總大將!”“總大將!”
妖怪們很快就分立到兩邊讓開了一條路,後腦勺嚴重突起的滑頭鬼老頭子帶着猥瑣的笑容一步一步朝着翔太走了過去。
雖然用猥瑣這個詞很失禮,但翔太確實找不到比這個更合適的詞彙了。
總覺得,要被賣掉一樣。
“高阪……翔太吧,那就叫翔太了。”
滑頭鬼揮了揮手讓周圍圍觀着的妖怪們退去,他們雖然不甘心,但也不會去違背最尊敬的滑頭鬼大將的命令。
“跟老夫近來吧。”
滑頭鬼大將招了招手,示意翔太跟上。而翔太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打得什麼算盤,不過,對方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
有點困難啊。
“坐。”
滑頭鬼老頭帶着翔太到了一個房間裡,坐下後,很快就有人端着茶過來了。
“阿拉,你就是陸生的前輩嗎?我聽他提過你哦。”
一個茶色中發,外貌和奴良陸生非常像的女性將茶放下後,有些好奇地打量了翔太幾眼,又露出燦爛的笑容,說道:“還請你多多照顧陸生呢。”
“啊,是。”
這個是奴良陸生的姐姐?哦,他是獨子,那是母親吧?也就是完全的人類了。
面前的女性感覺和這座住宅的氣氛完全不一樣,就像是劃破黑夜的太陽那樣,給人一種極爲安心和陽光的氣息。
不過,再將茶放下以後,她就直接離開了。
“這位小姐應該是散華家的那位了吧。”
滑頭鬼老頭看着禮彌突然說出來的話讓翔太一愣,不過他很快就釋然了。身爲這裡的地下老大,沒理由不可能知道上午發生的事情。
“是。”
“那帶她來奴良組有什麼事?”
“註冊登記……”
“她是本土誕生的妖怪,又不是漂洋過海過來的,爲什麼要註冊登記?”滑頭鬼老頭絲毫不掩飾的打量視線讓禮彌有些尷尬,他大致估摸清楚禮彌的狀況後,對着愣住的翔太說道:“除非你想讓她加入奴良組?聽說,人類那邊動用了不少勢力在找這個女孩子。”
在最後,土宮雅樂看到了重新復活站起來的禮彌。所以禮彌依舊還“活着”的消息,被其他人知道也是必然的事情,而以那個變態女兒控的德性,估計已經鋪開該地的喊人來搜索自己的女兒了吧。
這樣的話,出門就很容易被發現啊。雖然翔太也鎖定妖氣,但人類就沒那麼容易了。畢竟他可沒辦法通過人類身上的氣味來判斷是否對方有敵意。
禮彌聽到滑頭鬼的話,有些黯然的低下了頭,她知道,如果真的有很多人在找她的話,自己無疑會給翔太帶來不少風險。如果在路上被人發現——不,應該是被退魔師們發現的話,或許他又會受傷……
就連翔太也跟着沉默了一會,對付整個東京分部對策室,以他目前的實力,除非對方能站在一起,又給自己時間蓄力,那倒有機會一舉團滅他們,但一旦被近身纏住,以自己那二流的戰鬥水平而言,最後輸的必然會是自己。
“你在害怕嗎?”
“稍微有點擔心而已。”
“如果要讓你的祖先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他們估計會氣的重新跳起來吧。”滑頭鬼老頭抽出一根菸槍,點燃了以後,吸了一口,對着翔太問道:“小子,你怎麼看待人類的?”
“……”
怎麼看待人類?從某些角度來看,翔太更期望自己就是一個人類。但對於絕大部分妖怪而言,人類是完全有異於他們的存在。但過了三十年妖怪的生活以後,翔太也早就認命了,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變回人類了。不過,打心底裡,他希望自己過的更像一個人類而不是妖怪。
“和我家孫子很像啊。”
滑頭鬼老頭深深地吸了一口煙,活了幾百年的他,一眼就看穿了翔太的想法。最近,組裡對自己那不肯接受妖怪身份的孫子越來越不滿了,他也察覺到不少異動和風聲。不過,那些都是以後纔要考慮的事情了,目前首先要考慮的,是面前這傢伙的問題。
身爲奴良組的總大將,他必須從很多角度來看待面前這個幼獸。中午的時候,人類那邊有不少勢力想要找他幫忙一起搜索饕餮幼體的情況,當然,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至少他不需要看人類的臉色。他只想自己來判斷,面前這個妖怪的存在到底是好還是壞。
如果對方真的是那種不斷狩獵人類的邪獸,那滑頭鬼老頭會毫不猶豫的斬下對方的腦袋。但如果只是狩獵一些爲惡的妖怪,這種不違背奴良組妖怪任俠道的行爲,他反而想考慮讓對方加入奴良組。
畢竟,奴良組的顛峰時期是在江戶時代,也就是二代目的時代。那個時候,奴良組是真正意義上的S級妖怪組織。整個日本完全找不出能與他們爭鋒的對手。反觀現在,人類實力開始逐漸加強,而奴良組現在卻都是一些老骨頭在撐着,實力對比隱隱有着要變化的趨勢。
一個發展到巔峰可以和百鬼相媲美的大妖怪。將可以改變人類和妖怪之間的局面——這裡並不是說要滅了人類,只是可以作爲一種核威脅存在,保護一些弱小的妖怪罷了。
那也是奴良組現在存在的真正意義。
“跟老夫出來走走吧。兩位小姐就在這裡坐一會吧。”
“禮彌,真白,我去去就來。”
翔太也知道,現在的自己太弱了,弱到連完美的保護身邊的人都做不到。雖然不知道這個老頭有什麼要說,但他也能感受到,面前的人對自己並沒有太大的惡意。
身爲野獸,這點直覺還是有的。
“對策室現在到處都在找你,你有辦法嗎?”
“僞裝成人類的話,應該就沒太大問題。”
“是這樣啊。”滑頭鬼老頭頓了一下,說道:“你和那個小姑娘的關係很好嗎?”
“關係……雖然只認識了幾天,但她有困難的話,我不會選擇坐視不理的。”
“那,有沒有想過去報復人類?”
滑頭鬼老頭的問題非常直接。
“有。”
翔太認真地點了點頭,道:“被打了就要打回來。就算不殺他們,也要給他們一點教訓才行。”
雖然對土宮神樂和諫山黃泉那對組合稍微有一點好感,但現在那點好感早就化爲了怒火。如果可以的話,他遇到兩人會毫不猶豫的發起進攻,雖然他沒有將兩人徹底抹除的打算,但至少也要把她們打的一段時間內起不了牀才行。
再見到,再幹翻。那頭靈獸也必須一口直接吃掉!
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呵呵。”
滑頭鬼老頭對翔太的回答很滿意。他笑了兩聲以後,說道:“陸生平常在學校裡沒有人照顧,有空的話,多照顧一下他。對了,有沒有興趣和陸生結爲義兄?老夫看你很順眼啊。”
“誒?”
聽到這種幾乎等同於讓他加入奴良組的話,翔太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不好吧。這種事情,肯定要先和陸生他說一聲才行……”
翔太下意識地矯情了一下,對於這種束縛自己自由的事情,他倒不是很願意去答應。
“到時候的話,老夫也可以稍微指點你一下,省得出去丟奴良組的臉啊。”
拜個師父?那倒可以稍微接受一下。自己現在對於很多東西都摸不着頭腦,就像空有一身力量卻不知道怎麼打出去一樣。
“哦對了。雖然老夫家也不算很有錢。但每天保證你十人份到二十人份的伙食也不算是什麼難題。”
滑頭鬼老頭笑得很奸邪,說道:“怎麼樣,有沒有興趣當老夫半個徒弟和半個孫子啊。”
傻子纔不答應!
翔太二話不說地就表示等陸生回來以後就和他義結金蘭。
“當然了,老夫也不會限制你的自由。奴良組你想來就來,不想來的話,外面空房子也有不少,想住哪自己挑就行了。”
他和陸生的關係會如何,那就得看自己孫子的人格魅力了。不過,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決定,還是因爲滑頭鬼現在總覺得有些事情很快就要來了。到時候,僅憑目前奴良組的實力,勝算實在是太低了。
“是,師傅。”
“嗯嗯。”
滑頭鬼老頭很滿意翔太對自己的稱呼,翔太也很滿意對方給自己提出的待遇。
不,或者說,滑頭鬼老頭提出的這話,正好解決的翔太的燃眉之急。他心中有很多困惑,卻不知道該向誰去詢問。
當然,他也知道,一旦自己答應下來,自己就會被綁上奴良組的戰車。但至少在現在的翔太眼裡,奴良組是一個靠山,以他們的實力,應該沒有誰敢來挑釁吧?
就像世界第一的企業給你發OFFER,你只會想到對方會給你什麼待遇。卻從來不會去考慮對方會不會破產這種事情。
至於以後翔太會不會因爲今天這麼爽快的答應下來而後悔,那就另外一回事了。
“其實……我一直有一個問題。”
“說吧。”
翔太將自己心中最大的困惑提了出來,希望這個戰鬥了數百年的老牌高手能給自己做下解答,問道:“妖怪……是怎麼戰鬥的?”
饕餮的戰鬥方式很簡單,甚至翔太腦中的記憶,也告訴他不少戰鬥技巧。諸如:一口咬死,一爪子拍死,一尾巴拍死,一屁股壓死這種既簡單又實用的技巧。但很關鍵的是,這些東西必須在自己有絕對的實力壓制的情況下才有用。
“你的長輩,沒告訴你這一點嗎?”
滑頭鬼老頭以爲翔太肯定會知道這些東西,問道:“比如畏啊,或者類似的東西。”
“不,完全沒有。”
翔太搖了搖頭,畏什麼的,還是第一次聽見。
“還真是令人嫉妒的種族啊。”
對於饕餮這種單純以力壓人,不需要任何技巧而言就能順其自然成長爲可怕大妖怪的種族,滑頭鬼老頭還是稍微有點感慨的。他頓了一下後,一邊帶着翔太在奴良宅裡逛了起來,一邊說道:“知道妖怪的力量是怎麼維持的嗎?”
“誕生的方式或許各有不同。但維持妖怪力量最大的因素,應該就是認知了吧?”
“沒錯,就是認知。”
妖怪的存在,和人類本身是不一樣的。他們並不會被算進一種生物分類裡,而他們力量的來源,就是人類對他們的“認知”。
信則有,不信則無——這就是妖怪。
兇名越爲嘹亮的妖怪,他們的實力也就越強。就像九尾狐,本來在上古兇獸裡完全排不上名號的妖怪,卻因爲在印度,中國,日本,留下了各種各樣的傳說,使她自身的實力越來越強,強到可以欺壓日本任何一個妖怪的地步。
“這裡的認知,也可以說是畏懼。”
滑頭鬼老頭指了指奴良組的標誌,那個刻有畏字的圖案,道:“妖怪和妖怪的戰鬥,誰害怕了,那誰就會註定失敗。說得直白點,大妖怪的真正交鋒,都是靠着畏來戰鬥,而非是本體的實力。”
“能聽懂嗎?”
翔太搖了搖頭。
“那攻擊我。”
滑頭鬼老頭停下腳步,站到了翔太的面前,道:“隨便你用拳頭還是用腳。”
“好。”
一般教練或者老師叫你攻擊他,那肯定得先做好捱打的打算。
翔太保護好重要部位後,小心翼翼地一腳朝着他的胸口踹去。
什麼都沒踹到。
滑頭鬼的身影,如同水中花一樣,變得飄渺了起來。於此同時,翔太感覺被人從後面推了一下一樣,整個人站不穩往前倒去。
“這就是滑頭鬼的畏。”
看着從地上重新站起來的翔太,滑頭鬼老頭抖了抖煙槍,道:“每種妖怪的畏都是完全不一樣的。”
所謂的畏,有點像妖氣的另類使用方式——不,應該是真正的使用方式。不同於靈力那種單純的能量,每個妖怪的妖氣都是不一樣的,因爲他們並不是單純的能量體,而是附帶了妖怪本身的特性。
所以,妖怪之間的戰鬥都是以自身的畏作爲基礎來戰鬥的嗎?
“那和人類呢?”
“退魔師——或者是陰陽師。”滑頭鬼老頭極爲有耐心的解釋道:“他們對於妖怪的存在,你覺得應該是怎麼樣的?”
“看得到妖怪,相信妖怪的存在,對妖怪有認知,卻……不害怕妖怪嗎?”
“差不多就是這回事吧。和人類戰鬥也是那麼一回事。只是人類稀奇古怪的道具多了一點罷了。”
滑頭鬼老頭對着翔太反問道:“對畏有理解了嗎?”
“是,差不多有一點了。”
所謂的畏,就是極大發揮自身特性的妖氣。翔太回想了一下自己少數幾次戰鬥過程,吃東西一直靠嘴,妖氣也是用來嚇人的。唯有……
被殺生石觸動妖氣那時!
那個時候,自己的妖氣主動的吞噬着靠近的氣息,那種感覺,就是畏嗎?
“饕餮的畏。這個不用我說你應該也知道。越是單純的畏威力纔是最強大的。”滑頭鬼老頭回想起自己聽說過的妖怪異聞錄,道:“雖然是一個吃字。但別局限在僅僅是物理層面的吃上。你最早的祖先,你應該知道他最後吃了什麼吧?”
“不……只知道吃了些東西就撐死了。”
翔太搖了搖頭,這些事情,記憶傳承得有些模糊。
“……”沒想到別人家的秘史還要由自己這個外人說出來,滑頭鬼老頭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件事情,早就不算是什麼秘密了,稍微有點能耐的妖怪,都知道那些曾經開天闢地的妖怪的傳聞。
“你的先祖,最後吃掉了數個種族的妖怪的認知。僅僅是一口,就將完整的數個種族的妖怪,全部吞噬乾淨。沒人記得那些消滅的種族到底是什麼。從文獻上,從人們的口中,從人們的認知中,徹徹底底消失了,連存在的痕跡,都消失的一乾二淨。世人只知道,它吃了些東西,卻始終無法回憶起,它吃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