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翔太交到了自己在日本的第一個朋友——一個非常毒舌的女孩子,戰場原黑儀。
這份友誼是在一邊吃着戰場原烹飪過的螃蟹,一邊無視着她的話後承認下來的。
既然舔過了當然算是朋友了。這句話,是在戰場原買了兩瓶果汁給她後真白說的。
總之,那個敏感的女孩子,在僅僅接觸過一次之後,就抓到了翔太和真白的弱點,從這個角度來看,她確實是一個厲害的人類呢——現在的她,已經和妖怪談不上任何的關聯,僅僅是一個單純的人類罷了。
除了有兩個妖怪朋友。
“啊……吃餓了。”
翔太看着自己桌前堆起來的蟹殼後,搖了搖頭說道:“早知道不吃了,越吃越想吃……”
“如果高阪君你能在吃完所有螃蟹之前說這一句話,或許更有說服力。”戰場原黑儀坐在翔太的對面,自始自終,所有的螃蟹都是翔太一個人吃的。一開始他還保持矜持,吃的斯斯文文,但吃到最後,就完全變成了狼吞虎嚥了。
“畢竟我已經三十年沒吃過螃蟹了啊。”
“哦?那高阪君今年貴庚呢?”
“三十吧。”
“三十個月?”
“三十年。”
“啊,之前聽到三十年的時候還以爲自己聽錯了啊。原來高阪君已經這麼老了,完全想象不出啊。在這具年輕的外表之下居然隱藏着一顆猥瑣大叔的心?難怪高阪君的喜好有點奇怪啊。等等,三十年歲三十年沒吃過螃蟹,也就是說高阪君從來沒吃過螃蟹嘍?即使沒吃過螃蟹,還對螃蟹的燒法這麼挑剔。該說,不愧是饕餮嗎?”
“……”
總不能告訴她自己上輩子吃過來反駁吧。
翔太只好聳了聳肩,說道:“隨你怎麼認爲吧。”
說着,他就直接叼着最後一根蟹腳,躺在了榻榻米上。
“三十年,對於一個妖怪算什麼?”
戰場原黑儀似乎對妖怪的故事有了那麼點興趣。
“嗯……正常發育的話,我現在應該還處於幼年期吧?三十年對於人類來說會很長,但對於我那沒有終點的壽命來說,可能會忽略不計吧。”
聽到沒有終點的壽命這一點時,戰場原黑儀稍微驚訝了一下。
“真是令人嫉妒又感到畏懼的壽命啊。難道饕餮就是這樣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然後像頭豬一樣在消磨時間嗎?”
“嗯。前三十年我就是這麼過來的。睡醒了就吃,吃飽了就繼續睡。”
翔太沒有在意戰場原所用的“豬”這個詞,道:“過膩了以後就來人類世界玩了。”
“還真是悠閒呢。妖怪這種生物。世界上所有的妖怪都像是高阪君你那麼胸無大志嗎?”
“這倒不能這麼說。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妖怪潛伏在人類時間中,有不少妖怪同樣抱着獵殺人類的形態而已。所以以後走夜路要小心啊。”
翔太“好意”地提醒了對方一句。
“我倒覺得需要擔心的是高阪君,以你那單純的思維方式來看,只要有人類拿着食物在你面前晃悠就會被別人抓走了吧?然後被關進動物園裡,做展覽品?”
“句句帶刺啊。”翔太坐起身子,說道:“好歹我也幫過你忙啊。至少態度好點吧?”
“哦?原來高阪君喜歡那種弱氣女僕類型的女孩子嗎?殘念啊。”戰場原將手撐在身後,說道:“或者是溫柔的大姐姐形象?原來高阪君是意外的渴望愛的那種類型的妖怪啊。所以才選擇進入人類社會?”
“至於幫過忙……我好像記得某個妖怪讓我忘記這一切呢。”
“隨你怎麼認爲吧。”
說不過對方的翔太只能再次祭出厚臉皮大招——隨你怎麼認爲。
“吶,高阪君。”
“又有什麼事情嗎?”
“你和她……是什麼關係?”
所謂的她,是指現在已經呼呼大睡的真白。她頭靠在翔太的大腿上,在那裡旁若無人地睡起覺來了。
“現在來看,應該是親人吧。”
翔太看着真白的睡臉露出了一個笑容,這小傢伙,算是在這個世界陪着自己最長的人了吧?
“史萊姆和饕餮是一個物種?”
“就是像親人的感覺罷了。”
“是嗎?”
戰場原看了眼絲毫沒有防備,或者說連怎麼防備都不懂的真白,收回了目光就保持了沉默。
“哎……話說,從現在開始,你就可以去交一些普通的朋友了吧?”
“高阪君,每嘆一口氣幸福就會逃走一次哦。”
“幸福可以吃嗎?”
翔太嘟噥了一句,然後問道:“說實話啊,你還是應該去交一些普通的朋友比較好。和妖怪在一起的話,很容易被捲進各種各樣的危險事件……這不是開玩笑,或許我哪天就被退魔師查水錶然後只能亡命天下。”
“我不打算回頭。”戰場原黑儀回答道:“因爲是我自己選擇了那種生活方式。”
“……意外的堅強啊。”翔太感慨了一句後,就說道:“螃蟹很好吃,謝謝你了。”
“不客氣。”
“很貴吧?這個季節買到這種螃蟹肯定很貴吧?沒必要在這種地方花錢,對我來說,一隻螃蟹和十隻螃蟹都一樣。只能嚐個味道而已。”
“確實有些貴啊。不過,今天似乎意外的走運呢,在路邊撿到了一個錢包和一把鑰匙,等了失主一會卻沒發現人呢。本來想上交到警察局的,結果發現裡面沒有證件。究竟是哪個沒腦子的人落下的呢?”戰場原說到這,頓了一下,將一把鑰匙和錢包拿了出來放到了翔太的桌上,道:“好像和高阪君家的鑰匙孔是配對的啊。”
“……”
翔太沉默了數秒。
自己今天是帶着錢包出門的。
今天似乎自己爆過衣服。
爆完衣服以後好像沒撿錢包。
錢包裡的錢好像是自己所有的家產了。
嘶——翔太倒吸了一口冷氣。
“開玩笑。螃蟹錢是我自己出的哦。”
“什麼嘛。這種玩笑以後還是不要開了,會嚇出饕餮命的。”翔太鬆了一口氣擺了擺手,接過了錢包……
戰場原黑儀用手撐着臉看着表情凝固的翔太,道:“不過,等我到那的時候,錢包裡的錢已經被人拿光了。”
“吶,偉大的戰場原同學,我們是朋友對吧?”
“是哦。”
“那……朋友之間,借點錢沒關係吧?”
“殘念。我攢的錢全部用來買螃蟹了。”戰場原黑儀臉上帶上一絲奇怪的笑容,道:“就算要打工賺錢的話,也不是今天能拿到錢的樣子吧?”
“……”
沒過多久,戰場原黑儀就暫時告辭了。畢竟剛剛恢復了體重,她需要告知她的父親,還有醫院那裡的事情都需要做一個“清算”——這是她的原話。她似乎近期會在學校裡請一個假,斬斷一些事情。
雖然覺得這個女孩子不對自己的胃口,但既然有人願意和自己交朋友,那還是一件值得令自己高興的事情。
只不過,戰場原黑儀走後,一個很嚴峻的問題就再次被翔太提起。
家裡沒有錢了。
“錢?”
被翔太搖醒的真白晃了一下腦袋,從口袋裡拿出了幾個硬幣,有100的,有500的。
“一千四百円嗎?”
翔太數了數真白今天從他錢包裡搜刮出來的私房錢,嘆了一口氣說道:“啊啊啊,奴良組的十萬円貸款還沒還,怎麼辦。本來還想做切糕去賣錢的。結果現在本錢都沒了。”
“嗯……”
真白似乎也知道沒錢到底是多麼可怕的事情,有些喪氣地點了點頭。
只能從打工做起了嗎?但翔太考慮了很久,沒發現自己能做的工作。搬磚或許是一個不錯的主意,但現在基本沒有在晚上工作的工地的吧。白天又要去上學……一般普通的餐廳什麼的,翔太可不敢保證自己在飯店裡呆久了不會做蠢事……
“真白,你有什麼好點子嗎?”
“嗯……賣身?”
“啪。”翔太敲了下真白的頭,道:“哪裡學來的這種壞主意。”
真白嘟着嘴說出了自己想表達的真正意思:“馬戲團。”
“哦,這個賣身啊。”
翔太敲了下手掌,說道:“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呢。”
“變成貓咪的話,就能表演鑽火圈賺錢了。”
真白點了點頭,附和了翔太的看法。
“事不宜遲,直接去街頭賣藝吧。”翔太拿出一個白紙,在上面寫上了“會賣藝”三個字,然後變成了迷你饕餮形態,將白紙掛在了自己的胸口。
翔太揮舞了一個爪子,賣了一個萌。
“……”
“啪。”
直接將那塊紙牌拍飛,翔太顫抖着迷你的身軀雙爪抱頭喃喃低語道:“難,難道我已經節操喪失到這種境界了喵?”
舔了三十年真白後,外加上舔了一次戰場原,翔太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沒了所謂的下限。
它在地板上滾了幾圈後,重新爬了起來,對着在那裡一直看着它的真白說道:“不行不行,換個方法喵。”
真白搖了搖頭。
“哦!我有辦法喵,真白,我們去找人包養我們吧。”
翔太雙爪握筆,在紙版的背面寫上了“求包養”三個字重新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啊,如果有那個富家大小姐願意養我就好……”
翔太的話剛說到一半,又拍飛了紙牌,趴在地板上呈現出絕望的樣子。
翻過身,平躺在榻榻米上,道:
“我到底該如何是好喵。”
翔太嘆了一口氣,剛纔戰場原臨走前給了自己一個建議,說可以開一家小小的事務所,專門處理各種各樣靈異事件來賺錢。但實際上的問題是,從事這種行業的話,等於就是搶了退魔師的飯碗打了奴良組的臉。
就算不是爲了填飽肚子,翔太也得想辦法賺錢來維持日常開銷。
“其實……退魔師這個職業還是不錯的。既能賺錢還能吃飽……”
“危險。”
“嗯,很危險。不適合饕餮的脾氣。最好有坐在那錢就能來的工作做喵。”
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翔太又打了三個滾,然後四肢着地爬起來,說道:“我還是去打工喵。先打一個晚上零工賺點錢。不然這個星期要過不下去了。”
“不要不要。”
真白搖了搖頭,她不想和翔太分開太久。
“就一個晚上。先去賺點錢應付一下吧。不然真白就沒果汁喝了。”
“唔。”
“在家裡乖乖聽話啊。”
在這一天,史上最強板磚工,史上最沒下限的饕餮同時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