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頭一次坐上火車的向槐不知道,他跟他媽前腳剛離開,後腳遠在縣城的向大伯一家老小就滿滿當當地坐着麪包車到了。
麪包車剛進村,向老太就下了車,嗓子一清就嚎了起來,驚得村中聚在村頭閒聊的衆人一個哆嗦。
“向文媽,這是咋了?”
“是啊,咋一早回來了……”
村裡人七嘴八舌地問。
向槐大伯孃攙扶着一副不勝哀傷樣涕淚橫流的向老太,面上滿是哀容,嘴上卻一點都不打磕絆:“我們家那小叔子,爲了救人,說走就走了。弟妹對爹孃再有意見,這麼大的事兒也不能說都不跟我們說一聲啊,要不是小叔子的事蹟上了新聞,我們一家子還矇在鼓裡呢!”
村裡人還真沒聽說這事兒。倒是前天晚上被向槐“裝神弄鬼”嚇着的幾人,面色一白,忍不住問:“啥時候的事兒?”
“就前兒……”
其他人沒注意到那幾人陡然變青的臉色,一聽那向老二年紀輕輕就那麼死了,不管真心還是假意,都面帶關心地圍了上去。
“他大娘,節哀啊!”
“老二他媳婦也真是的,咋都不說一聲?鄉里鄉親的,這麼大的事兒都不曉得!”
“可不是,忒不像話!親爹孃親哥都不知會一聲,沒見過這麼不懂事的。”
“要我說,那女人就是個掃把精,他山叔當年多有前途一小夥兒,爲了那女人愣是扒了一二十年土坷垃,這還年紀輕輕就去了,唉……”
一行人聲討着往向槐家走去。
到了家門口,在門外又吵又罵地喊了半天都不見動靜,向槐大伯按捺不住直接踢了一腳,歷經滄桑的破舊木門就吱吱呀呀地打開了。
向大伯夫婦跟老孃使了個眼色讓她拖住衆人,先一步進了屋。可一番翻箱倒櫃,別說值錢的玩意兒了,連件破衣裳都沒有!
“家裡咋啥都沒有,這娘兒們不會是帶着賠償金跑了吧?”
她孃家兄弟是險些出事那小學的老師,她可聽說了,得救小孩兒中好幾個家境不錯,家裡人也大方,不說國家給的幾萬獎勵金,那些家長單給的也得有個四五十萬!
“就知道不是個安分的!”向大伯恨恨地吐了口唾沫,罵罵咧咧地出了屋。
火車上,向槐一時半會兒睡不着,就坐在軟臥鋪邊往窗外張望,見小桌對面的媽媽突然笑了,疑惑地問道:“媽,咋了?”
向槐媽當然不會告訴兒子,她本體移走了,可還是在他們一家三口生活了十多年的家留下了分枝,這麼一會兒功夫,就看到了一出好戲。“沒啥,就是心裡高興。”
“媽高興,我也高興!”向槐憨憨地笑着,一直藏在心底的忐忑一掃而空。只要他們一家三口開開心心地在一起,哪裡都可以成爲他們的新家!
在火車上待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上午,母子倆纔到站。好在這會兒不是什麼客運高峰,在車上休息的好,下了車也不顯疲憊。
只是,出了火車站,看着彷彿另外一個世界的車水馬龍、高樓大廈,向槐愣愣地站着,有些不知所措。
向槐媽也沒好到哪裡去,她上次來這個歷史悠久的繁華古都還是二十年前,本以爲是重遊故地,哪知大都市的變化竟如此之大。她扭頭看了眼滿腹茫然不知所措的兒子,暗暗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撥通了本不打算撥打的電話。
“咱先找個地兒吃點東西,待會兒有人來接。”
向槐緊跟着母親,好奇地問:“是媽的朋友嗎?”
“算不得朋友,只能說舊識。”向槐媽說着,領着兒子進了一家拉麪館。
向槐想問不是朋友爲啥麻煩人家,媽不是向來不愛欠人人情嗎?可看周圍人來人往的,好些話不適合大庭廣衆說,只好按下疑問,先跟母親去填飽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