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初一1班最後一位面試的彭麗回課室後問程心爲什麼不等她。
“你面試情況怎樣?我直覺我一定能進。”
程心翻過作業本,隨便附和了一句:“那祝你早日統治婆媽男人。”
晚自習後回宿舍,程心站在墊腳凳上對着鬥櫃裡的鏡子梳理長髮。
馮娟經過時不經意擡頭,好奇問:“程心,這星期不見你帶零食?”
之前兩個星期她都誇張地帶了一大袋零食回來,把鬥櫃塞得滿滿的,可是不曾分享過。
而這星期她的鬥櫃空空如也。
程心關上鬥櫃門,向馮娟遞了個高深莫測的眼神,然後滾上牀睡覺。
馮程一頭霧水,索性不想不問了,去陽臺刷牙洗臉。
晚休的鈴聲敲響,宿舍大樓的每格宿舍幾乎同一時間關燈,整座大樓連同整個校園沒入一片疲倦的黑夜。
枯燥的一天又過去了。轉眼國慶假期也來了。
不管放什麼假,程家都沒有活動,跟普通週末沒差別。程心給自己安排任務,約那對孖仔去麗姑粥店見面。
街口處掛了幾個燈籠與國旗,算是有些國慶氣氛。除此之外,其實大部分人也是當普通日子過。
自從程心去了錦中上學,麗姑就很少再見到她。今日見她光臨,高興起來說要請她吃豉油王雞腳。
“無見一段時間,程心長高了長漂亮了。”
程心當麗姑說客套話,可當她看到孖仔時又覺得,也許是真心話。
因爲她也覺得孖仔長高長好看了。
雖然大孖依舊寡言內斂,小孖依舊像甩繩馬騮,程心也說不出具體哪裡變了,就是感覺他們變了,長大了。
反觀大妹小妹,怎麼沒覺得她倆變了長大了呢?
他們啃着麗姑請的雞腳,有的沒的聊着。
程心總以小人之心度小孖之腹,裝模作樣質問他有沒有欺負大妹。
小孖眼珠子往大妹身上溜一圈,理直氣壯:“當然沒有!”
其實有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欺負。
前鋒小學每天都要做早操,早操之後就是跳集體舞。
每個班男生圍一圈,女生圍一圈,裡一層外一層,形成一個雙環圓形。音樂響起,全體開始跳簡單的集體舞,到某些動作時,對站的男生女生要手牽手一起完成。
原本小孖的舞伴是另一個女生,某日老師心血來潮給他調了個位置,他的舞伴變成是大妹。
小孖最討厭跳集體舞,扭扭擰擰娘娘腔,他堂堂男子漢,怎麼能做那些噁心又柔柔弱弱的所謂舞姿?
唔,作嘔!
所以莫講話讓他牽舞伴的手一起完成動作了,他能舉舉手踢踢腳沒直接坐下來或者逃舞就已經仁至義盡。
以前的舞伴習慣了他的作風,不顧不管的。可舞伴換成是大妹後,畫風就不太一樣了。
“你這樣會害我們被扣分的。”
大妹一本正經說。
被扣分會影響每月的先進班集體評選。作爲班裡的骨幹,對這個當然在意了。
小孖死活不伸手,不碰她。將集體利益遠遠拋於個人利益的後面。
結果大妹伸長手去牽他,嚇得他甩都甩不及。
之後有好事者拿這開玩笑,說小孖被大番薯看中了,主動牽手呢。
明知道不是這樣,明知道他們故意氣自己,小孖就是控制不了發怒。
他朝大妹大聲呼喝:“你不要碰我!”
大妹微微一怔。
許久,她緩緩說:“可以的,不過你做個假動作吧,”她用雙手示範,相交不相碰,掩眼法,“假裝牽手,這樣老師也許不會發現。”
假裝牽手……
多少年後,樑新反省當時的自己又蠢又鈍。
大妹不氣不怒,不哭不鬧,反倒弄得小孖不好意思了。
他摸着腦袋解釋,“我不是不碰你,我跟誰都不碰。我就討厭跳集體舞,特別討厭。”
大妹靜靜聽完,嫣然一笑,潤物無聲。她回了一句話讓小孖不那麼忐忑了——
“其實我也不怎麼喜歡。”
這事他倆約定了,不準告訴大孖小妹,小孖叮囑大妹也千萬別向大姐告狀。
現在大姐如是問,小孖相信大妹不會食言,便堅決否認。
不負所望,大妹果真沒有拆他的臺,安安靜靜坐在一邊啃雞腳。
上午的暖陽直射粥店,店內亮敞敞的,有人走到粥店門口時,因爲背光誰都無法一眼看出對方是誰。
“大孖小孖!”
開聲後,誰都知道他是誰。
郭宰做了個召集的手勢,呼喚孖仔加入外面的遊戲陣形。
見小孖屁股已經離開凳了,程心笑道:“去玩吧,程願程意你們也去。”
“好!”
一聲歡呼,小團體宣佈解散。
“大姐,你也去啊。”大妹拉拉她。
程心搖頭:“我回家做作業。”
她最後一個離席,步出粥店時郭宰仍站在門口。
“做什麼,還不去玩,小心被踢出局。”
程心調侃他。
男孩坦白得很,“看看你有沒有變瘦了。”
程心樂了,“這麼大人的話式你從哪學的?”
郭宰斂了斂下巴,“我爸每次回來都會講看看你有沒有長肉。”
“原來如此。我走了,拜拜。”
“……拜拜……等等!”
郭宰跟上去,“你十一放三天假嗎?什麼時候回學校?”
程心邊走邊望着對面河奔跑的小孩,“週一傍晚回學校,你不要去巴士站了。我有一百種方法甩開你,上週末是第一種。”
“我只是想……”
“想你個頭。”程心語氣認真了些,“不要給我添麻煩,不要給我添負擔,不想解釋,不想費心神去應付你。聽懂嗎?不然就絕交。”
班上女生之間吵架有時會用到絕交兩字去威脅對手,而作爲男生,郭宰第一次聽見有人將這個詞套用在他身上。
那震懾力非同小可。
上週末郭宰依時去巴士站送溫暖,但在巴士站等到天黑都不見程心出現。
他有些心慌,噠噠噠跑去程家找人。
大妹告訴他:“大姐三點多就走了。”
“這麼早?爲什麼?”
“作業多,早點回去寫。”
“哦……”
郭宰整個人像泄氣的氣球。他先前還特意去問大妹小妹程心喜歡吃什麼。
大妹看他手上擰着袋子,好像很重,問是什麼。
郭宰擡起來從裡面掏出一包棉花糖,“請你和程意吃。”
回到家,那袋零食原封不動放在他的房間裡。原以爲它總會有用武之地,等下週唄,現在看來是永無出頭日了。
程心走到家門口時頓了頓腳步,門口停了小舅的摩托車。
她沒敲門沒推門,悄悄走到客廳的窗戶下面,聽見裡面的對話聲。
“二姐,你要不要找那些外面的人去幫你收數?”
“外面什麼人?亂七八糟的你姐夫肯定不同意。”
“也不算亂七八糟,三姐他們應該也認識一些。姐夫那邊,收到錢再告訴他嘛。錢到手了,他還能怎樣不同意。”
“算了,借條都沒有一張,誰接?況且你姐夫那脾氣不管錢有沒有收回來都會不樂意。”
小舅重重地嘆了口氣,說:“我也佩服姐夫,沒借條的就30萬扔在街外不收回來,真夠瀟灑。涌口的地才500元一方,收回來的話能馬上起一間很像樣的屋了。”
阿媽冷哼:“他扔在街外的止不止30萬都是未知之數。”
“不行不行,這樣不行。要不我跟姐夫一起去找盧亮。反正我跟盧亮不熟,姐夫不好意思講的話我來講好了,我還怕他嗎?”
阿媽好像來了些興趣,“你怎樣說服姐夫帶你去?別指望我,我已經幾天沒跟他講過話了。”
“嘶……讓我想想啊……”
外面傳來家門被推開的聲音,阿媽與小舅往客廳門口看,見程心進來了。
“小舅。”
程心喚了聲就往二樓去,上了一半樓梯她聽見阿媽提起自己的名字。
“程心先前跟你姐夫講,她同學的姑媽在香港瑪嘉烈醫院工作,認識一種德國進口的祛疤藥很有效,一支藥膏要一千多港紙……”
“一千多?”小舅很驚訝,打斷阿媽,“香港的藥是不錯,但哪裡都有騙子。”
“你姐夫也這麼認爲。不過我問過廖森,聽講國外有效的藥都這麼貴。”
客廳靜了靜,再響起小舅的話聲:“如果有效又是真藥,不妨一試。畢竟程願那樣太可惜了。”
他拍了拍大腿:“趕緊叫姐夫去追債,有錢了還什麼藥買不起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下次更新時間:下週一2017-07-31 11:00:00
小舅說500元一方,郭宰說50元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