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程家。
阿爸去廚房跟洗碗的阿媽照了照臉就出門了。
大妹多留個心眼,問阿爸去哪裡。
阿爸摸摸大妹的頭,“去工作,在家看好程意。”
“哦。”
大妹站在家門口目送阿爸的身影遠去。
都快八點了,下班纔多久又要去哪工作?下次大姐打電話回來時一定要告訴她。
阿爸開着那輛破摩托,“轟卡轟卡”了二十多分鐘,抵達城鎮裡第一幢七層高的住宅樓下面。
那時候百姓普遍住單家獨戶,自己找地自己起,住宅樓非常稀罕。能買得起現成住宅樓的是個象徵,越高層越有錢。
阿爸沿樓梯走到五樓,確認門牌503後按了按門鈴。
裡面傳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接着一個差不多年紀的男人拉開裡面的實木門,隔着不鏽鋼防盜門衝阿爸笑,“阿偉,來了?”
對方打開防盜門,阿爸謙笑着進去,見地面是光滑的花崗岩,他自然地去脫鞋。
盧亮:“不用不用,很髒的,穿鞋沒問題。”
阿爸笑了笑,還是脫了鞋,光着腳進朋友的家。
進去看了一圈,實木天花板,水晶吊燈,真皮沙發,都是當時最時髦的裝修風格。
“阿淑不在?”見屋裡沒有其他人,阿爸好奇了。
盧亮從廚房端來個茶盤坐到茶几旁,邊斟茶邊說:“帶孩子去上鋼琴課了。別站着,過來坐。”
“鋼琴課?貴嗎?”阿爸坐到沙發上,接過盧亮遞來的茶杯。
“貴啊,100元一個鐘。那老師剛大學畢業,她父親是省城音樂學院的教授,收費很貴卻依然很多人報名,走後門才收我們輝仔。”
阿爸喝了口普洱茶。盧亮習慣喝鐵觀音,不過他特意給他衝了普洱。
阿爸:“那一個月下來不少錢。”
“是啊。”盧亮往沙發背一靠,唉聲嘆氣:“我們在外面日曬雨淋做生做死,不就是想多掙錢,給家人好一點的生活嘛。很難啊。尤其養孩子,一陣學這個一陣學那個,樣樣都燒錢。阿淑天天在我耳邊囉嗦,煩都煩死。”
阿爸問:“那你公司最近怎樣?”
“你指桂江?唉,不要提了,簡直上了賊船!最近拼命起別墅,要大量資金,逼我們股東掏錢。我哪裡還有錢?臨急臨忙跟親戚借,又問阿淑外家借,才湊夠幾十萬交上去。眨眼就快十月,又一年了,今年恐怕吃西北風。”
阿爸望着杯中淺黃色的茶湯,抿嘴不語。
於是盧亮主動問:“你呢?最近怎樣?”
“馬馬虎虎,都是在工地轉。”
“工程不難接吧?”
“不難不易,有得做就盡力做。”
盧亮點點頭,“桂江雖然工程多,但我只是小股東,沒有話事權。”
阿爸笑了,“傻啦,我明白的。況且你之前介紹過一個項目給我。”
“這行還是有發展前程的,就是辛苦,自己落手落腳做辛苦,帶徒弟更辛苦,心累。你小舅也跟着在工地學吧?”
“對。”
“那阿秀最近好嗎?”
阿爸又笑,“還是那樣,動不動就發脾氣。”
“哈哈哈!靚女再發脾氣也是靚女,你個衰仔好豔福啊。”
“我大女兒去了錦中讀書。”
“真的?厲害!我記得你二女兒讀書也不差。看不出來,你都不是讀書的料,怎麼生出來的女兒都這麼聰明?肯定是阿秀中和了你的基因。”
“我怎麼不是讀書的料?我的作文經常被老師貼堂表揚。”
“那是因爲我不在你們班,如果在,什麼時候輪到你,哈哈哈!”
阿爸回家時已經十點多,兩個女兒早已睡覺,剩下阿媽坐在客廳等他。
阿媽見他推摩托車進屋時頭低低,沒笑容,就猜得七七八八。
阿爸泊好車就去廁所,目光飄來飄去,就是不飄到阿媽身上。從廁所出來後客廳空無一人,房間的門關得嚴嚴實實。
金秋九月的夜晚,天井的番石榴樹也沒什麼果了。
九月之後便是十月,開學後第一個長假——國慶節假期美麗在望。恰巧國慶那天是週六,錦中從週五下午就開始放假,直到下週一。學生們都蠢蠢欲動,不想寫作業了。尤其九月最後一個星期是申請加入學生會的面試周,校園氣氛變得躍躍欲試又充滿未知的神秘。
教學樓二樓走廊端的廁所門口,何雙展開雙臂,攔住程心的去路。
“程心,拜託你去面試!”
“我填表是幫你湊數,對學生會丁點興趣都沒有。”
“是啊!但面試不一定過,你就去走走過場。”
“擺明的事,爲什麼要我浪費時間?行了舍長,你借過。”
廁所裡面的程心想出去,她往門口左邊走,何雙就往左攔,她向右擠,何雙又堵去右邊。
何雙繼續勸:“申請的表格交上去後審了一次,淘汰了一批人。我們班剩下個位數的申請人入選面試。學生會會把出席面試的情況報到各班,謝老師見出席率低的話,一定怪我。”
也不知程心聽沒聽進去,她一心一意往左邊門縫逃,何雙撲過去攔。誰知原來是假動作!程心一個箭步從右邊突圍而出,哈哈笑跑回課室。
快到課室時,身上的校服卻被人在後面扯住,露出肩膀幾近走光。
“拜託你啦程心!你想怎樣面試都行,人去湊個數就好!”
何雙牢牢拽住舍友,不勸白不勸,勸了不白勸,勸得一個是一個。
學生會面試安排在兩節晚自習期間,申請者坐在候試室,一個個聽着點名去隔壁進行面試。
面試很簡單,就是自我介紹、闡述原因以及列舉貢獻。而點名順序按班級來,初一1班排第一,程心的程字拼音C更是第一中的第一。
前面走了兩位姓陳的,就到程心了。
她隨隨便便走進面試室,隨隨便便看了眼前面坐成一排的三個人,又隨隨便便低下臉去,雙手交握於身後,立在指定位置,不聲不哼,也不給笑臉。
對面坐着的是三位學生會的前輩,有男有女。錦中學生會在學校頗有地位,對新生進行面試的“官兒”又自帶不容被小覷的傲氣與得意,相較先前那兩位初一生都一副討好的模樣,程心的吊兒郎當激得其中一位前輩當場拍板:“行了,回去吧!”
連自我簡介都不想聽了,其餘兩位前輩沒半點異議。
上輩子程心自告奮勇加入學生會,面試時緊張得連話都說不清,落選了。這回連話都不用說,賭一根辣條,不落選算她輸!
得償所願,程心哦了聲就轉身走人。
何雙,你說來湊數的,我就真的來湊數的。
可沒邁出去門口,路就被進來的人擋了。
過來巡圈的霍泉表情頓了頓,訝問:“你也來參加面試?”
回答他的是踢程心走的那位前輩:“是的,她面完了。”
霍泉看着女孩低垂的眼皮,笑了笑,“那回去吧,國慶後就會有消息。”
程心沒答話就繞過他出去了。這段日子除了晨練,她不曾與他在偌大的校園裡碰過面。
來參加學生會面試有可能碰見他,程心早就做好心理防備,所以剛纔視線交撞的那一剎那她不緊張,也不狼狽。
霍泉目送遠去的背影,問那三人:“她表現怎樣?”
“一個字,囂,兩個字,好囂!囂張過你學生會主席。”
“就是,像誰求她來似的,浪費名額!”
“主要是連點基本禮貌都沒有。她很看不起我們。”
三個人輪流批判,聽得霍泉笑了出聲。
他雙手插進褲兜,頗有感慨般接話:“她確實是個很沒禮貌的人。”
有機會要好好調/教。
霍泉說完就轉身走,但一會又回頭來問:“她申請哪個部?”
一人匆匆翻閱程心的申請表,回他:“學習部。”
作者有話要說:
下次更新時間:週五2017-07-28 11: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