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然艱難的劃蹭着身體,一副恐懼而又無法相信的樣子看着締洛。
因爲逸在冰淵之下,將自己的血液大量注入進了這片薔薇藍海之中。因千然的身份是海之靈主,所以,此時的她在這種內外傷兼備的情況下,早已是無法凝結,並使用絲毫的出絲毫的魔力之源。
“千然,不要在爲了千亦大人做這些事情了,她若知道的話,也不會爲此感到高興的。”締洛邊說,邊緩步朝她走進。
……
百年前,風車鎮一直流傳着一個不成形的規矩,那就是,無論是鎮上哪個魔力家族誕生出了能與虹之結晶產生共鳴的孩子。都將在成年後被作爲虹之島嶼的守護使,帶着那枚結晶石一併墜入湖畔之中。
直至死亡後,那枚結晶石纔會與放置在和光古鐘上的另一塊產生共鳴,而再次迴歸本位,等待着下一個繼承者來依次循環守護。
而那一年,一個名爲千然的女孩兒,則被選爲了守護虹之結晶的人。
千然有一個雙胞胎的姐姐,名爲千亦,他們是風車鎮一家歷代被賦予掌管湖泊和海洋的魔使一族的孩子。
而兩姐妹從出生起就繼承了「湖泊靈主」和「海之靈主」的身份。
姐姐千亦,負責統領整片海洋。
妹妹千然,則掌管世界上的各個大小湖泊……
但守護虹之結晶的工作終究是枯燥的,且一旦進入,就註定此生直至死亡,都不能離開那片虹之島嶼。
“姐姐,我們逃走吧。”
千然鬼靈精怪的探過頭來,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撲閃着,同時身體也在地上蹭着蹭着,蹭進了千亦的被窩裡。
“別再想了,要是我們逃走的話,風車鎮怎麼辦?爸爸媽媽又該怎麼辦?萬一真的如傳說中的那樣,覬覦那顆虹之結晶的妖靈不顧一切的入侵進來,整個小鎮都會被我們兩個人毀了的。”
黑長的頭髮散落地板上鋪着的那層白色牀墊上,像是被黑色的墨汁所勾勒出的一副山水畫一樣。千亦安靜的躺在其中,話語輕柔的撫摸着千然垂落至臉頰上的髮絲。
那些話聽上去是多麼偉大,甚至沒有半點牽動到千亦臉上的表情。
而千然聽後只是半響的沉默不語,甚至心裡會有那麼一點點不甘。
她想着,若是被選中去守護虹之結晶的人是姐姐,那她一定會義無返顧的和她一起離開。絕不會明知道前面是個火坑,還要眼睜睜的看着她跳下去。
姐妹倆各懷心事的躺在地上,這是一個迎着屋頂天窗的好地方,只要月亮照常升起,那縷皎潔的月光便透過窗戶灑在她們略顯稚嫩的臉龐上。
相似的外表,相同的習慣,甚至有時她們覺得,自己的心也是彼此相通的。唯一不同的便是,千亦的左肩上的,一道深深的紅色胎記。
……
終於到了那一天的夜晚十二點,守護使的接任典禮正式開始。
風車鎮的鎮長親自來到和光古鐘內,將開啓的發條插入了內部的鐘盤核心之上。
隨後,只聽‘咔噠’一聲,鑰匙開啓某扇大門的清脆傳出。外設古鐘的閣樓小門便伴隨着一陣老舊的吱嘎吱嘎聲而緩緩開啓……
人們駐足在鐘塔下,等着鎮長將那塊封印在和光古鐘內的虹之結晶拿出來,然後再由小鎮內專門負責祭奠的婆婆,親手將它交付給新一任的虹之島嶼守護使。
千然穿着一身潔白的長裙,宛如一名待嫁新娘一般微低着頭,靜默等待。
“吾現在將虹之結晶賦予你,從此,你將成爲它的主人,也同樣爲虹之島嶼新一任的守護使……”
蒼老而又緩慢的聲音徐徐發出,隨後,千然便從那位老婆婆的手中接下了那塊輕輕閃動着一陣微弱光亮的虹之結晶,依舊恭順低頭,沉默不語。
短暫而又象徵性的接任禮結束後,她帶着整個小鎮人們的祝福,與期許目光,被一路送入了虹之島嶼的彩虹瀑布內,進行最後的,被送入湖底的儀式。
一個正值花季的少女就這樣被永遠的囚禁在湖泊之下,即便在此之前被冠上了如此多好聽的名號,卻又有什麼用?
或許世界就是這樣,當犧牲掉一個人可以換來全鎮居民的安定生活時,那一個人的生命又算的了什麼……
小小的千然就這樣順着人們的指引進入了瀑布深處,清涼的湖水順着她的髮絲傾瀉而下,讓她睜不開眼睛。只能一路向前走,走進這個彷彿沒有盡頭的,瀑布之內。
而當她再度睜開眼時,映入眼眸的竟是一片花的海洋。粉紅色的天空在柔和的月光映照下散發出瑰麗的光芒。
幾隻散發着柔軟的白光的小精靈們在深夜的彩虹之邊處輕盈飛舞,偶爾擡起頭好奇的看着她這名外來者,再揮揮翅膀的飛離開來。
千然摘掉了頭上的白紗,將溼透的長髮輕輕甩了甩後簡易的束在腦後。
她知道,自己走入瀑布後,身後回去的路便會在瞬間自動封閉起來。而那些護送着她進來的人們,也將紛紛回到各自的家中,從而將這場接任禮徹底的畫上一個句號。
瀑布內溼滑而又有些微涼,她緩慢的向前走着,直到眼前出現了一扇不規則的石門後,才停了下來。
那扇石門光滑如鏡,應該是長期被這兒的溼氣所籠罩,幾經數百年後才造就的如此滑潤。而上面的扁圓形的凹口,則與千然手中拿着的那塊虹之結晶的形狀相同。
她將結晶石嵌入其中,緊接着,便只見那扇石門緩緩打開。之後便是突如其來的一股巨大的漩渦巨浪,根本來不及讓她有絲毫準備的時間,便就被這樣捲進了其中。
冰涼的湖水拍打在她的臉上,一股彷彿要窒息般的感覺猛的襲入腦袋,甚至是順着口腔和鼻子,造成了一種幾乎快要溺水身亡的恐懼感。
白色長裙的肩帶被湖水衝的微微向一旁側滑了下去,一陣如細碎繁星散落開的景象隨之流出。緊接着,便是左肩上一道暗紅的胎記,因爲被湍急的水流衝散了魔力的隱藏,而就此暴露出來。
“千然,姐姐只能幫你到這兒了……”意識逐漸模糊的時候,被那股突來的水中漩渦捲走的她,口中輕輕的呢喃着。
而與此同時,千亦的房間內,一個女孩兒正安靜的獨自睡在牀上。
好像打從兩人懂事起,千然就一直不願被分開安置在兩張牀上,只是任性的想要和千亦在一起。
她說,這樣可以離姐姐更近一些。
而就在接任儀式的前一天晚上,千亦認真的整理着那時要穿的白色紗裙,以及略顯出些嘮叨的告訴千然,‘以後姐姐不在身邊,一定要好好的照顧自己,不要傻傻的相信的別人,也不要想念她……’
千然安靜的坐在牀上,她開始爲千亦的冷漠感到越來越氣憤。
這一別,分明就是永生都不能再相見,可爲什麼自己一直以來都這麼依賴和信任的姐姐,卻在此時此時,連半分不捨,和一滴眼淚都沒有落下。
那一夜,千然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是冷冷的撂下了一句,‘我睡了。’便躺在牀上獨自睡去。
千亦漠然的看着千然熟睡的背影,她知道這代表着什麼。
千然在恨她,恨她的冷漠無情,甚至於連最後一夜,她都不願在於自己同睡在可以清楚看到月光,只屬於她們兩個人的地上。
一切都打理好後,千亦藉由月亮灑下的茭白之光,暫時將自己左肩上的胎記覆蓋住。隨後撫了撫千然垂落而下的長髮後,輕輕一笑。
沒錯,這正是她想要的。沒有留戀,和姐妹間的過多不捨,只要毅然決然的離開就好。
她堅定了決心後,便將事先準備好的梧桐花輕輕插在了千然鬢角的髮絲之中,薄脣輕動的低聲吟唱起來。
梧桐花有很好的安眠效果,迎着月光灑下,並融合千亦的魔力,對千然這樣毫無戒心的人來說,催眠術的成功率幾乎是可以成倍的增長。
而當確定千然已成功被催眠至深度昏睡後,千亦便擡起手,猛的咬破了自己的一根手指。當一滴猩紅色血液滴落到地面上後,只見一個正圓形的魔法陣出現在她身下。
緊接着,她把手輕放在千然的胸口處,當她緩慢的擡起手時,只見一團宛如亮綠色火團的東西被她抓着,抽離出了千然的身體。
她將那團亮綠色的火團放入自己的體內,隨後又用同樣的方法,把自己體內的一團淡藍色的火光,放如了千然的身體裡。
一切結束後,千亦的全身幾乎都被汗水所浸透。因爲她是「靈主之魂」交換的施術者,魔力的消耗和身體的負擔都是被交換人的數倍。
她難受的躺在地上,將身體蜷縮成一團。強忍着不讓自己發出太大的呻吟聲,從而慢慢吸收掉這團原本屬於千然的,「湖泊靈主之魂」。
這一切做的似乎都是如此的天衣無縫,直到接任典禮結束,千亦當真頂替了千然而成爲了虹之島嶼的新一任守護使後,都沒有人發現這個真相。
直到兩天後,被放置在千然髮鬢處的梧桐花輕然凋落,她身上的深度催眠才被完全解除。
看着空曠無一人的房間,千然只覺得腦袋一片渾濁,好像被人抽走了記憶,替換了靈魂一樣難以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