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安靜的而又不帶一絲情感的講完了關於自己和那枚掛墜的故事,空洞無神的眼眸中仍舊是那般的灰暗,彷彿失去了靈魂的軀殼一般,不存在一絲光彩。只是她的手卻從停下對那枚金鑲玉的精緻小葫蘆的撫摸、凝視。
“其實妾身的請求真的很簡單,只想讓這枚掛墜重新回到蒼的身邊。被邪靈佔據了身體的蒼被重新封印在了清泉之眼裡,而那枚清泉之眼現在究竟在哪裡也是不得而知。如今,只有靠司徒家的力量才能找到它了。”
驚蟄之神低着頭,話說的聲音也是越來越小。
“露大人,恕我直言。我家熾汐小姐雖然身爲司徒家的新任繼承人,但您應該也知道,在沒有神使的允許下,空間之門是被禁止隨便開啓的,而司徒家歷代的職務也正是看管大門,不能因任何理由而爲任何人乃至自己所私自濫用。”
“沒錯,關於司徒家的能力和被賦予的責任範圍,妾身的確知曉幾分,所以這個請求對司徒家來說也有些爲難。但妾身這次能夠前來,還是抱着一絲希望的,還望熾汐小姐能夠念及妾身與司徒家幾代交好的情面上,考慮一下看看。”
此刻的驚蟄之神完全沒有一點作爲神明該有的架子,只是誠心的在請求着幫助。說出此話的同時,更是微低下頭,無神的眼眸上覆蓋着一層灰暗的失望之感。口中還輕聲的呢喃着“拜託了,蒼在被封印的時候,說它很冷,這已是妾身最後能爲它做的事情了…”
“神主,您怎麼能……”
一旁的蜻蜓護衛鬆開了手中的刀,趕忙扶起驚蟄之神的胳膊。臉上的表情說不好是心疼此刻自家的神主如此屈尊的請求一個毛還沒長全的小魔使,還是處於護衛對神主的關心,而上前維護。
“即便露大人您這樣請求,也恕司徒家不能答……”
“我,我答應你!”
還沒等臨楓把話說完,便聽坐在臨楓肩膀上的熾汐竟然一口答應下來。雖然熾汐根本就不清楚這件事的嚴重性究竟有多大,但卻眼淚卻已經隨着驚蟄之神的話而如斷了線的珍珠般不斷的流出。
或許,露和蒼的故事側面的刺痛了熾汐的心,無奈而又不能避免的分離,這一分別便是永遠不能在相見。熾汐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一個人無論是帶着對另一人的模糊記憶,亦或者是清晰思念的生活在這世上,都是難以形容的痛苦。
“笨熊,我不是叫你別亂說話嗎,這種事情你怎麼能答應。”
在熾汐自作主張的答應下了驚蟄之神的要求後,臨楓的尾巴和耳朵幾乎是在瞬間僵硬並且豎立了起來,同時咬着牙怒目而視熾汐,小聲的擠出了這句話。
可熾汐卻完全無視掉了臨楓的反應,隨手拽過臨楓的衣袖擦拭着眼中仍不斷流淌而出的淚水,然後不顧臨楓那幾乎要殺了她一般的憤憤目光,一躍而下他的肩膀。
“真的嗎,熾汐小姐你真的願意幫妾身?”
驚蟄之神空洞的目光中似乎閃過了一絲難能可見的光亮,一把握住熾汐的手的,語氣雖然依舊是那麼奇怪,但卻也能夠聽出此刻她激動的心情。
熾汐看着她點了點頭,踮起腳尖將驚蟄之神抱在懷中,小手輕輕的撫摸着驚蟄之神盤起的高高的的髮髻尾端。
“一定,一定還會再見面的。”熾汐在驚蟄之神的耳邊輕語着。
驚蟄之神完全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自己竟會被熾汐這樣的小輩魔使抱在懷中,像再哄一個失去了最愛玩具的孩子一樣,吃力踮着腳撫摸着自己的頭。
熾汐的聲音雖然稚嫩,但露卻隱隱的感覺到一絲久違的溫暖涌入體內。而耳邊那輕柔的聲音,更如同蒼那般溫柔,好似冬日裡那縷能夠融化積雪的熾熱陽光一般。
“謝謝,謝謝你…”
露在熾汐的懷中緩緩的閉上眼睛,只感覺到眼中一縷好似溫熱的液體從眼眶中滑落而出,怎麼都停不下來。
數百年了,自從失去了蒼而成爲驚蟄之神後,露便在沒有流過一滴眼淚,再沒有過表情,還有流露出一絲自己的情緒。唯有那突然的瞪眼表情,代替了她全部的喜怒哀樂。
對露來說,能夠與蒼相識,能夠帶着它的魔力之源每年爲大地融化冬雪,能夠守着它的心願並加以完成,便已是莫大的幸福…
在驚蟄之神連聲的致謝與感激中,熾汐暫且收下了那枚精緻的小葫蘆掛墜,答應驚蟄之神在有機會開啓空間之門的時候,將它放於清泉之眼中,也就是蒼的身邊。
露看着熾汐,雙眸中閃着晶瑩的淚水,感激之情無法言表。然後猛的用力瞪了一下眼睛,已示自己心中的喜悅與感謝。
這是熾汐第一次看到驚蟄之神用這種‘特別’的方式表達自己,着實被嚇了一跳,略帶一絲驚慌的向後踉蹌退了幾步。
“露大人,這個毛病我勸你還是改掉會比較好一些。”臨楓笑着看向驚蟄之神說道。同時慌忙上前用手臂擋住熾汐的身體,防止她會不小心摔倒而出醜。
“這纔是我們神主與衆不同的地方!”蜻蜓護衛忙上前來一臉尷尬卻又堅定的維護着自己的主人。
“好,妾身日後會注意的,也會試着找回蒼那溫柔的笑容。”
說着,驚蟄之神面向蜻蜓護衛,又突然瞪了一下眼睛。隨後蜻蜓護衛便心領神會的對着臨楓和熾汐微微彎腰,施禮以示告別。
隨後,熾汐與臨楓一同目送驚蟄之神離開。而隨着驚蟄之神逐漸遠去的背影,天空上密佈着的大片陰雲也隨之消散開來。
只見遠處的空中,蜻蜓隊長拔出腰間的佩刀,對着天空中濃厚的黑雲左揮右砍着。一道道白色的閃電從他的刀尖處涌出,打散了空中聚集的陰霾。
驚蟄之神走後,熾汐疲憊的一頭栽倒在沙發上,看着手中那枚對驚蟄之神來說萬分重要的掛墜,將它小心的放入了桃瑞絲的體內。
因爲對熾汐來說,沒有什麼地方能比和自己形影不離的小熊布偶更安全了。
“蠢貓,給我倒杯茶來,別忘了還有蛋糕。”
熾汐閉着眼睛躺在沙發上,滿滿一副主人的姿態。但她完全沒發現,此時的臨楓正站在她面前,一股濃重的幽怨氣息正從他身上源源不斷的散發出來。指節間發出‘咔吧咔吧’的響聲,怒氣馬上便要衝到頂點的樣子。
“喂,蠢貓,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熾汐有些不耐煩的重複着,同時睜開眼睛從沙發上坐起。
但就在她起身的一瞬間,只見臨楓突然朝他衝過來,如拎小雞一般猛的一把拽住她的衣領,將她提到半空中,放到一旁。
“你這只不長腦子的笨熊究竟知不知道因爲你剛剛的一句話而給我攬下了多大的麻煩!還想要喝茶,我真想現在就把你料理一下當做明天午餐的主菜!”
臨楓氣一邊沖沖的怒斥着熾汐,同時一邊手忙腳亂的收拾起因爲之前的打鬥而弄得亂七八糟的房間。
“你發什麼瘋,既然開啓空間之門是我們司徒家的能力,我答應露又怎麼了。你這隻蠢貓難道一點同情心都沒有的嗎!”
“那我問你,你知道空間之門是什麼,該如何開啓嗎?”
“切,空間之門開啓這種事情我當然……”熾汐高傲的仰着頭,將剛剛被臨楓弄亂的頭髮甩到身後,完全不假思索地說着。
“嗯?當然什麼,你接着說啊?”
“……當然,不知道。可,可是你作爲司徒家歷代以來的守護使,你一定是知道的。況且你現在作爲我的專屬魔使,便有告知我的義務!”
原本還理直氣壯的熾汐在說出那句‘不知道’的時候,聲音像是被空氣壓縮了一樣越發的小。但她仍繼續保持着那副死撐面子的假強勢,乾笑了幾聲後又不得不把包袱踢回到了臨楓身上。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不過在那之後你要帶着那枚掛墜親自去和驚蟄之神致歉,告訴她這個忙你幫不了。”
“我不要。”
“你沒有權利說不要,這件事你根本應付不來。更何況,現在你只要能夠管好你自己,儘早脫離F班那個低水準的地方就可以了,不要再給我惹麻煩去趟這趟渾水。”
臨楓冷眼看着熾汐,語氣是少有的嚴厲,且沒有一絲轉圜餘地的樣子。
熾汐不知道爲什麼,臨楓在這件驚蟄之神這件事的態度上會如此強硬。哪怕在此之前臨楓與她的脾氣性格不合,那也不過是小打小鬧,從未見他如此兇過自己。
而自打兩人簽訂下主僕契約後,雖滿心不情願,可對自己卻是照顧有佳,盡全了魔使之責。甚至就在剛剛,臨楓還不惜讓她逃跑,自己留下來應對驚蟄之神,拼了命的保護着她。
可如今,熾汐在臨楓的雙眸中所見到的只有冷漠。
“不要用你自以爲是的口氣對我說話,就算你再怎麼不同意,我都是主人,我所做的任何決定都輪不到你來評斷。露已經失去蒼了,她不過是想最後爲蒼留下一點溫暖。像你這種冷血的貓根本不知道失去的感覺有多痛…”
熾汐衝臨楓大喊着,然後砰的一聲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