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四周已經被逸下達了封鎖的命令,而惹出這場麻煩的罪魁禍首,卻還殘存着最後一口氣。
那隻章魚目光有些渙散的看着四周幾乎凝結了的壓抑空氣,以及位於會場上方,面色蒼白的逸。
它好像是故意留着那最後的一口氣息,目的則是想要親眼看着那個把自己害成這樣的那個人,能夠死在它的眼前……
逸感覺到那隻章魚的目光一直鎖定在自己身上,而那污濁的瞳孔,則像是一枚被人戳破了的水氣球,黑色凝液如淚,似漿。
“你不走麼?”臨楓開口問道。
“你覺得下面那隻大傢伙,會輕易的放我離開這裡麼?”他用眼角撇了下那隻章魚,語氣輕鬆的好像不管自己的事一樣,絲毫沒有擔憂之意。
“留下來也好,萬一真死在這兒了,爺也算是有個肯爲我殉葬的可人兒……”
說着,臨楓一副老不正經的樣子轉過身,用纖長的食指輕輕挑起了逸的下巴。玩味的看着眼前雖渾身是傷,且又面無血色卻仍是一副姣好的俊秀面容。驟然一抹邪笑隨着脣角彎上了臉頰。
逸被他看得有些不太自在,但身體的疼痛和失血過多的無力,則讓他的身體難以動彈。
見臨楓妖亦且又如此近距離的停留在自己眼前,他貪婪的注視着那雙銳利的眸子。同時也清楚的感覺到體內幾乎要停止跳動的心臟,以及身邊越來越缺稀的氧氣。
可即便如此,他卻怎麼都無法說服自己的目光從他身上轉移。
“逸,聽說我。藏在暗中的那個人一定還留在這附近觀察着這裡的一舉一動,而依照現在的速度釋放下去,那隻靈獸若是把體內的液體全部放光的話,就一定會滲到會場外面去。到那時,外面的人類全部慌亂起來,你,我,還有笨熊,定是要負起這場事故的全部責任。到時一箭三雕,我們誰都逃不了……”
臨楓靠近逸的耳旁,從外看好似是調戲一般,可實際上卻是湊在他耳邊小聲的說着自己的想法和接下來的打算。
逸安靜的聽着耳畔臨楓的輕輕細語,只覺得像是一陣輕柔的風,刮過耳邊,輕舞起鬢角的機率髮絲。只惹的耳中一陣細癢,和赤紅的耳根。
他半響沒有說話,只是用眼角的餘光朝下望去。而就在那一瞬間,他的目光便和地上趴伏着的那隻章魚撞了個正着。
污濁黑色凝液一點點從眼底滲出,且還死死的盯着他。頓時,逸便覺得腹內一陣翻江倒海的噁心涌了上來。
“它的目標,是我?”逸僵硬着身體,迅速的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臨楓。
“嗯。”
“如果真如你所說,那個幕後的黑手還藏這裡。那這隻靈獸就算是將體內的液體釋放光,恐怕也不會輕易的放過我們。”
“不會,他之所以假借靈獸之手,是因爲他根本就沒打算出來與我們正面交鋒。如果這隻章魚現在死在這裡,不止學院查不出痕跡,他也可以從這裡全身而退。畢竟學院祭期間是什麼人都可以進出這裡的。若我們能夠控制住那些液體流向外面,今天的事情便就只是一場靈獸召喚的意外。如果不能……”
臨楓聲音依舊是那麼輕細,同時雙眸卻一直凝視着眼前的逸,沒有露出絲毫緊張的神色。只是認真的看着手中的人兒,雙眸微眯,妖魅惑人。
“不能的話,靈獸之源的事情就會敗露。而且依照學院的條令,熾汐便絕不能再留在這裡,是麼?”
逸輕聲附和着臨楓,同時也想要從他口中探知自己心中的疑惑,究竟是不是真的。
臨楓微欠起身,將自己的臉龐暫時離開逸的耳邊。雙眸微微睜大,那對兒深邃的眸子所表露出的,不僅是一絲驚訝,還有對逸剛剛說出口的那番話的肯定與讚賞。
“我猜對了?”
“嗯,沒錯。”臨楓簡單的回答,卻讓逸的心再難平靜。
因爲,「靈獸之源」是凝聚了衆多靈獸的魔力之源而彙集爲一體的‘惡靈’。因長期被困頓在次元之門內,黑暗和孤寂使它們心性扭曲,從而暴戾成性。
而靈獸只能通過召喚儀式被喚出,所以每當次元之門開啓時,那些爭先恐後爲了早日離開這個暗不見天日地方,相互廝殺,彼此吞噬。勝者便可以通過大門走向外面的世界,而失敗的靈獸,便只有‘死’這一條出路……
像這樣勝者爲王敗者爲寇的殺戮,就好似神剛剛賦予人類魔力的時候一樣。只是世界天秤早已進入了平衡期,而那扇小小的次元之門,不痛不癢,又有誰還會去過問。
畢竟只要大門不開,裡面的一切生存法則和相互的殺戮,便都與外面的世界毫無瓜葛。
久而久之,次元之門內那些死去靈獸的魔力之源便開始尋找與自己能夠產生共鳴的存在體,逐漸彙集,融合。最終變成獨立的「靈獸之源」。
它們有着自己的頭腦思維,並會悄無聲息的附着在一些意志薄弱的靈獸身上,從而等待着被帶離開這裡的機會。
因此,在這個世界天秤上,沒有多少人能夠得到這種特殊的物質。因爲能夠召喚術需要消耗極大的魔力,且也不是每次都能夠有幸召喚出被附着了靈獸之源的靈獸。
且這種物質本身十分危險,它們在被召喚出次元之門後,便會瞬間失去召喚使對它們的管制,變得只爲嗜血而殺戮。
所以,神使也在這方面做過嚴格的召喚限令。不可私自濫用,或是超出規定的召喚數額。
可如今就是這樣一種少見而又危險的東西,竟就這樣附着在了熾汐召喚出來的靈獸身上,臨楓不相信世上會有這樣的巧合,還剛好被那隻笨熊撞上。
“那現在你打算怎麼辦?”逸知道靈獸之源不是他這種程度的魔力說解決,就能夠輕易解決的事情。
“逸,如果你信我,一會兒……”
臨楓微微一笑,嘴脣輕動了幾下後,便見逸的神色先是一驚。然後思索了數秒後,點了下頭。
隨後,臨楓站起身。五指纖纖的一雙大手輕輕的搭在了逸的頭上,指尖滲入他的輕薄的髮絲中輕輕的搓弄了幾下。
粉紅的舌尖妖魅不羈的舔過上脣,兩隻耳朵‘噌’的一下豎立起來。不再是平時那副懶散樣子,而是繃了繃緊,順着髮絲渾圓的線條連成一線。渾圓的耳尖輕輕顫動,好像在傾聽着四周圍一切響動。
這時,剛剛那名男人再次竄上了會場上方。朝着逸微點了下頭後,便伸出手準備像剛纔那樣,將逸也護送下去。
逸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淺笑,隨後便胳膊便搭上了那個男人的肩膀。而臨楓則先行一步躍下了這高臺。
就在三人迅速踩踏隆起的木屑等落地腳點的時候,那隻大章魚在見到了逸快要脫出自己視線的時候,便突然無法安奈體內那顆蠢蠢欲動的復仇之心。蠕動並拍打着那早已被臨楓斬斷的觸手根部,從而飛濺起一滴滴黑色的凝液朝他們撲去。
而那名看似應該是學生會成員的男人,雖然懷中抱着逸,可也依然是伸手矯捷的躲過了直指自己而來的黑色液體。
可就在這時,他的膝蓋卻突然一彎,好像是腳下踩空了一塊已經被腐蝕殆盡,僅是一副皮囊在撐着表面的石塊。身體便無力的朝一旁傾倒了過去。
臨楓見狀後迅速出手,一把拽過那個男人的手腕便將他拉到了自己身邊。
可逸,卻早已脫出了那名男子的臂彎。虛弱的身體,在加上體內魔力的耗盡,直直的朝着地上那一灘黑色的粘稠液體中倒了下去……
那隻靈獸見此情形,一副‘到嘴邊的獵物怎麼能放過’的樣子,粗糙而又泛着一片黯淡的血紅色的頭顱,簡直如樂開了花兒一般的上下喘息着、浮動着。
隨即他猛的張開嘴,只見那張又圓又深的吸盤口中,‘噗——’的一下,猛的竄出了一股墨汁般的黑色液體,朝着逸便噴了過去。
“會長……”
那名魔使的額上迅速滲出一滴滴宛如豆粒般大小的汗水,剛邁開腿準備衝過去,便被臨楓從一旁緊緊扣住了他的手臂。
只見臨楓嘴角露出一抹淺笑,輕動薄脣:
「風聚爲形,凝結永恆時間爲瞬,賜予吾穿透虛妄僞言其力——」
霎時間,會場內狂風四起,每一縷迎面而來的風都如同夾雜着一根根纖細的鋼絲貼着臉頰劃過一般。讓人疼的只想快點找個地方躲避起來。
這陣風從臨楓的身後恍然而起,幾乎是以一種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略過他們的身旁。當感覺到那陣劃破皮膚的刺痛時,那陣風早已如利刃一般衝破了那隻章魚口中噴出的黑色液體,並對準了它那肥碩的頭顱而砍了過去。
‘噗——’
一聲水潤潤的炸裂聲傳來,緊接着便是那隻章魚的整個身體被一分爲二的場景。而隨後,拿道隨風而起。無影無形的「凝晶結界」也隨着那一聲裂響過後,自動消除。
暫時停滯的時間再次恢復正常到正常的流動,而逸也順着剛纔的力道而跌在地上。
不過因靈獸被滅,黑色液體的源頭也終於被切斷。殘留在地面上的那些黑色凝液也猶如海浪退潮般的開始逐漸消失。
就在臨楓鬆一口氣,以爲事情到此結束直接,只見那些正在逐漸減退的黑色液體突然停住,然後迅速的聚集到一起,像是一羣有生命的物體一樣。
隨後,便朝着跌坐在地上的逸,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