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只見那枚銀色的龜甲驟然變小,然後‘啷噹’一聲掉落在地上。
看着眼前突起的水霧之結,以及締洛莫名的大張開雙臂,將身體擋在了那個女人倒下的前面。一臉果決的看着面前不遠處的臨楓和逸,輕輕的搖了搖頭。
彷彿是在懇求臨楓,放過這個女人……
“締洛,你哪根筋不對了!這傢伙可是先傷害了小熾汐,然後又接着想要我們命的人。你怎麼……”
逸看着締洛一反常態的舉動,不解的朝他喊着。同時也起身迎着締洛所站的位置,再次凝聚起手中的灰光,怒氣衝衝的走了過去。
可還沒等他走出多遠,正單膝伏倒在地上的臨楓緩慢起身,隨即便伸手攔下了怒氣未平的逸。
“小楓楓,你幹什麼攔我?難道你和那隻烏龜一起昏了頭了嗎。”
逸此刻好像一個被注滿了氫氣的氣球一樣,只要在有一點點事情觸及到他早已經繃緊的神經底線,他便會掙脫身上牽引着自己的繩。然後氣鼓鼓的上天去……
“放心,這件事情我會解決。”
臨楓淡淡的說着,然後扶着逸的身體,一點點吃力的站了起來,朝締洛走去。
四周的皚皚白雪,並不是只有寒冬時節纔會出現的景象。只是在這樣的炎炎夏季裡,一反常態的寒風中夾雜着凜冽與刺骨,觸過肌膚帶來微微的痛感。
臨楓的身體略出一陣細微的搖晃,彷彿隨時都會倒在這片寒冰之上。畢竟,此時他的身體狀況,足以用千瘡百孔來形容。
當臨楓經過逸的身邊時,也明顯能感覺到逸的漠然心痛,和被臨楓輕輕拍了拍肩膀後,殘存下的些許安心。
“締洛,我原不想和她有過多的關聯,甚至近百年來,爲了不在有機會碰到她,我選擇不在下海。但是,她今天碰了我身邊最不該碰人,我便不能輕易放過她……”
說話間,臨楓那雙銳利的貓眼兒中所透出的凜寒,是遠比這片被冰封了的海面,更加刺骨的寒氣。
同時,他也朝着不遠處依舊安靜的躺在冰面上的熾汐悄然望去。
數秒的凝視過後,臨楓伸手輕輕推開締洛的身體,俯視着躺在地上,因難以凝聚起魔力之源,且又被逸的光刃筆直穿透四肢而無法站起身來的那個女人。身體微微彎下,將手伸進了她胸前的衣服裡……
“臨楓……”
締洛叫了一聲,本想要伸手阻攔,卻被臨楓冷眸一瞪,本能的縮回了手。
那個女人安靜的躺在地上,似乎是已經放棄了再做掙扎和抵抗。眸中的紅血絲布滿瞳中,死死的盯着臨楓,彷彿是在說,‘就算今天她敗在了這裡,可就算她死了,那股恨也不會隨之磨滅……’
隨後,臨楓從她的衣襟裡拿出了那柄冥蝶之刃。因靈器重新回到自己手中,魔力也隨之恢復了不少。
突然,那個女人漆黑的雙眸凌然一瞪。不顧手臂上穿透着的光刃,奮力一扯。被撕裂的皮膚夾雜着紫紅色的血液便一併噴涌而出,然後猛地朝着臨楓的喉嚨刺了過去。
袖口中藏着的一併水刃,因爲沒有碰觸到逸的血液,以及那縷閃動着灰光的短刃,從而倖存與女人的袖口之中,像是一條伺機待發的毒舌,正等待着這個機會,從而一擊斃命早已蓄謀已久的‘獵物’……
這時,臨楓身後一道微光傳來。緊接着,便只見一柄比之前還要大上幾倍的光刃擦馳着臨楓的肩膀便飛了過去。然後筆直的刺進了地上那個女人的腹部!
見此情景,除了逸以外,在場的所有人都無一不是震驚的表情。
隨即,站於一旁躲過這突來一劫的臨楓便被逸迅速的拽回到他的身邊。
若是剛纔自己出手慢了一些,恐怕眼前的臨楓早已被那女人再度所傷。他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過,害怕失去一個人……
逸略顯焦急的呼吸聲縈繞在臨楓的耳畔,彷彿無法壓抑住內心的恐慌與不安。同時一雙手也緊緊扣住臨楓的手臂,身體內心臟的狂跳聲不絕於耳。
“千然——!”
就在四周的空氣幾乎冷凍到凝結之際,只見締洛一步上前,將地上到着的那個女人的身體託了起來。
“締洛,幫,幫我殺了他……”
此時的千然完全不顧腹上刺着的那束光刃正在一點點侵入她的身體,吸取她體內本就已經被壓制到所剩無幾的魔力之源。依然殺氣騰騰的瞪着同樣身受重傷,被逸死死護住的臨楓。
漸漸的,千然的眼窩泛起一陣溼潤。眼淚終於無法控制的順着眼角流淌而下,混入身上沾着的血液之中……
“千然,我不能這麼做。”
“爲什麼!難道你不想爲姐姐報仇了嗎!你可是她的專屬魔使啊,就算姐姐死了,你也不該這麼快就忘了她,忘了恨!要不是他,要不是這隻卑鄙無恥的貓將我騙到和光古鐘上,拿走了那塊牽連着姐姐生命的虹之結晶,她怎麼會死——!”
千然痛苦的抓着締洛的手臂,一次次用力的搖晃着,淚水洶涌而出。完全不在是先前那副冷冽,殘暴的樣子。
像是一個失去了最愛之物的孩子,被淚痕劃過的臉龐,如同小孩子一般,突然讓人感覺到一絲心疼,和不忍。
遠遠站着的臨楓巍然不動的聽她哭着,講着,甚至鬧着讓締洛幫她,幫她親手殺掉這個奪走了唯一親人的仇人。
“我沒有忘了千亦大人,我永遠都是她唯一的專屬魔使,這件事將刻在我生命裡,永不改變。但是爲由報仇這件事,以後我們都不要再提起可以嗎!”
締洛看着她,空洞的瞳孔裡寫滿了對他剛纔說出的那番話的難以置信。
隨後,千然掙扎着,不顧自己還沒止住血的傷口。臉上滿是厭棄的將身體抽離出締洛的懷中,心底的恨意已無法言喻,可體內的魔力卻像是被抽乾了一樣,一點力氣都試不出來。
“千亦……你是說,你是虹之島嶼守護使,千亦的妹妹?”這時,臨楓纔好像忽然間想起了什麼似得,淡淡開口。
“呵,沒錯。我就是那隻烏龜之前主人千亦的妹妹,千然。拜你所賜,在你拿到虹之結晶後,她就死了……”
千然痛苦的回憶着百年前的重重,那個失去了唯一的親人,身體清楚的感覺到彷彿一半靈魂都被剝奪而去的痛苦。以及,永遠不能在相見……
一時間,臨楓好像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眼前這個女人所說的話的真實性。
沒錯,在臨楓的記憶中,百年前他的確爲了得到那塊包含着魔力的虹之結晶,而誘導過眼前這個名叫千然的女孩去和光古鐘上爲他解開結晶的封印。
但當初他也只是有所耳聞那塊結晶必須由風車鎮內出生的,魔力之源最強,且又能與結晶產生共鳴的人才能開啓,並壓制住那股龐大的力量。
所以,臨楓才費盡周折的找到了這個叫做千然的女孩兒,幫自己開啓了和光古鐘上的封印,從而拿到了那塊虹之結晶。
可本以爲這件事情會在他得到了虹之結晶,並將其化爲自己靈器的一部分後便就此結束。即便這個女孩兒固然恨自己利用了她,拿走了小鎮世代封存的魔力結晶而懷恨在心。也不曾想到,這件早已過去百年的事,竟然會在此時牽扯到締洛之前主人的身上。
“雖然我利用拿走了虹之結晶,但是我對和我無關人的性命不感興趣。”臨楓愣在原地,不明所以的雙眸直盯向締洛淡然說道。
畢竟,此時只有締洛纔是唯一知道,並且能夠告訴自己真相的人。
而當聽到臨楓淡漠且有不以爲然的話之後,千然一瞬間彷彿要瘋了一樣。她憤憤的一把從自己的身上扯下一柄逸刺入她體內的光刃,死死的握在手中。
鮮血順着她的掌心緩緩流下,然後,夾雜着她的血液,她的憤怒,便朝臨楓猛的扔了過去!
因那道光刃本來就不具有絲毫殺傷力,只是因爲他處於逸的指尖,纔會穿透身體的力量的鋒利程度。臨楓只是用身後的尾巴輕然掃動了幾下,就將那幾柄光刃擋了下來,甚至沒有傷及自己半分。
而千然自己也知道,此時她早就失去了報仇的能力和資本。憤怒,和掙扎,只不過是在掩飾自己心裡的不服氣,還有不能親手爲姐姐報仇的恨意。
“夠了千然!你不要在一錯再錯了……”
終於,看着近乎絕望的千然如此的舉動,和回憶起往昔的重重話語。締洛終還是無法在忍受下去,衝過去死死的扣住千然的肩膀大聲呵斥,“千亦的死和臨楓無關!”
“怎麼和他無關,都是他拿走了虹之結晶,才讓姐姐……”
“不!是你,是你忘記了千亦大人臨走時的囑託,是你間接的害死了千亦大人……”
締洛低吼着,聲音雖不大,但如同融進了千然的身體裡一樣,順着她全身的血液而緩緩蔓延,流淌開來……
……
這樣一個夏季,寒冰封鎖住了幾乎大半個薔薇藍島。
締洛抓着千然小小的,且又略覺柔弱的肩膀。看着她從一副張牙舞爪的猙獰樣子,變成現在這般雙眸黯淡無光,只是靜靜的,彷彿放空了一切似得呆杵在自己眼前的失魂樣子。
“千然……”
締洛低下頭,看着千然的手輕輕的顫動着。然後小心翼翼的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好像是隻要他稍稍提高音量,眼前的人就會變得支離破碎。
逸雖不知道他們之間,還有百年前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但從現在的情形上看,無論是不是臨楓奪走了千亦的性命。千然的心裡和身體,都將無法承受這份打擊。
甚至無法撐過今天,撐過這樣一個埋藏在心裡數百年的仇恨,被轟然瓦解的那一瞬間的震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