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怯怯地瞥一眼衛礪,弱弱地說:“可是教練好凶,我怕捱罵。”
衛礪氣息一滯,像是沒想到我會給出一個這麼幼稚的答案,默了默,有些無奈地回答:“不想去駕校就算了,我教你。”
這個……衛大爺這種火/藥桶脾氣,確定不會讓我給點爆了?
我突然覺得,其實去駕校也挺好,就算被教練虐成狗,也比被衛大爺血虐好得多。
衛礪的工作很忙,白天基本上很難抽出時間,但爲了教我學車,他硬是每天七點鐘之前結束工作,然後帶我去郊區空曠無人的地方練車。
我就不說我有多蠢了,油門當剎車這種事情在我身上那是百分之一百二會發生的,反正第一次真正讓我開的時候,我就把Q7的屁股懟電線杆子上了,第三天蹭到了一個石墩子,從車門到屁股颳了一長道印子。練了能有一個星期,Q7已經慘不忍睹了。
衛礪無數次嘆氣、深呼吸,用盡全力剋制住不對我發火,半個月後,我終於成功地學會了開車,什麼半坡起步啊,倒車入庫啊,基本上都得心應手了。
衛礪告訴我,已經約好了明天去路考,今晚就讓我從郊區開回別墅,實際上路,感受一下,他會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坐着,隨時照應我。
雖然說晚上十一點鐘的車流量已經少了很多了,但路上還是有很多車,而且車速很快,我挺緊張的,衛礪安慰我,讓我別怕,只要膽大心細,就不會有問題。
從郊區往市區開,一路上都很順利,進入三環之後,車流多了起來,很多司機都沒素質,一路開着遠光燈,閃得人眼睛發暈,什麼都看不清。
我小心翼翼地開着,雖然心裡挺慌,可一想到衛礪就在我身邊坐着,我頓時安心不少。
快到二環的時候,前面的車不知道怎麼搞的,突然打起了雙跳,幾秒鐘後,一個急剎,車速驟然降了下來。
“剎車!”衛礪見到雙跳燈亮起來,第一時間出聲提醒。
我根本來不及反應,腦子裡一懵,連忙重重地一腳踩下去,不料,車子不但沒減速,反而嗖的一下向前猛衝了過去。就聽“砰”的一聲巨響,車頭重重地撞在前車屁股上,一陣強猛的衝擊傳來,我和衛礪頓時被強大的衝擊力甩得往後猛的一仰,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又被慣性彈了出去。
我的腦袋重重地往方向盤上撞了過去,衛礪眼疾手快,左手摁住我的胸口,右手護住我的額頭。我聽見一陣很雜亂的“咔嚓”聲,然後就沒了意識。
醒來時已經在醫院了,我沒事,完全是嚇暈的,衛礪就悲催了,腦袋上纏着一圈紗布,跟二戰傷兵似的,一隻右手打了石膏,正躺在我邊上的病牀上輸液。
“衛礪,你怎麼樣了?”我急得不行,連忙爬起來看他。
他嘆口氣,無比鬱悶:“諾諾,我這三個月的所有工作生活,凡是需要用手的,都得你來解決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看着衛礪被包得跟糉子似的右手,既愧疚又心疼,弱弱地點頭。
“得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別給我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去,給我弄點吃的來,餓死老子了!”衛礪換了一副十分驕橫的口吻,不屑地衝我丟了個白眼。
他怕我難受,所以故意裝出一副兇巴巴的樣子來轉移我的注意力。我心裡一暖,努力憋着的眼淚頓時忍不住了,刷的一下掉了下來。
如果忽略衛礪不愛我,不肯娶我這一點,他對我真的是好得沒話說。
可……衛礪是真的不愛我嗎?他心裡真的沒有我嗎?
我不信。
他不在乎別人異樣的眼光,在大庭廣衆之下給我穿鞋子,有幾個男人願意爲女人這麼做?就算是熱戀中的情侶,怕也未必全部能做得到吧!
他爲了給我養身體,特意去學習廚藝,煮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給我吃。
我心情不好,他就帶我出去旅遊散心,把工作全部丟下,然後回來忙成狗,可是他再忙,都不會冷落我。
我怕被教練罵,他就親自教我學開車,哪怕我差點害他被撞死,他都沒抱怨一個字,甚至在危險發生的時候,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幫我擋了一記重擊。
我要當老闆,他給我開店;我要當明星,他捧我;程才踢我一腳,他將程家整得焦頭爛額;江晚意欺侮我,他讓我親手收拾了那個目中無人的驕矜女人。
如果說這樣還沒有愛,我真的很難相信。
看着躺在病牀上蔫頭耷腦的衛礪,我突然就釋然了。
不就是不肯娶我嗎?那又怎麼樣?
娛樂圈多得是同/居幾十年,孩子生了一個又一個,卻遲遲沒有領證結婚的人。比起那些爲豪門生了一個又一個兒子,最終只落得一筆錢就被掃地出門的人,我起碼一直被衛礪捧在手上,並且他說過只要我,會一直寵着我。
就算是普通人,有多少能夠一段婚姻過一輩子的?又有多少男人願意一輩子守着自己的老婆孩子的?
就拿我爸來說,他不是照樣養/了小/三,生了兒子,最終還把小/三娶進了門?
我媽死的時候我才六歲,只能模模糊糊記得那幾年我媽每天以淚洗面,現在想想,她要麼是被活活氣死的,要麼就是承受不住壓力,精神崩潰之下自殺了。
雖然衛礪不會娶我,可他不會再找別的女人,會好好待我,好好待我的孩子,我雖然沒有名分,可是至少比起我媽,我要幸福得多。
老話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如果我肯退一步,不計較娶不娶的,我想,我應該還是可以很幸福的。
衛礪右手打着石膏,左手掛着吊針,見我呆呆地站在牀邊不動彈,想用左手打我,又不能亂動,只能橫眉怒目地瞪着我,叫道:“程諾!你傻了?!哭什麼哭?老子還活着呢!”
我連忙抹了一把眼淚,急匆匆地應了一聲:“好,我這就去。”慌亂地走出病房。
在走廊裡,我看見一個大約有三十來歲的女人,臉色慘白,頭髮凌亂,一手拿着一個空的塑料水杯,正扶着牆艱難地走着。
我連忙上前扶住她,問道:“你要喝水嗎?怎麼不讓家人去倒?”
那女人看見我來幫忙,突然“哇”的一聲就哭了,我頓時傻眼了,連忙把她扶進病房,出去倒了杯水給她。
那大姐拉着我的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跟我訴苦。
她是初中教師,嫁了個老公是公務員,倆人是大學同學,感情一直很好。四年前生了一個女兒,那時候二胎政策還沒放開,公婆重男輕女思想嚴重,各種找她茬,慫恿老公跟她離婚。
起初她老公倒還沒怎麼樣,可一是年後,老公的發小生了個兒子,對方家的老太太經常抱着孫子過來串門,她婆婆眼饞,就把火發在她身上,隨着發小的兒子一天天長大,小傢伙越來越可愛,她老公也受不了了,漸漸地對她有了怨言。
後來二胎政策放開了,發小家又生了個大胖小子,那老太太更加得瑟了,她婆婆下了最後通牒,必須生二胎,二胎要是生兒子,那也就罷了,要是生不出兒子,那就讓她打哪兒來滾哪兒去,並且要讓她把自己生的賠錢貨一併帶走。
“後來呢?”我越聽越憤怒,不由得爲這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揪起了心。
大姐泣不成聲,嚎啕了很久才能接着往下說:“我十二月份那時候查出來懷孕了,這個月初,在全家的強烈要求下,找人鑑定了胎兒性別,是個女孩兒。我婆婆不想讓我生下孩子,非逼我流掉。我不捨得,她就跟我吵架,把我推下樓梯,還告訴我老公,是我仗着懷有身孕無理取鬧,打她罵她,是我自己不小心跌下來的。孩子沒了,我右腿骨折,在醫院裡躺着,別說他們來照顧我,就連當初來醫院,都是我自己打的120。要不是我手裡有點錢,我就死定了!”
那大姐越說越悲憤,崩潰地捂着臉大哭。我聽得心寒如冰,真的沒想到,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這麼殘忍的人!
從大姐的病房出來,我的心情無比沉重。
我也是經歷過失敗婚姻的人,我深知一段失敗的婚姻會給女人帶來怎樣的打擊,像我這樣好聚好散的,當初都遭受了捶心之痛,而大姐那樣的,簡直是生不如死!
轉而想到衛礪,好像從我跟他的第一天起,除了剛開始我的不合作經常會觸怒他,之後他就一直對我很好,僅有的幾次暴怒,要麼是因爲我偷吃避/孕藥,要麼就是因爲我和別的男人傳出緋聞,他吃醋了。
他是真的很在意我,很寵我,這一點是實打實的,我能感受得到。
其實我得到的真的已經很多了,在很多人眼裡,我現在擁有的正是他們所夢寐以求的。
也許,我真的應該退一步,給自己一個海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