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相成深吸口氣,擡頭看着馮蘄州:“馮大人有話不妨直言。”
“柳閣老先看看這個。”
馮蘄州聞言,就知道柳相成心中已生動搖,他也沒有再多說,而是直接從袖中拿出兩張尚未封冊只是疊起來的紙張來,上前兩步放到了柳相成身邊的桌上。
“這是什麼?”柳相成皺眉。
馮蘄州淡聲道:“這是我和鄔大人這幾日在查科考舞弊一案時,麻玉傑和姜勁鬆的供狀。麻玉傑本就受不住刑罰,早早就招了出來,倒是姜勁鬆是個嘴硬的,我和鄔大人頗費了一番手腳才讓他開的口。”
“他們的供狀之中提及的事情都是和這次科考舞弊有關,我想柳閣老或許會有興趣知道,所以才特地讓鄔大人請柳閣老過來。柳閣老不如先看過這些東西之後,我們再說。”
柳相成聽着馮蘄州的話,知道眼前這些東西竟然是那兩人的供狀之時,心中頓時一沉。
這些東西若是與他無關,馮蘄州定不會拿來讓他過看,更何況馮蘄州言語間的暗示再明顯不過,他分明是在告訴他這些供狀上所寫的東西與他有關。
柳相成連忙拿起了那供狀打開看了起來,剛開始臉上還算正常,可是當越往下看之時,臉上就越是緊繃,等到看完了麻玉傑的供狀,又將姜勁鬆的看完之後,柳相成臉上血色猛的消退。
他用力將手中的東西拍在桌上,起身怒聲道:“胡說八道,都是胡說八道!!”
“老夫什麼時候命人販賣過考題,又什麼時候藉此聚斂過錢財?!我柳家滿門清名,雖不是大富大貴,可卻也並不缺銀錢,況且老夫身爲鳳閣閣老,又參與大考出題之事,老夫怎會這般糊塗做下這等事情,將我柳家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馮大人,這兩人分明是污衊老夫,你休要信他們!”
馮蘄州見着柳相成氣得渾身發抖,一副又驚又懼的模樣,沉聲開口道:“我自然是相信柳閣老的,柳家若缺銀錢,也斷不會在此道之上動什麼手腳,我與鄔大人商議之後,都覺得這供狀之事牽扯頗大,所以纔將這些東西壓了下來,暫時沒有呈交聖前。”
“我們原也以爲姜勁鬆是胡亂攀咬,可是順着他口供之中查了下去,卻真的查到了那霍甲身上,而將霍甲帶回之後,他也的確是招供出他曾替人販賣考題之事。”
馮蘄州說道這裡,言語中頓了頓:“柳閣老可知道,那霍甲是什麼人?”
柳相成沉聲道:“老夫從未聽說過此人。”
“那霍樹榮呢?或者他還有一個名字,叫做徐德,柳閣老應當不陌生吧?”
徐德?!
柳相成臉色瞬變,那徐德是他極爲親近之人,表面上爲他輔教,可實則卻是跟隨他多年之人。
他再也穩不住心神,緊緊握着拳心擡頭道:“那徐德…”
“徐德是霍甲的親叔伯,早年霍家家道中落,膝下子嗣太多難以養活,徐德的父母便將他送去了徐家給當年的徐家小少爺當了伴讀書童,由霍樹榮更名爲徐德,後來徐德在讀書之上頗有天分,徐家之人惜才,便認了他當義子讓他成了半個徐家之人。”
“徐家只是小富之家,徐德無緣入仕,便投了柳家門下。而據霍甲招認,指使他販賣考題,以此斂財之人,正是徐德。”
哐啷!
柳相成倒退了半步,直接撞上了腿邊的椅子,臉上血色失了大半。
徐德,怎麼會是徐德?
他跟了他近十年,對他忠心耿耿從無二心,而他們柳家也從來沒有虧待過徐德半點,他怎麼會暗中做出這種事情,他將他置於何地,又將柳家置於何地,他這簡直是想要害死他們!
馮蘄州見到柳相成的神色,目光微閃說道:“我已經讓人去抓徐德,卻發現他不在京中,柳閣老可知道徐德在什麼地方?”
柳相成臉色發白:“我前幾日讓他去柳城替我辦事……”他下意識說完之後猛的擡頭:“馮大人別誤會,老夫不知道徐德竟然做出這等事情,否則我定然不會讓他離京。”
馮蘄州皺眉:“那此事便棘手了。”
“我和鄔大人奉陛下之命嚴查此事,朝中必定會有人盯着我們兩人,我也願相信此事與柳閣老無關,但是這兩份口供是留不了太久的,到時候若有人將此事告到陛下面前,我與鄔大人也要擔責。”
“我今日請閣老過來,本就是爲了徐德之事,可誰想是白費功夫,看來得要尋奉天府的人幫忙前去捉拿徐德了。”
柳相成聽着馮蘄州的話,臉上神色不斷變化,一是爲徐德,二是爲今日之事。
徐德的事情對他來說的確是讓他受到衝擊,之前哪怕是姜勁鬆被帶進大理寺,他也沒有想到過舞弊一案會跟他有關係,可姜勁鬆和徐德不同,一旦徐德真的涉案其中,他定然脫不了關係。
此間之事,讓他心神難安,可是更讓他不明白的是,馮蘄州爲什麼會對他手下留情,甚至於幫他。
徐德的事情,馮蘄州若是原封不動的將麻玉傑和姜勁鬆的口供送達永貞帝面前,到時候定會將他打個措手不及,永貞帝對柳家雖留有幾分情面,可那情面的前提便是他們這些年自覺的遠離朝堂,甚至於不插手任何朝中之事。
一旦永貞帝以爲他用科舉之時謀利,甚至於野心勃勃,那絲情面便會蕩然無存。
柳相成自認爲自己沒有什麼地方能讓馮蘄州手下留情的,當初馮遠肅之事他們雖然做的隱秘,但是馮蘄州未必不會知曉,如今他這般對他,又是爲了什麼?
眼見着馮蘄州將那些供狀收好,柳相成突然開口道:“馮大人緣何對我柳家留手?”
見馮蘄州擡頭看他,柳相成緩緩說道:“我與馮大人從無交情,我柳家與榮安伯府更無來往,馮大人向來都不是會徇私之人,這一次爲何會對我柳家手下留情,還出言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