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燭回頭看了一眼伏九, 卻發現他瞬間就不見了蹤影,跑得比什麼都快。
於是乾咳一聲掩飾背後議論人還正巧被撞見的尷尬,問擎倉道:“你去哪裡了?”
擎倉走進來, 神色自若似乎剛纔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 道:“去附近轉轉。”
“發現什麼了嗎?”南燭問。
“你不會以爲我是去找怎麼幫那個凡人解決問題的方法了吧?”擎倉看着她, 臉上帶着一點討打的笑, “我可沒那個閒情逸致。”
南燭一時啞口無言, 她還真是這麼以爲的……
“那你去幹什麼了?”她問。
“說了隨便轉轉。”擎倉又開始好奇她桌子上擺着的瓶子,裡面插了一把新鮮的花,都是應季的品種, 沒什麼特殊的。
“好吧……”南燭無奈了,看着這個小魔王在她屋裡轉來轉去, “你什麼時候回陰陽眼?”
“這是什麼花?”他從瓶子裡抽了一支出來, 拿着它問道。
南燭看了一眼, 那是一支黃色花瓣的花,莖很細長, 但是她自己也不清楚,這些都是丫鬟從花園裡摘回來的,她也沒見過。
“我也不知道……”
“你在人界待了這麼久,看來也沒比我強到哪裡去啊。”擎倉把手裡的花瞬間化成了灰燼。
擎倉說完這句話,南燭看着他也消失在面前, 喃喃道:“真是個麻煩啊……”
擎倉從童府花園草叢裡把躲進洞裡的伏九抓了出來。
伏九撲騰了幾下, 氣喘吁吁地放棄了, 道:“你要幹什麼?”
“這纔是我想問你的問題吧小狐妖, ”擎倉提溜了他兩下, 把伏九抖得眼冒金星,他也無力反抗, “你往她房裡放了什麼?”
伏九心虛,“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你覺得你在我面前裝傻管用嗎?”擎倉換了一隻手,把他倒着提起來,“連化形都不利索的小妖,能有那支花?老實交代吧,誰指使的你?”
陰陽眼的天空依舊是漆黑的,引路人把一個穿着一身熾紅裙子的女人帶到了城門前,據說是狗變的那個看門人見到是她露出了畏懼的神色,也沒敢說話,低着頭哆哆嗦嗦地打開了門鎖。
紅裙女人斜了他一眼,徑直往前走去。
引路人跟上去勸解道:“聽霜大人,他真的不在這裡,就算你去了……”
聽霜沒有停下腳步,揚手一揮,憑空出現的火焰繞着她轉了一圈,熱浪把旁邊虎視眈眈的妖魔鬼怪都嚇退了,“你們這裡還是這麼噁心,所以你告訴我他去哪裡了?”
“這個,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個帶路的……”引路人躲過那瘮人的火焰,低頭縮着脖子道。
聽霜懶得同他廢話,直接衝到了擎倉的宮殿前面,一把火燒了那門!
踏着殘存的火星進去,旁邊的大眼睛小女孩被燒得只剩下半個頭了。她在原地站定,看着眼前等着被選擇的三扇一模一樣的門。
這是擎倉設下的機關,沒人知道每次正確地通向下一個房間的是哪一扇,但是能夠肯定的是選錯了就直接通向城外的融魂河水了。
聽霜沒有露出任何懼怕這個小陷阱的神色,而且她採取了最暴力的一種方法,就像剛纔破開大門一樣,烈焰化成的刀劍同時飛向了三扇門。
“轟隆”一聲巨響,門的碎屑散落開來,華美的房子瞬間變得更加破敗,然而結果還是顯著的,她走進中間那扇門,可惜的是裡面空無一人,就像引路人所說的那樣,擎倉並不在這裡。
她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於有了別的神色,卻顯得有些苦惱。
“去哪裡了……”
連續給所有人餵了一天藥,然而卻一點成效都沒有,嚴重的人甚至已經無法吞嚥,不僅如此,前來幫忙的人竟然也開始出現了感染的症狀,周念坐在角落裡疲憊地合上了眼睛。
這種奇怪的病開始會像風寒一樣發燒,緊接着就是腹痛和上吐下瀉,漸漸變得沒有力氣下牀,最後皮膚上開始出現燎泡……
城裡的大夫都聞風喪膽,沒人敢過來看病,人心惶惶,連周家其他人也不敢接近這裡,似乎是想讓他們自生自滅。
周老爺讓人傳了話過來,要周念趕緊離開這裡,他畢竟是周家獨子,不能就這麼折在這裡了,卻被周念拒絕了。如果他真的那麼做了,他估計會一輩子良心不安。
然而他沒有想到任何解決的辦法,連這病都產生原因、怎麼傳播、會不會致死等等,全都不清楚,自然也無法找到破解之法。
奇怪的是隻有他沒有任何沾染上這種疾病的跡象,他靠着角落的牆壁,心中漸漸產生了一種絕望之感。
茹慧昨天也來過這裡的,不知道她被傳染了沒有……
周念默默想。
這時旁邊卻傳過來敲門的聲音。
那是誰?旁人連周家店鋪所在這條街都不敢接近了,誰還會來敲門?
接着他又覺得那聲音有點奇怪,說是敲門,倒不如說是用棍子敲打門板的聲音。
周念從地上爬了起來,打開了門。
還是一身破破爛爛的江天師站在門前,雙目還是像之前一樣無神,他身邊跟了一個頭大身小的小乞丐,看見周念開門了,轉頭對他道:“開了!”
江天師於是從懷裡拿出一些銅板,小乞丐雙手接了,飛一般地跑走了。
“江天師……你爲什麼會來這裡?”周念疑惑道。
“這麼多年承蒙周少爺關照,我江某人過來還人情了。”江天師敲了敲手裡的柺杖,踏進了門裡。
“不,其實這裡很危險……”
周唸的話還沒說完,江天師就道:“他們得的並不是什麼怪異的疾病,而是邪魔入侵所致。”
“邪魔入侵?”周念被這個詞震驚了,想了想又隱隱覺得是意料之中,“那就是說你有解決的辦法?”
“我不保證,盡力一試。”江天師道,卸下了身上揹着的包袱。
在天井裡擺好了祭臺,江天師換上了一件周念從未見過的道袍。
雖然能看出是上了年紀的衣服,但是十分乾淨,主人把它保存得很好,上面的仙鶴祥雲栩栩如生,應該是上品。
“話說回來,”江天師一邊準備計算吉時,一邊開口問道,“我上次提醒過你的事情,你做得怎麼樣了?”
上次周念偶然之間在南燭房裡偷聽到了她跟少司命的談話,從他的角度看來,就是一直青梅竹馬長大的童茹慧突然變成了天神下凡,這實在不是能夠輕易接受的事情。
他自己還沒有消化這個認知,就被江天師提醒讓他遠離那些跟自己不是一條路上的人,周念猶疑之餘,其實到了現在心裡仍然沒有做出決斷,甚至懷疑那天聽到的東西是不是他自己的南柯一夢。說不定事實上根本沒有那樣一回事,都是他自己的妄想。
江天師從他的沉默裡感覺到了他的想法,忽然道:“你真像以前的我。”
“爲什麼這麼說?”
“要講起來那就是個複雜的故事了……”江天師不願意多談,“去把我的桃木劍拿過來。”
周念依言做了,看着江天師站在祭壇前面嚴陣以待,心裡也開始緊張起來。
聽霜回到魔界,恆河水邊一個小妖迎上來,討好地笑道:“聽霜大人回來了,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多嘴。”聽霜沒有找到擎倉,心情正是惡劣,伸手把這個礙眼的小妖扔進了旁邊的恆河裡。
旁邊一顆樹跟他旁邊的石頭低聲道:“女魔頭今天比平時還可怕啊。”
石頭贊同道:“嚇人。”
“難怪擎倉不想理她,”樹繼續小聲道,“這麼可怕,能喜歡上她我就喝乾了恆河水……”
一道烈焰伴隨着主人的怒氣衝過來,瞬間將那棵樹上的葉子燒了個精光,樹幹都被烤成了灰炭。
石頭看着聽霜的背影慢慢離去,又看了一眼旁邊話多的兄弟,悠哉道:“一百年的修爲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