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聽了他這一句話, 纔想起來旁邊還有一個人,於是對着他說道:“陸掌櫃,你的任期到今天就結束了, 收拾收拾東西, 明天去找賬房結算工錢吧。”
陸掌櫃一下子愣住了, 瞬間還沒能理解他的意思, 磕磕巴巴道:“我……這……”
“不必解釋太多, 就這麼決定了。”周念語氣斬釘截鐵,不容反駁。
陸掌櫃頹然地退了兩步,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他今年已經五十多歲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掌櫃的位置,還以爲能在這裡安逸的養老, 這突然是怎麼了?
想到這裡他心有不甘, 站起來道:“少東家, 我可是總店的掌櫃,你這樣一句話就把我辭了, 就算是老爺……”
他當年也是跟周老爺一同闖蕩出這片事業的兄弟,也是因爲這層關係,他才能一直待在周家,還得了不少好處。
沒想到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周念打斷了, “我知道您資歷老, 我爹那邊我會負責說清楚, 但是我想他也不會改變我的決定。”
陸掌櫃還想辯解什麼, 但是看見那邊躺着的一羣人, 知道這裡反正也已經成了一個爛攤子,也就什麼都沒說, 憤憤甩手離開了。
南燭一直旁觀着沒有出聲,這時才道:“現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爲什麼要把他辭掉?”
“他沒辦法處理眼下的情況,而且也已經沒有能力管理最重要的這家店了。”周念道。
南燭半懂不懂地點頭。
“話說回來,那到底是什麼?”周念指着屋頂上的那隻鳥問。
這時那隻鳥忽然像是受到了驚嚇,往這邊看了一眼之後,嘶啞地鳴叫了一聲撲棱着翅膀飛走了。
“誒……”周念也被它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
“不知道,”南燭沒有打算說出“來自地獄”這種話,“大概只是一隻有點奇怪的鳥吧。”
擎倉移開放在周念身上的目光,低聲對南燭道:“我離開一下。”
“誒?”南燭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擎倉就消失在了眼前。
“怎麼了?”周念奇怪地問。
“沒事,”南燭趕緊尷尬地掩飾過去,“現在要做些什麼?”
按照請來的大夫開的方子熬了藥,周念幫着其他人一起給病倒的夥計們喂藥。
南燭被安排在一邊看着,雖然她清楚這藥估計是沒有太大作用的,但她也找不到真正的解決辦法,能做的也只是看着。
等到一輪藥喂完,已經接近午時。
一個夥計匆匆從外間跑進來,道:“少爺,外面多了好些人過來鬧,您趕緊出去看看吧。”
周念跟南燭對視一眼,都有些疑惑。
按理說停業整頓的告示已經貼出去了,唯一據說在這裡染上病的人,家屬也已經安撫好了,難不成還有其他人得了同樣的病?
周念心中不安,交代南燭在這裡等着不要亂走,就跟着報信的夥計出去了。
還沒打開大門,就能聽見外面的哭號聲,周念皺起了眉。
等門一開,一個渾身白衣的女人就撲到了他面前,哭喊道:“相公!你還我的相公來!不然我就跟他一起死在這裡!”
旁邊的人趕緊幫忙把人拉開,一個夥計道:“你這女人怎麼回事,怎麼一上來就要死要活的。
”
這話一出,一羣戴着白帽的女人都哭起來,尖銳的聲音甚是壯觀,路人也開始對這裡指指點點。
先前撲過來的女人擦了擦臉上的淚,站起身來罵道:“你們周家掙的是吸血錢!夥計們一年到頭給你們賣命,現在真的把命搭上去了!老孃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這位大姐,話不能亂說,我自認我們周家還算是待人不薄的,從來沒幹出過殘害人命的事情。”周念沉着臉道。
邊上一個也戴着白帽的女人神色緊張,這時問道:“那那些得病的人,他們還沒死?”
“當然沒有,不僅如此我們還請了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藥來診治,”終於有個能說清楚話的人出現了,周念鬆了一口氣,“敢問諸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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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那些夥計的家眷,”那女人一把將頭上的白帽扯下來拿在手裡,道,“聽說他們得的急病已經沒救了,纔到這裡來討要公道的。”
周念心裡一緊,這又是誰故意編出來的謠言坑害周家?於是立刻安撫道:“請大家放心,他們得的病雖然來得突然,但絕對還沒有危及性命。”
這羣女人一時停了下來,面面相覷,只有的牽着孩子過來的,不明所以的小孩子還在哇哇大哭。
鬧得最兇的那個女人一看大家都停下來了,立刻衝上前去又試圖去抓週念,結果被旁人攔下了,只得撒潑打滾喊叫道:“我相公就是已經死了!就是死了!你別想騙我!大家別信他的鬼話,衝進去把店砸了討回公道來!”
周念沉着臉繼續道:“這位大姐,我敬您還是位長輩,爲什麼要做出這種誣陷人的事情,敢問你的相公叫什麼名字?”
“……”那女人一時語塞,“王……王三!他叫王三!王三啊……你死得好慘啊……”
哀嚎聲又起,周念卻笑了,道:“這裡的每一個夥計我都認識,上到賬房掌櫃,下到卸貨的短工,沒有一個叫王三的,空口編瞎話,你到底什麼居心!”
也有人反應過來了,低聲道:“我也好像不知道我相公有個叫王三的朋友……”
撒潑的女人慌了,她沒想到對方一個大少爺,竟然能記住店裡每個夥計的名字,“那個……他就是、就是……”
周念接過旁邊人遞過來的名冊,拿在手上翻開給衆人示意,“大家可以看,這是周氏綢緞莊京城總店的名冊,裡面絕對沒有一個人叫王三,你該不會想說,你把你相公的名字都說錯了吧?”
衆人這下子明白過來了,紛紛把頭上戴的白帽拿了下來。
“這女人、我一開始看她就不對勁!”
“就是!瘋瘋癲癲的,就不該信她的鬼話!”
“我一開始說過了,你們不信……”
議論之間,最開頭冷靜下來跟周念說話的那個女人道:“周少爺,既然如此,能否讓我們知道他們到底怎麼樣了?爲什麼一夜之間就得了那麼嚴重的病?到底會不會傳染給別人?”
周念這時卻沉默了,大家都看向他,他纔像下定了決心似的,說道:“可以是可以,請大家做好心理準備。”
南燭一直在門後聽着外面的對話,到這裡也不禁爲周念捏了一把汗,周念轉身一進來正好對上她的目光。
回頭看了一眼後面的人,周念道:“我先讓人帶你去別的地方休息吧?”
“不,”南燭搖搖頭,“我先回去了,我也會幫你想辦法的。”
她知道周念不會讓她插手幫忙,更不想讓她捲入這件事裡面來,乾脆不在這裡更好。
周念點了點頭,想讓人送她回去,也被南燭拒絕了。
南燭一個人回到童府,還沒進門就在門口看見了不知道在張望什麼的管家童福。
“茹慧小姐你可算回來了!”童福有些緊張地說道,“老爺在正廳等着你呢。”
“等我?”南燭滿頭霧水地進門,只見童老爺揹着手,貌似很是生氣的樣子。
先上下打量了她幾眼,繼而問道:“你去哪裡了?”
“沒什麼……就隨便……”
“說實話!”童老爺一聲怒斥。
南燭被他突然的大吼嚇了一跳,皺起眉頭回答道:“去了周家的店,怎麼了?”
“去那裡幹什麼?偏偏還是這時候?你不知道那裡出了事了?”童老爺還是教訓的語氣。
南燭倒是笑了,“出了什麼事?”
“死了十幾個得了怪病的人,你不知道?你就不怕被傳染上?”童老爺看着她的笑有些莫名其妙。
這以訛傳訛的程度也是……
給童老爺解釋完事情,南燭回到自己的住處,發現伏九也端坐在桌子上,面色嚴肅地盯着進來的她。
“怎麼了,你不是也要告訴我周家店裡死了十幾個人吧?”南燭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
“不是,”伏九絲毫沒有開玩笑的語氣,“不過我想我知道那件事是爲什麼了?”
南燭把想調侃他不自稱“老朽”的話憋了回去,放下茶杯問:“爲什麼?”
“擎倉,因爲擎倉?”
“啊?”
“嗯,我剛剛查到,他一誕生在魔界就被稱爲不祥之兆,所到之處必定生靈塗炭,所以被魔王囚禁在魔界禁地,後來逃出之後就藏到了陰陽眼,現在他居然來到了人界,勢必會給這裡帶來災害。”伏九道。
南燭卻有些不相信的樣子,“可是他什麼都沒做啊?把所有災難都歸結到他一個人身上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伏九站了起來,“不管你信不信,在他出現之前有過這些事?”
南燭頓了一下,伏九的目光卻直直看向門口,她回頭一看,擎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那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