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只是因爲一隻螢火蟲。
夏天來了本來很常見,但是南燭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能在夜裡發光的小蟲子,九重天上是沒有的,大司命坐騎的眼睛在夜裡倒是會發光,但是那隻凶神惡煞的老虎夜裡眼睛發光真不是什麼值得一看的事情。
那瑩綠色的光在黑夜裡一閃一閃,她不自覺地就跟了過去。
清涼殿的構造像一個洞窟,這是爲了能夠冬暖夏涼的獨特設計,因此一旦繞到殿的一側,那裡和宮牆就構成了一個微妙的隱蔽空間。
她就是這時候聽見那聲音的。
“嗯……嗯……”
“……嗯……”
兩個人的喘息聲持續不斷,就算她再傻也知道那裡在幹什麼。
她停在了原地,看見那隻螢火蟲飛過宮牆,消失在了夜色裡,但是這裡又是誰想要越過那道牆呢?
南燭有些慌了,雖然明明她什麼也沒幹,但是顯然撞破了對方的好事不是個明智之舉。她在考慮是不是又要違反規定施個術隱身離開,身後忽然之間來了一個人捂住了她的嘴,拖着她匆匆走了幾步,她還沒來得及掙扎,就被拖到了旁邊的一個牆洞裡。
感到束縛的力量鬆開了,她纔回頭看了一眼,驚訝道:“周念?你爲什麼在這裡?”
周念笑了一下,低聲道:“太子殿下購置了一些錦緞,我是來宮裡送東西的。”
“那你又……”南燭停了一下,頓時意識到那邊的人的身份,沒有繼續往下說了。
兩個人沉默之間,那邊的聲音更加劇烈了,細碎的呻.吟和粗重的呼吸聲清晰地傳了過來。牆洞之間距離狹窄,勉強能夠藏住兩個人,然而她此時只覺得這個空間實在閉塞,突破了人的安全距離,氣氛頓時曖昧起來。
“你……是如何知道這裡有個洞的?”南燭遊移着目光,隨口找了個話題。
“就剛纔,走過來的時候,東宮有個小門通往這裡,我剛走到這裡就看見你……和那邊的了……”周念解釋道,顯然也覺得有些尷尬。
“那我先回去了,我姐姐還在裡面等着我。”南燭道,彎腰鑽出了牆洞,她小心翼翼地踩着草叢想要離開,然而腳下卻踩到了一段枯枝,發出了一聲清脆的“咔嚓”聲。
南燭心頭一跳。
果然,那邊一個男人的聲音緊張道:“誰?”
一陣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然後腳步聲離這裡越來越近,周念下意識地把她拉了回來,南燭被他抱在懷裡,感覺到對方的背猛然撞上了牆。
一個穿着錦鞋的男人從他們面前走了過去,藉着夜色,似乎沒有發現他們。
然而南燭也感覺到背後的人有些什麼不一樣,似乎有個什麼東西正頂在她的腰上,她回頭看了一眼,某個人面色潮紅地鬆開了她,磕磕巴巴地說道:“對……對不起,我怕他發現你……”
還沒等他說完,南燭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一個穿着廣袖曳地裙的女子走了過去。他們對視一眼,明白這是剛剛的另一位主角。
那女子經過的時候,南燭看見她的袖子上繡了一朵十分別致的扶桑花。
等到確認外面的人都走遠了,南燭才鬆開手,道:“我該回去了。”就彎腰鑽出去匆匆跑回去了。
周念卻在原地愣了一會兒,鼻尖仍然縈繞着女孩子手上傳來的甜香味,讓他一時有些恍惚。
童馥欣見南燭匆匆趕回來了,低聲責備道:“怎麼去了這麼久?多失禮。”
她嘻嘻笑着說:“皇宮夜景太好看了,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好似剛纔什麼都沒發生過。
說完看見桌上多了一盤精緻的甜點,問:“這是哪裡來的?”
“吃吧,”童馥欣掩飾不住面上的笑意,“剛纔皇后娘娘賞的。”
雖然不像程海荷那樣出風頭,但是也給皇后留下了好印象,說是過幾天還要她來宮裡一趟,多玩一玩。童馥欣清楚這就是給了晉級令了,後面在太子面前到底如何,就各憑本事了。
南燭拿起一塊方形的糕點,這是典型的蘇式,表面上印了精緻的花紋,吃入口中只覺清涼舒爽,細細嚼上幾口,中間包裹的甜餡不知是什麼做的,甜而不膩,令人食指大動。
“好吃!”
她忍不住稱讚了一句。
旁邊剛進來的時候看見的穿綠裙的姑娘回頭看着她,她們那邊桌上也有一盤一樣的糕點,但是一塊都沒有動過,顯然是她母親不讓她吃。
“你想吃嗎?”南燭很上道地問。
綠裙姑娘搖搖頭,道:“不,娘說吃了會長胖的。”
聽到這邊的對話,綠裙姑娘的母親轉頭看了一眼,道:“多謝童家姑娘的好意,我家婉兒正在服藥,吃不得這個。”
說完拍了一下婉兒的肩膀,力道雖然輕卻是有些威脅的意味,婉兒就轉過頭去了。
童馥欣笑道:“我可沒管過你,不過你這越吃越多,估計來月裁縫給你做衣服就要大一個尺寸了。”
南燭撇嘴道:“這點心好吃,回去讓我們家廚子也做一做。”
“這是御膳房做出來的東西,也是你們家廚子想做就做的?”旁邊傳來一個聲音,竟是剛纔一直在皇后身邊獻殷勤的程海荷。
童馥欣不願跟她爭辯,她跟她不一樣,這殿上這麼多雙眼睛看着,她可不想落下一個潑婦笑柄,於是笑笑很是溫和地說:“小妹失言,這點心的確不是我們尋常人家可以隨便做出來的。”
童馥欣這麼柔和,倒顯得程海荷十分不講理,於是她也神色一緩,裝作關心道:“茹慧這是怎麼了?前幾日我見她的時候還沒這麼胖,怎麼腰上粗了這麼一圈了。”
語氣故意有點誇張,引人注目。
南燭不由得也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她這些日子吃得的確不算少,圓潤了一些,然而嘴上還是不能輸的,她道:“謝海荷小姐關心,不過您日理萬機還是別管我這雞毛蒜皮的小事了吧?”
程海荷沒討到好處,嗤笑一聲道:“也是,反正瘦了也不見得好看。”
這一桌隔上位遠得很,那邊也沒人注意到這裡的動靜,程海荷顯擺夠了就轉身回去了。
一瞬間,南燭卻看見她的袖子邊上繡了一朵扶桑花,跟剛纔看見的一模一樣。
“剛纔我出去的時候,程海荷也出去過嗎?”她低聲問童馥欣。
“是啊,她就在你前面一會兒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