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成英的手還沒放下,指着俞傳中哈哈一笑道:“虧你還個村長,就那麼沒見識!我們杏花村離你杉木鄉街上幾步呀,誰不清楚你家的情況!你想你家兒子是一個癡呆,誰嫁給他誰倒黴,我家燕子雖說家底貧窮,但也不可能拿自己的一生來作賭注吧?三萬塊錢,就能買斷我家燕子的一生?誰用了你的錢你找誰去,甭在這兒撒潑!”
朱清宇聽了二人的對話,便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但是這是人家的家事呀,自己只有當看客了。
俞傳中聽了鄭成英這席話,氣得臉色鐵青。他嚥了一口涶沫才吼道:“難道要我人財兩空?我咋就沒了正理?不行!今兒個必須有個了斷!”
“好,你就上來吧!”鄭成英拉開馬步,立了個門戶。
俞傳中冷哼一聲,鄙夷地看了鄭成英一眼道:“就憑你?也能和我鬥?”
“不信你試試!”鄭成英射出挑戰者的目光。
俞傳中轉了一圈,側身說道:“男不和女鬥,我想你還是回去吧,我們兩家的事情我們自己解決!”
燕子見狀,突然一下脆在地上,流着眼淚對俞傳中說道:“俞大叔,我求你放過我吧,三萬塊錢我來還,你就等我一段時間好不好?”
燕子這一跪,使朱清宇的心裡“呯”地疼了一下,他覺得燕子像一隻無助的小鳥,正需要關愛、幫助甚至拯救。
俞傳中注視着燕子幾秒鐘,眼中流露出一絲憐憫,但僅僅是一瞬,又被怨氣所取代。他對燕子說道:“妹娃,這也怪不得我,要怪就怪你爹不守信用。我也知道,我家二娃是個呆子,他不配你,但起碼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騙我啊!”俞傳中說罷,眼中竟然閃過一絲淚光。
“嗚嗚......都是我爹不好,他逼走了我媽,逼走了我,還貪了你那麼多的錢財......”燕子看着俞傳中痛苦的樣子,哭訴道。
朱清宇聽了他們這一席的對話,又見燕子傷心哭泣,知道這是一個發生在農村的辛酸的故事,情緒受到感染,心裡也爲燕子難過,也爲俞傳中嘆息。
“如果我有錢,爲燕子還上三萬快,那問題不就解決了!”他心裡這樣說。
但是錢呢?自己到萬福城當保安工資沒得一分,自己的一千多塊退伍費倒用得所剩無幾了。就是自己真的喜歡燕子,這個時候也只能當個軟蛋了。
“我喜歡她嗎?”他問自己。答案是肯定的,雖然自己與她只是一面之緣,但夜深人靜之時卻時時地想着她啊。
朱清宇做事的風格就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要違背自己的心願。既然自己喜歡上了燕子,就不能坐視不管了。
朱清宇打定主意,走出人羣,徑直到攤位上坐下,衝着燕子喊道:“來一個炒粉,外加一瓶啤酒,要快!”
“大哥,你......?”燕子見是朱清宇,臉上唰地變得通紅,她沒想到今晚這難堪之事竟讓這位大哥給看見了。
周圍的人看見朱清宇,都“喲”的一聲驚呼:這不是那晚英雄救美的特戰兵麼,看來今晚又有好戲看了!
燕子從地上站起來,雖然臉上還掛着淚珠,但她還是走到了鍋竈邊,準備打火弄菜。
“慢着!”俞傳中大吼一聲道:“我們的事情都還沒解決,你來摻和個啥?”
朱清宇白了他一眼道:“我只是吃東西,與你何干?”
“吃東西也要看時候!你給我走開!”俞傳中已是氣極,擡起一腳,將竈上的鍋鐵踢翻,鍋鐵“咣噹”一聲落在地上,還在地上打了個圈。
燕子一聲驚叫躲到了一邊。
朱清宇陡然站起身來,正想出手,卻見鄭成英踏在餐桌上的大腳輕輕一點,滾圓的身子已“呼”地一聲凌空飛了過去。
鄭成英在空接連踢出三腳,前兩腳被俞傳中側身躲過,但是最後一腳卻已到了他的咽喉部位,再躲已經來不及了。周圍的人一聲驚呼,而朱清宇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因爲他知道,這一腳如果被踢中,俞傳中必然重傷甚至斃命。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當鄭成英的大腳距俞傳中的咽喉只差分毫的時候,俞傳中已不動聲色地用雙手將鄭成英的大腳接住,他“嗨”的一聲巨吼,用力向外一推,鄭成英的身體便像一座大山一樣向後移去。
鄭成英受到重大力量的推搡,身體失去重心,她急忙一個後滾翻,身體穩穩落地。
周圍的人羣爆出一聲“好啊!”,有的還鼓起掌來。
然而,這時俞傳中以牙還牙凌空飛來,鄭成英躲避不及,身中一腳,厚重的身子向後退了兩步後倒坐於地。
俞傳中繼續向前,擡起右腿,向鄭成英的腹部踢去。
正當人們又準備驚呼的時候,朱清宇突然一個“猿猴探路”,身體橫穿過去,右掌擊在俞傳中的左臉之上,俞傳中受到這突然一擊,身體一歪,右腿踢空,跌倒在地。
而朱清宇如一座雄偉的山峰,矗立在俞傳中和鄭成英之間。
“好!”人羣中爆發雷鳴般的掌聲。
“得饒人處且饒人,你何必還要苦苦相逼呢!”朱清宇指着俞傳中怒斥道。
“叫你少管閒事!”俞傳中吼道,一軲轆爬起來,向朱清宇的腹部猛出一拳。
朱清宇並不阻攔,稍一運氣,只見俞傳中“哎唷”一聲,拳頭別向一邊,身體倒在朱清宇懷中。
朱清宇知道,他的手腕已經脫臼了。
朱清宇拉起俞傳中的頭,輕輕一掌擊向他的胸部,俞傳中後退幾步,坐在了一張木椅上,好在木椅結實,沒有垮掉。
“算了吧,你們都不要打了,三萬塊錢我來還!”朱清宇說罷連自己都感到吃驚,我與燕子無親無威,憑什麼我給人家還錢?而自己現在根本沒有錢喲!
“咹?”
“你......?”
“......?”
俞傳中、鄭成英和燕子同時感到意外。
“哈哈哈哈!沒想到這個年代還真有助人爲樂的雷鋒啊!行,你現在就把錢交給我,我馬上走人!”
朱清宇哼了一聲,道:“你不可能要逼出人命吧?既然我答應你了,我就會想辦法還你。”
“你是誰啊你,我們素不相識,誰能想信你呢!”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你姓甚名誰?在何處幹事?”
“我叫朱清宇,萬福城保安部部長!”
“不是正規單位,我不可能信你!”
“那你相信這個嗎!”
只見朱清宇左手拿起餐桌上的鍋鐵,“呀”地一聲,右拳向鍋底猛擊過去,碗口大的拳頭便從鍋底中直穿而過,再收回右拳,兩手一撕,鍋鐵便一分二成爲兩半!
在場的人從未見過這等功夫,都驚訝得張着嘴巴,半天沒喘過氣來。
“好啊,大兄弟,你真了不起,武松在世啊!”鄭成英將殺豬刀拿在手中,晃了晃讚道。
俞傳中知道今天是遇着硬家了,他雖然在杉木鄉街上是一村之長,功夫也是數一數二的角色,但在這個特戰兵面前,他也只得低頭認輸了。
“好吧,我就信你一回,你寫個欠條,三個月內還清,鄭成英和燕子作證,並且要簽上名字!”俞傳中悻悻地說道。
“有紙筆嗎?拿過來我打個條子。”朱清宇對着燕子說道。
燕子惶惑地看着朱清宇,囁嚅道:“朱大哥,你、你不能這樣,這是我自家的事......”
“現在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了,快點!”朱清宇打斷她的話,從燕子手裡搶過紙和筆,幾刷刷,將紙扯下,遞給俞傳中。
俞傳中看了看借條上剛勁有力的文字,將借條揣入錢夾,道:“好,三個月後的今天,我就到萬福城保安部找你,三萬塊,記住,你可不要玩花樣!”
朱清宇輕哼一聲,揮了揮手,道:“話不多說,你走吧。”
俞傳中轉身,消失在人羣中。
“還都站着幹嗎,看笑話是嗎!”鄭成英扯着高八度的嗓子對周圍的人吼道。
人羣逐漸散去,夜市恢復了本來的面目。
“燕子,快炒兩個菜,我與朱兄弟喝幾杯!”鄭成英將殺豬刀放在一邊,坐下來說道。
“哎,哎......”燕子看了看朱清宇,羞紅着臉,這突如其來的一個特戰兵大哥,叫她一時難以面對,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與這個大哥是什麼關係。
燕子一邊想着一邊弄菜,幾分鐘後,鍋鐵裡面已飄出了雞皮、臭豆腐、回鍋肉、土豆泥的香味。
“來,大兄弟,走一個。”鄭成英打開兩瓶啤酒,遞一瓶給朱清宇,碰了一下。
朱清宇再次打量眼前的鄭成英,此人雖然粗壯,但卻很豪爽,白晰的皮膚上,一對眼睛又大又圓。
“大兄弟那裡人?”鄭成英問。
“杉木鄉朱家壩人。”朱清宇回答。
“嘿呀,沒想到我們還是同鄉呢!朱家壩離我們杏花村不過二十幾里路,與我們這邊的人都是親連親戚連戚的,我都去過好幾次呢!哎呀,就是你們那地方比我們那地方好,水田多,壩子平,不像我們那兒全是石旮旯。”鄭成英幾口酒下肚,話也多了起來。
朱清宇從鄭成英話中得知,她是十二年前從杏花村嫁到邊城街上的,家就住農貿市場附近。丈夫姓王,長期做肉販生意,在農貿市場還有一個攤位,由鄭成英守攤賣肉。三年前,她丈夫在從湖南拉肉回邊城的途中,遇到大霧陰雨天氣,不幸翻車身亡,她現在與正上初一的兒子相依爲命,還要侍候公公婆婆。
而燕子的事情朱清宇已基本知曉,只是她父親鄭成根現在外出未歸,不知在哪個地方。
鄭成英又叫燕子敬酒,燕子本不喝酒,但今兒個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端起一杯啤酒道:“朱大哥,今天真是謝謝你啊,你已經幫我兩次了,我都不知拿什麼來報答你呢。”說罷,仰頭一口乾了。
朱清宇也幹了一杯,燕子不停地給他拈菜,那眼神一波一波送過來,使得朱清宇心裡熱乎乎的,有了些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