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戎早有耳聞,張衝一夥人和黃蝶兒私下裡有些纏夾不清,現在聽他這麼說,不覺警覺起來,轉過身來問道:“大小姐怎麼沒有和你們一起回來?”
張衝搖頭道:“別提了,說起來氣死個人。大小姐已經被她師父接走了,那老賊尼連個謝字都沒有說,虧她還是個修行的人,修行了這麼多年,卻一點修養都沒有。不過,即便那老賊尼不來,只怕大小姐也不大可能和我們一起回來。二當家的可能不知道,現在山下到處都是官兵,盤查的也嚴。爲了以防萬一,我們也是分開來走的。我這次本沒打算回來,只是繞道望嶽鎮,在福來客棧住了一宿。也不知道爲什麼那麼巧,那個姓魏的掌櫃的無意間就提到,二當家的人把我義父打傷了,所以我只能先回山看看咯。”
張衝見趙戎沒接話,便笑了笑道:“老鄭那邊沒必要處理的這麼重,只關起來還不行嗎?”
趙戎淡淡地道:“你表演的這麼賣力,我這邊能不配合一點嗎?”說着兩個人都笑了起來,張衝便道:“我演的是不是過了點?”
趙戎嘆了口氣道:“還是過一點好。”說完停了好一會才道:“野雞凹那邊的情況很不好!”
張衝心中一頓,問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趙戎冷哼一聲,道:“楊聞這個廢物,現在在野雞凹那邊已經成了個擺設。你走了以後,陳有和山貓已經完全把他架空了,我看除了他帶過去的那兩個兄弟,沒有人會聽他的話。”
張衝笑了笑,道:“二當家的不能這麼說,老楊說到底是個兵,他骨子裡就不是匪,打仗他行,但當起土匪來,就差了點意思了。”
趙戎冷冷地道:“這不是理由,不管是兵是匪,我要的是結果。”
張衝道:“其實一開始,我們就處在劣勢,當時我和楊隊長已經商量過這件事了。只是中途出了天神教這件事,這才讓陳有他們鑽了空子。二當家的放心,明日我便回去,好在那邊人少,就算是現在的山上的人都被他們拉過去,我們仍然有翻本的機會。”
趙戎搖了搖頭,道:“明日你是回不去了,今天下午,大當家的已經找過我了,說要升你做野雞凹那邊的副隊長,我這麼急着找你,就是想聽聽你的意見。”
張衝有些意外,驚道:“大當家的下這麼大的本啊!這才幾天,我就又升了一級。看來,不管什麼時候,大當家的都沒準備給你留一個人啊!”
趙戎嘆了口氣,道:“我開始的確是小瞧了他了,以爲他不過就是個廢物,現在看來,我纔是個笑話。”
張衝笑道:“二當家的何必妄自菲薄,您需要的不是人數,現在給你十萬草寇又能如何?我還是認爲應該寧缺勿濫。”
趙戎苦笑道:“理雖如此,但我們沒有時間了。這些年,我一直病着,也沒太上心,可這次朝廷突然大舉進剿,我預感咱們的太平日子怕是到頭了。所以,顧不得太多了,有一羣烏合之衆,也比只有幾個精銳勝算更大些。等你回山之後,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裡給我拉起一支隊伍來。”
張衝問道:“你要多少人?”
“最少一千人。”
張衝倒吸了一口涼氣,道:“這基本上不現實,沒耳虎這麼多年了,也不過湊了二百人上下,這裡面還有許多隻是頂人頭,吃閒飯的。以前,聽說李大頭如何了得,這次跟他交上手才知道,他不過是籠絡了幾路人馬罷了,那些人並不是完全聽他的,真正他手頭上的人,比雞頭山也多不到哪裡去。”
“我知道這很難。”趙戎慢慢地道:“但形勢嚴峻,你若真的想與我同心成事,只能全力而爲。我知道你是有辦法的。你放心,只管放手去做,至於楊聞那邊,我會傳令給他,讓他一切聽你安排。”
“這倒不必。”張衝搖頭道:“我已經初步有了此想法,到時候老楊只要在暗中支持我就行了,表面上沒有必要與我纏在一起。”
趙戎聽張衝應下了,心中大喜,又道:“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也說說你條件吧?”
張衝笑道:“二當家的如此爽快,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的要求不高,招安以後,我的官銜要和胡、楊、高、鄭一樣,保證這一點,二當家的應該沒有問題吧。”
趙戎笑了笑,道:“這個要求不算高,沒有問題。”張衝便拱手告辭道:“我義父還等我回去呢,二當家的若沒有其他的吩咐,我就回去了。”
趙戎點了點頭,道:“你去吧。”
張衝出了院子,堂屋的黑暗處,便走出一個人來,到了趙戎的身邊,躬身道:“張衝這小子詭計多端,我們是不是在養虎遺患?”
“就算是飲鳩止渴,也得喝下去。”趙戎的聲音有些嘶啞,道:“老胡啊,我們真的沒有時間了。”
張衝回到老韓頭的屋裡時,老韓頭還沒有睡,正坐在桌邊喝茶,見他進來,老韓頭笑道:“趙二許給你了什麼好處?”
張衝笑道:“你怎麼知道趙二找我?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招安之後,我與四大親衛的待遇一樣。”
“你小子心不小啊。”老韓頭笑了笑,道:“什麼時候想起要做官了?”
張衝笑道:“我下山轉了這一趟,發現還是當官好啊,頭上頂着個烏紗,什麼事都好辦。”
老韓頭輕笑一聲,道:“你小子什麼時候都是隻看賊吃肉,不看賊捱打,當官不比當匪輕鬆多少,搞不好也是要家破人亡的。”
張衝道:“管他那麼多呢,現在說招安還太早了些,先把眼前這關過去再說。”
老韓頭的金創藥再神效,也是需要時間的。第二天早上起來,張衝覺得臉上、身上不再那麼疼痛了,便跑到鏡子前面,見臉上的瘀青也消了不小,便仍然是黑紫青斑駁交錯,看來離恢復正常,仍然需要一些時日。
沒耳虎的動作很快,張衝這邊還沒吃完早飯,就有嘍兵過來請他去議事廳。張衝三口兩口將粥喝完,把碗一扔,便跟着那個嘍兵出了門。
進了議事廳,人已經到齊了,大廳裡的氣氛還算融洽。沒耳虎坐在正中的虎皮交椅上,胡師爺依舊站在沒耳虎的身後,趙戎和錢壽分坐兩邊。張衝先給沒耳虎行了禮,又給其他一一問完了安,才按着沒耳虎的吩咐在下面左側的椅子上坐下。
“小三兒,這次秋演,你幹得漂亮。”沒耳虎滿臉地笑,道:“老子一見到你,就知道你小子是塊料。”
聽沒耳虎誇自己,張衝急忙站起身來,衝着沒耳虎躬身抱拳道:“大當家的過獎了。”
沒耳虎擺了擺手道:“你也不用裝了,瞧瞧你這鳥樣子,沒有那兩片耳朵擋着,嘴都裂到後腦勺了。今天叫你過來,是有好事。”說着,回過頭來,看了看胡師爺,道:“還是你對他說吧。”
胡師爺臉上掛着他慣常的招牌式的微笑,躬着身子對沒耳虎點了點頭,這才直起身子,迅速換了副面孔,一本正經地對張衝道:“大當家的有令,着張三爲野雞凹大隊副隊長。”
張衝雖然早就知道這個消息,但免不了還要裝出一副受寵若驚地樣子,手忙腳亂地站起來,跪倒在沒耳虎的面前,高聲道:“多謝大當家的賞識,小的定當肝腦塗地,誓死效忠大當家的。”
沒耳虎很滿意地揮了揮手道:“起來吧,以後要好好幹,這上面的位子也少不了你一個。我們還有別的事要議,你先下去吧,其他的事,過會胡師爺會交待給你的。”
張衝領命退了出去,也沒敢走遠了,便在校場旁邊找了個石凳坐了下來。山寨裡存不住事,便有不少地人湊過來,給他賀喜,張衝少不了陪着笑一一應付。
過了沒多會,議事廳裡的人便散了,胡師爺站在議事廳門口,四下裡張望,看張衝在校場邊候着,便擡腳向這邊走了過來,張衝見了,急忙迎上去,到了近前,胡師爺低聲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我走。”
張衝跟在胡師爺的後面,繞過議事廳,穿過幾排房子,便到了胡師爺日常處理事務的院子。門口的嘍兵見胡師爺回來,急忙開了門,將二人迎了進去。
進了堂屋,胡師爺指了指一張椅子,道:“張隊長,請坐。”張衝知道胡師爺是個不好得罪的,在他面前可放肆不得,便只拿半個屁股挨着椅子,前傾着身子,一臉恭敬得看着胡師爺。
又有一個嘍兵進來,奉了茶便退了出去,順手將房門關了。胡師爺端起茶杯朝張衝舉了舉,笑道:“我以茶代酒,祝賀張隊長高升。”
張衝急忙端起茶杯,欠身道:“多謝多謝,還不都是師爺的提攜。”
胡師爺擺了擺手,道:“我位卑言輕,這事還真與我沒有關係。你這個位子可全是大當家的意思。”
張衝笑道:“我自幼上山,便跟着大當家的,莫說是位子,就是我這條命,都是大當家的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