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衝出門的時候,尚誠還沒有起牀,昨天他也是一夜沒睡,連夜草擬了一個盛唐發展的規劃。現在他已經把自己的一切都押在盛唐商行上了,絕對不允許有任何不利於盛唐商行的事情存在。
尚誠一起牀,便拿着自己的規劃去找張衝,剛出了門,迎頭便撞上了李狗剩。“尚先生有禮了。”李狗剩給尚誠作了個揖。
“你是......”尚誠拍了拍額頭,笑道:“你是叫狗剩對不對?”
見尚誠認出了自己,狗剩有些激動,急忙回道:“先生好記性,正是小的。”
“你有什麼事嗎?”
“我去見大老爺了,求老爺賞飯吃。老爺可憐小的,命小的來找先生派個活計。”
“這樣啊!”尚誠沉吟了片刻,問道:“你是易安人吧?”
“小的祖輩都在易安。”
“那你就留在鋪子裡幫忙如何?”
“全聽先生吩咐。”狗剩答應得很乾脆,停了一會,又小心地問起來,“那老爺是不是日後就留在易安?”
尚誠笑了笑,道:“只怕不會,沒有別的事情,過幾天就回山莊了。”
狗剩遲疑了一下,忍不住道:“我能不能也去山莊?”
“爲什麼?”
“我想跟在老爺身邊,跟着老爺我心裡踏實。”狗剩回答得很老實。
尚誠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山莊那邊離你家遠,而且都是苦活,累活,你要考慮清楚了。”
“俺不怕苦,更不怕累。”狗剩挺着胸脯,大聲回道:“只要能跟着老爺,幹什麼都行!”
“好樣的!”尚誠拍了拍狗剩的肩膀,笑道:“那你先回去收拾一下,把家裡的事情安排妥了再過來,到時候咱們一起回山莊。”
張府內,午飯終於吃了,撤下盤杯,換了茶上來,大家又坐在一起說了會閒話,張衝便要站起來告辭,狗子的大嫂卻突然開了口,問道:“他大哥,聽說咱們又在鎮海山裡買了個山莊?”
張衝點了點頭,道:“是啊。”
“我和你其他幾個嫂子家裡有幾個兄弟,想去山莊做事,不知行不行?”狗子的大嫂在萬林峪時就和張衝認識,大家便推她出來說話。
“當然行了。”張衝不假思索地道,現在盛唐商行百業待興,正是缺人的時候,有自己的人可用,那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了。
“我就說他大哥一定會答應吧。”狗子大嫂得意地看着大家,道:“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還得是自家人用着放心。”轉頭又吩咐站在一邊的伺候的翠柳道:“你去把他們叫上來吧。”
翠柳下去沒多會,便帶着六個年輕的漢子走了進來,張衝略看了一眼,一個個的身強力壯的,心裡也有幾分滿意。大家相互見了禮,接着說起派活的事,張衝便道:“這些事我不管的,我現在要去三爺那邊看一下,你們自去找尚先生吧,他自會給你們安排的。”
小金依舊坐在案子前寫寫畫畫,旁邊桌子上擺着的酒菜一點沒動。張衝嘆了口氣,道:“怎麼不吃飯?”
小金擡頭看了張衝一眼,又低下頭繼續畫着圖,隨口道:“沒胃口,先忙正事。”
張衝上前一把將小金拉了起來,強拖到桌前,將他按到椅子上,道:“先忙正事,你那正事什麼時候能忙完,難不成就一直不吃飯了嗎?”
“大哥,你也不要再勸我了,我實在是沒有胃口。”小金面色悽楚得道。
“我知道,我也能理解。”張衝嘆了口氣,道:“但日子總得過下去,我知道你很難過去,這種事誰都過不去,我也一樣,但過不去又能怎麼樣呢?不吃不喝,把自己耗死?我耗死了,是我自己的事。但我只是我自己嗎?絕對不是,這麼多的兄弟要吃飯穿衣,要過體面的生活,他們把希望全部放在了我的身上。我要對他們負責,我只能站起來,把自己的事先放到一邊。你也一樣,你還有我,有老二,你不能爲管我們,所以你要知道自己的位置和職責,要把這些過不去的事,變成動力。”
“動力?”小金唸叨了一句,忽然跳了起來,叫道:“我想到了,動力,爲什麼不從動力上想辦法呢?”
張衝讓他嚇了一跳,心道:“我這兒正灌雞湯呢,好傢伙,這一驚一乍的。”道:“什麼動力,什麼想辦法?”
小金興奮地道:“我想到織機的突破方法了,老織機的速度是可以的,關鍵是受了操作織機的人的體力限制,如果能將織機加上外接的動力,讓機器不停地運轉下去,那麼就可以實現織布速度的提高。老大,你太牛了,一下子就說到點子上了。”說完,快步跑到工作案邊,又開始畫了起來。
張衝知道靈感是稍縱即逝的,也不好再去打擾他,便悄悄出了門,將翠玉喚過來,讓她把菜收拾了,告訴廚房火不要熄,隨時等着做飯,然後回到屋裡,靜靜地坐在一邊看着小金忙活。
尚誠知張衝回了宅子,只好回到屋裡等着,不一會府裡的廚房便送過飯來,尚誠自己吃完,便拿出自己的規劃繼續斟酌了起來。
“請問,你就是尚先生嗎?”突然一個人探進頭來,問了一句。
尚誠看了看來人,面生的緊,心中有些奇怪,便回了聲:“我便是,你是哪位,找我可是有事?”
那人直起身來,回頭朝着外面叫了一聲,“尚先生在裡面,大家進來吧。”說完便領着一羣人走了進來。等大家站定了,那人朝着尚誠施了一禮,道:“我們都是大老爺的親威,大老爺讓我們來找先生,請先生給我們在山莊裡派個差事。”
尚誠將來人打量了一遍,暗暗冷笑,什麼大老爺的親戚,應該是狗子的親戚,心中便有了數,於是淡淡地道:“原來是大老爺的親戚,現在山莊裡倒真有些空着位子,看倉庫的,做雜活的,林場那邊還少幾個泥水匠,你們看看都能做些什麼?”
“什麼?”那人吃了一驚,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冷冷地道:“我們可是大老爺的實在親戚,你就讓我們做這個嗎?”
尚誠呵呵一笑,道:“那各位想做什麼?”
那人挺了挺胸脯道:“我也不要求太高,只做個山莊的管事便成,最好是採買,實在不行庫房也中。”
“原來是這樣。”尚誠仍然帶着微笑道:“那我來問你,若是讓你去採買糧食,一共五十兩銀子,新麥子八十個錢一斤,你能買多少石麥子?”
那人扳着手指算了半天,也沒有算出個得數,惱道:“我是管事,這種活自然有專門的人去做,用得着我算?”
尚誠也不惱,道:“那你可會寫字。”
那人道:“我會寫自己的名字。”
尚誠故作驚訝地道:“你竟然會寫自己的名字,那你能不能寫一個我看看?”說着,用手指了指桌子的筆墨。
那人也不推辭,上前抓起筆來,歪歪扭扭地把自己的名字在紙上寫了,尚誠看了半天,驚道:“你這個名字好的性格,畜生。”
那人怒道:“你看上去文謅謅的,卻原來是個睜眼瞎,我姓玄,名田生,還先生呢,連個字都不認識。”
尚誠強忍着笑,道:“不好意思,是我不認得。”說着看了看玄田生旁邊站的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問道:“管事的位子可不多,你也要當管事嗎?”
那漢子擺了擺手,道:“我幹不來這細活,聽說山莊裡有守衛,憑俺的身手,怎麼也得當個隊長吧。”
“身手好當然沒有問題。”尚誠倒是挺看好這個人的,虎背熊腰,看着力氣不小,便道:“這樣吧,你把我打倒了,別說是隊長,便是頭領我都派給你。”說完,來到漢子面前,將長袍撩起來,塞到腰間,擺了個起勢。
漢子提起拳頭,往前衝了一步,卻停住腳,道:“我不打你,你是個先生,俺娘說了,讀書人都是天上星宿下凡,我若打了你,是要遭報應的。”
尚誠見他憨得可笑,便道:“沒事,是我讓你打的,這個不用遭報應。”
那漢子捏了捏拳頭,揮拳便打了過去。尚誠的功夫比起老戴他們當然是不夠看,但畢竟上過戰場,真刀真槍的打過硬仗,尋常的莊戶漢還真不是他的對手。等那漢子的拳頭衝到眼前,尚誠往旁邊一側身,將拳鋒避過去,擡手將一掌,便砍在他的脖子上,只這一下,那漢子便軟軟地摔在了地上。
“你這人好生無禮,怎麼出手就傷人。”玄田生大怒,指着尚誠的鼻子大罵起來。
尚誠也不理他,彎下腰去,將那漢子扶起來,問道:“你沒事吧?”
那漢子到現在也沒明白過來自己是怎麼摔倒的,再看尚誠一個文弱書生,竟然一招就把自己放翻在地,不禁羞地滿臉通紅,道:“先生真是高人,俺服了。”
尚誠笑道:“我算什麼高人,在山莊裡的那些護衛手底下,我撐不了幾招。”
那漢子不禁咂舌道:“這麼厲害啊,那我不做隊長了,只當個護衛,能跟着他們學點本事就行。”
尚誠道:“沒有問題,歡迎你來山莊。你叫什麼名字?”
漢子道:“俺叫鐵牛,俺姐夫是石爺的三哥。”
“行,你回去和家裡人說一聲,過幾天跟我們回山莊。”
“那我呢?”玄田生聽了,上前一步逼問道。
尚誠冷冷一笑,回到桌前,拿起筆來,在紙上寫了兩個字,交到玄田生的手中,道:“你認識這兩個字嗎?”
玄田生看了半天,搖了搖頭。尚誠道:“你先回去,什麼時候你認識了這兩個字,別說管事,就是管家也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