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衝見黃蝶兒流淚,一時間慌了手腳,急道:“好好的,怎麼又哭起來?你沒聽狗子家嫂嫂說,這當兒可不敢哭,要落下了病,可不是玩的。嫂嫂年經大,經的多,她的話可不敢不聽。”
“呸。”黃蝶兒啐了張衝一口,道:“淨胡唚,瞎說些什麼呢?”張衝楞楞地問:“我怎麼胡說了,嫂嫂明明就是這麼說的。”黃蝶兒紅了臉,道:“什麼叫這當兒?”聲音便低了下去,道:“嫂嫂說的又不是我的病。”
張衝這時才轉過彎來,笑了笑,道:“入戲太深了,我以爲是真的呢。不過,我正經告訴你,現在比不得平日,不知道怎的,我現在覺得到處都是眼睛,躲在黑暗的角落裡盯着我們。咱要想真正瞞過別人,必須先瞞過自己,自己都不當真,又怎麼能讓別人當真困難重重?所以,從現在起你一定就要按咱事先編排的行事,一定要把自己當成那樣的病人,如果不這樣,早晚得露出馬腳。”
黃蝶兒嘆了口氣,道:“都是我不好,拖累了你,也拖累了大家。”張衝輕輕地拍着黃蝶兒的手道:“別這麼說,咱這不是都挺過來了嗎?反正我們哥幾個都下山了,等你好了,咱們就躲起來,過咱們的好日子,你說好不好?”
“嗯。”黃蝶兒心裡甜甜的,微微點了點頭,微笑起來。過了一會,她忽然想起來了,又笑着道:“我看今天小金表現的很不正常,興奮地跟打了雞血似的,是不是杏花的緣故?”
張衝笑着點了點頭道:“大概是吧,若論起年紀來,小金只怕比我還要大些,也該考慮成家娶媳婦了。”
黃蝶兒笑道:“不如我們便撮合撮全他們兩個吧,若真成了,也是件美事。”
張衝聽了,卻搖起頭來,道:“這事不着急,總要聽杏花的意見,若她沒有這個意思,咱可不能亂點鴛鴦譜。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郞,這種事可容不得半點馬虎。這世間的婚姻,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個自然沒有錯,誰家的父母不是爲了自己的子女好的,可父母的想法並不代表兒女的想法,就象現在,你們都覺得他們兩個好,可若是杏花沒這個意思,咱們硬要往一塊拉,這杏花看上去也是聽話的好孩子,礙不住咱的面子,點了頭,那可就苦了她一輩子了。這事關係到杏花的終身幸福,必須得讓這丫頭自己作主纔是。”
黃蝶兒瞟了張衝一眼,道:“真沒想到你會這麼想,以前看你做的那些小肚雞腸的事情,我一起以爲你是個‘直男癌’呢?”張衝聽了,楞了一下,這詞肯定又是張文賓對她說的,不覺心裡又有些酸溜溜的。黃蝶兒見張衝的臉色有些難看,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急忙解釋道:“對不起,我不該提他,但他畢竟和我相處過一段時間,有些時候,不知不覺地就想起來了。可我現在真的只想對你好的,你相信我嗎?”
看着黃蝶兒小心翼翼的樣子,張衝又有些不忍心,只能強忍着心底的酸澀,硬擺出一幅大度的樣子,道:“我當然相信你,沒事,就算你真想他也沒有關係,那畢竟是你的初戀嘛。初戀,你們根本不懂愛情!”
話雖然這麼說,但兩個人總覺得有些尷尬,正僵在那兒,卻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張衝急忙站起來,往外瞧了一眼,回過頭對黃蝶兒笑道:“這人真不撐唸叨,說曹操,曹操到。小金回來了。”
說話間,小金已經走進屋裡。張衝笑道:“你不是陪着杏花妹子買東西了嗎,怎麼這麼早回來了?”小金擺了擺手,道:“別提了,剛出了門,就碰上熟人了。”
張衝怪道:“你不是這兒人吧,怎麼這麼巧?”小金點了點頭道:“誰說不是。剛到了街上,就聽有人叫我,我一看,原來是我那個表叔,你知道的。”“我知道什麼啊,你家的表叔數不清,我知道你說的是哪個?”張衝搶白了他一句道:“說說吧,肯定是沒有大事不登門的。”
小金笑了笑道:“就是開商號的那個,他家女兒,就是我表妹,嫁了個當官的那個。”張衝點了點頭,道:“你這麼說,我倒有印象了,不就是你去上門借錢,把你打出來的那個嗎?”
“對,對,就是那個。”小金的臉倒沒紅,繼續沒羞沒臊地說道:“我那個表妹夫升了官,到別處上任了,我表叔也要跟過去,這邊的鋪子就開不成了,現在正着急出手呢。本來他已經和鎮上的一個老闆談好了,今天過來寫文書辦交割的,沒想到那人突然又嫌貴,反了扛子。”
張衝笑道:“那好辦啊,讓你那表妹夫出面,弄死丫的,不就完了。”小金嘆了口氣道:“哪有那麼容易,我表妹夫都離開這兒了,官場上從來都是人一走茶就涼的,現在誰還理會他?”張衝點了點頭,道:“也是這麼個理,要不然,那個老闆也不敢臨簽約又反悔了。”
“誰說不是?”小金苦笑道:“我本來想只與他說幾句話也就算完了,誰想他聽說我現在是大商號的帳房,便纏上我了,死活讓我給引見,說是要拜訪你,估計是想讓你把鋪子盤下來。我實在是推脫不掉,只好把他帶到客棧,現在還在我房間裡坐着等回話呢。”
張衝聽了,倒是挺感興趣的,心想,莫非爺真是時來運轉了,剛想睡覺,就有遞枕頭的。便笑了笑,對小金道:“盤下來不是不可以,但不能這麼談。你去對他說,我很忙,沒空見他,最快也得明天下午,而且到那時,我也不一定有時間接見他。這話怎麼說,你自己看着辦,總的原則,價要往腳底板上砍,直接砍到他哭。另外,你從中佔不佔好處,就看你們爺們的感情了。”
“好來。”張衝這麼一說,小金心裡就有數了,笑着應了轉身往前面去了。
黃蝶兒在一邊聽了,問張衝道:“你不會是真想把鋪子盤下來吧?”張衝笑道:“是有這個打算,怎麼你不同意嗎?”黃蝶兒笑道:“你定的事,我怎麼會不同意。”張衝正色道:“我們就算躲起來,也得吃飯穿衣,我要你跟我走,不是讓你跟着我受苦的。還有咱的那些兄弟,以後都要娶妻生子,也要過日子。所以,我一直在想,我們的出路在哪裡,這幾天我打定了主意,咱們還是要做點正經生意,絕對不能讓咱們的後代再跟咱一樣,見不得光,讓人瞧不起。”黃蝶兒點了點頭道:“你說的話有道理,這樣,我這邊還有些積蓄,你拿了去吧。”
張衝伸過臉去,問黃蝶兒道:“你看看,我的臉白不白?”黃蝶兒笑道:“剛覺得你是個爺們,就又沒正經了,還好意思問你的臉白不白,就是抹上二斤官粉,只怕也白不起來。”張衝笑道:“那不結了,我又不是小白臉,吃你的軟飯,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你放心,現在咱有的是錢。”
黃蝶兒驚道:“你從哪兒得的錢?”張沖壞笑了一下道:“別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反正不是哪個富婆給的。你不想想你家漢子是做什麼的?土匪啊,土匪從哪兒得錢,搶唄!”
黃蝶兒搖了搖頭,滿臉地不相信,道:“就你們這幾塊料,不讓人搶了就阿彌陀佛了,快快從實招來。”
張衝嘆了口氣道:“就這麼不相信自家老公。我對你說,你是沒看見,這次秋演,咱們忠君營大出風頭,要不是我低調,總冠軍都拿了。”說着便把秋演的事繪聲繪色地對黃蝶兒講了一遍,黃蝶兒聽了,遺憾地道:“真是錯過了,沒想到你們幾個這麼厲害!”
“那是當然。”張衝得意地笑道:“所以現在咱們也是有錢人了。這錢放在手裡,就算不招賊,也能長出毛來髒了手,只有拿出來,錢再生錢,纔是王道。等咱真的成了富可敵國的大財主,到時候,咱就光明正大地到京城去,和皇帝老兒做個鄰居,到那時看誰還敢跟咱得瑟。”
黃蝶兒聽了,笑了笑,道:“我現在也想明白了,有錢也好,當官也好,總不如平平安安的守在一起過日子好。”張衝拍掌吟道:“誰知真患難,忽悟大光明,日出雲俱靜,風消水自平。功名幾滅性,忠孝大勞生。天下惟豪傑,神仙立地成。好啊,好啊,蝶兒,你終於悟了。”
兩個人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開開心心地說了一會兒話,狗子便帶着杏花回來了。杏花換了新衣服,更加嬌俏可愛,張衝讚了幾句,杏花有些不好意思,便急着問要做些什麼,張衝少不了交待她一番,杏花便開始忙碌起來。
杏花來了,張衝一下子輕鬆了許多。黃蝶兒畢竟沒有真正和張衝成親,一些事情照料起來確實有些不便,現在有杏花在身邊,黃蝶兒也覺得舒服多了。不過張衝還是不敢大意,私底下交待狗子,注意的事情一定要對杏花說明白,好在杏花也算伶俐,一點就通,張衝見了,這才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