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神仙聽張衝說得豪氣,大笑道:“年輕人,硬氣得很呢。可你知道嗎?硬氣是要付出代價的。”張衝也大笑起來,道:“老神仙高看我了,能夠選擇付出代價,那纔是硬氣。可我現在還有的選擇嗎?既然想付出得付出,不想付出,也要付出,那爲什麼不索性大方些呢?”
康神仙見張衝擺出了一副破了頭拿扇子扇的架式,搖頭笑道:“看你如此的豪氣,我倒真不知道我剛纔幫你的對不對了?”張衝楞了一下,問道:“此話怎講?”
康神仙笑道:“翠峰山這次玩的有點大,直搗李大頭的老窩,聽說李大頭也受了傷,不過他沒有來找我,應該不是很嚴重,但這個面子卻是栽到家了。你們一到鎮子上,就已經被人盯上了,好在他們還只是懷疑,今天笑屠戶過來探我的口風,我便告訴他,你是一個來自河州的商人,當然‘辣手文君’也是你的妻子。爲了保險,我還對他說,你的父輩做過一段時間的藥材生意,與我曾經有過些交往,算起來也算得上我的世侄。雖然笑屠戶將信將疑,但應該是暫時糊弄過去了。我叫你過來,就是想通報你一聲,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別的方法去應對,反正我是隻能幫到你這兒了。”
張衝聽了,立即有一種絕處逢生的感覺,急忙上前一揖到地,謝道:“老神仙屢次救我等姓命,大恩大德,難以爲報。”康神仙急忙上前,攙扶起張衝,道:“你也不必太往心裡去,這世間之事脫不開“因果”二字,善因結善果,惡因結惡果,你好自爲之吧。”
張衝回到跨院,黃蝶兒已經醒了,兄弟們正圍在她身邊陪她說話。張衝見兄弟們都過來了,便道:“你們先出去,我有話要對蝶兒說。別走遠了,都在門口候着,我一會有事要對大家說。”衆人見張衝面色沉重,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感覺到可能是有什麼大事,便悄悄退出去將門兒帶好。
過了一會,張衝便推開門,叫了一聲:“你們都進來吧。”等大家都進了屋,張衝先對大河道:“你去把屋門打開,就門口那邊站着,注意點外面,防備有人偷聽。”然後纔對大家道:“剛纔康神仙把我叫過去,告訴了我一些事情。我先把我們當下的形勢給大家講一下,李大河的人已經盯上我們了,現在可能已經在客棧門口迎候我們了。”
毛豆插嘴道:“怪不得,昨天我就覺着不對,前面客房院子裡突然多了些不尷不尬的人,應該就是李大頭派過來的吧。”這倒超出了張衝的預想,沒想到李大頭的人動作會這麼快,便問:“大約有多少人?”毛豆想了想道:“少說有五六個,這些都是浮在面上的,隱藏在背後的應該還有,估計最少也得十幾個吧。”狗子聽了,急道:“那還等什麼,趁他們現在少人,咱們這就抄傢伙衝出去,就算幹不死他們,大不了和他們拼了。”大河冷笑道:“拼,拿什麼拼,這可是在人家的地盤上,再說大嫂現在身子這麼樣,動都動不了,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拼。”張衝點了點頭,道:“大河說得有理,咱們忠君營別說折本的買賣不做,就是賺得少了咱們都不做。拼不是個好辦法,康神仙仁義,已經幫我們擋了一下,現在我們暫時不動,靜觀其變。下面我說的每一點,大家都必須記住,並且要覺得事實就是如此,大家聽明白了嗎?”
衆人齊聲應了,張衝才接着道:“第一,我是河州人,世代經商,在家行大,這次是奉了父命,出來歷練的。第二,是關於大家的,蝶兒現在的身份是我的夫人,大河是我們家的家丁,毛豆是掌櫃的,小金是帳房先生。狗子你比較特別,記住,你以前曾經幫過我的大忙,雖然在我們家的生意中沒有位子,但卻是我的貼已心腹,二老闆一樣的角色。”狗子聽了樂道:“這個可以,牛氣的很。”說着又搖了搖頭,道:“不好吧,我怎麼聽着有點象狗腿子的意思。”張衝點了點頭,道:“你對角色把握得很到位,但糾正一點,不是象,就是狗腿子。”大家聽了不禁笑了起來。張衝壓了壓手,示意大家安靜,又道:“以後大家表面上要叫我少爺,稱呼蝶兒爲少夫人。現在有一個漏洞,前面咱們都是兄弟相稱的,這與現在商行鋪號的規矩不符,所以必須將我們之間的關係搞得曖昧一些,讓外人有一種我們這些人私底下可能因爲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才勾結在一起的錯覺,所以關係親近的反常。”大河撓了撓頭,問道:“這個倒聽不明白了。”毛豆想了想,道:“大哥的意思是不是我們這幫人是因爲某些利益相同才組合在一起的,所以主僕、僱傭關係只是表象,更重要的是合作關係,所以在一起纔沒有規矩。”大河白了他一眼,道:“天生就你聰明,東家和下人合作個屁,老實聽說便是了。”毛豆搖頭晃腦地道:“說你沒見識,你還委屈,你懂什麼?那些深宅大院裡,關係複雜微妙得很。你光知道東家,那我問你,老東家是東家,老夫人是不是東家,大少東家是不是東家,二少東家是不是東家,大少奶奶是不是東家,二少奶奶是不是東家?東家多了去了,說話聲音不齊,聽誰的是?家裡守着萬貫家財,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大門大戶,規矩森然,別說買賣往來,就是吃穿用度,甚至言談舉止,那都是有章可循的。若是咱少東家想黑點家產,或者偷個腥什麼的,到處都有眼睛盯着,單他一個人做的來嗎?那他就得用咱,當然咱也不能白乾,總得從中撈點好處,一來二去,彼此手上都不乾淨,這樣大家就只能綁在一起,事經得越多,綁得便越緊。這種見不得光的事多了,大家都抓着對方的小辮子,誰還怕誰,長幼尊卑那一套也就立不住了。”張衝點了點頭,道:“就是這個道理,大家可有意無意地放出一些暗示去,但一定要適可而止,畢竟大家都不是豪門鉅富出身,大宅門裡的故事都是道聽途說來的,說的多了,反而會弄巧成拙。狗子,你就不要費這個心了,反正我是感着你的恩的,你只當好狗腿子就行了。”
張衝說到這兒,停了一會才接着道:“這第三點,就是蝶兒的病。稍微懂的醫的人搭眼就能看出來,蝶兒是失血過多,這一點瞞是瞞不過去的。所以康神仙放出話去,只說蝶兒是禁不住旅途奔波,小產而導致血崩致病的。所以現在大家要統一口徑,咬死了是小產。”黃蝶兒雖是個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但到了事關名節清白的事上,張衝也不能不謹慎,這纔將兄弟們全部趕出去,單獨與黃蝶兒商議。事急從權,爲了大家的性命安危,黃蝶兒也是別無選擇。雖說事先早已知曉,張衝真的說出來了,黃蝶兒仍然臊得滿臉通紅。正在尷尬之時,卻聽大河輕聲急道:“有人來了。”
張衝等人以前經常進行這種應急訓練,轉眼之間大家便都換上了一副輕鬆自然的神情。“狗子兄弟,狗子兄弟在嗎,快出來看看誰來了?”狗子聽到外面有人喊他,聽着象是老吳的聲音,便跑到門口,果然是他,身邊還跟着一箇中年女人。狗子定睛一看,原來這中年婦人竟是自己家的嫂子牛氏,急忙跑過來,唱了個喏道:“嫂子一向可好。”
牛氏閃眼觀瞧,也認出了狗子,笑道:“真是我家兄弟,你出門這麼久,也不知道捎個信回來,全家人都惦記得了不得。”
狗子笑了笑,道:“勞嫂嫂掛念,我這心裡也無時不記掛你們,只是我一直東遊西走的,沒有個準地方。後來跟了張少爺,蒙他不棄,與我結成了兄弟,纔算安定下來,卻又一味地忙,得不了空。這次少爺出來,我見正好順路便求了少爺帶我一起。我這哥哥也是仁義,聽說我要回家,也要一起去家裡坐坐,禮物都備好了,誰知不湊巧,少夫人又得了病,這就耽擱了。等過幾日,少夫人好起來,我便回去。”
牛氏在外面已經聽老吳說了,自家兄弟攀上了個大財主,心裡高興得不了,便央那老吳帶他進來,聽狗子這麼說,知這事真的如此,心中更加歡喜,急道:“你現在跟着東家做事,哪能由得了自己。反正已經到了家門口了,也不急在這一時,家裡一切都好,你還是用伺候好少爺,這纔是正事。”
張衝在裡面聽見狗子的大嫂來了,和黃蝶兒說了一聲,也跟着走了出來,見了牛氏,行了個禮道:“不知婦女駕到,有失遠迎,失禮失禮。”
牛氏見張衝衣着光鮮,一表人才,一看就是個富家子弟,唬得閃到一邊,施了個福禮,連聲道:“不敢,不敢,大官人如此客氣,真是折煞奴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