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佘翠花所說的王彥和王章,和張衝提到的是兩碼事。張衝所說的鐵槍王彥章是後梁名將,日不移影,連打唐將三十六人,是五代武力排名第二人的超級牛人。
想起王彥章,張衝突然有了主意,王彥章再牛,可在人家李存孝手底下根本過不了三招。李存孝又是李克用的十三太保,李克用正是靠着自己這十三個義子,才橫行天下的。眼前這楊家的七郎八虎,要是能收過來爲已所用,盛唐商行定能實力大增。
想到這兒,張衝笑道:“大姐,不知姐夫做何營生?”
佘翠花不敢明言,只道:“平頭百姓,還能做什麼營生,無非是做點小本生意而已。”
張衝忍不住暗笑道:“楊聞倒真是做生意的,不過不是小本生意,而是無本生意。”但也不揭破,只搖頭道:“我看咱家這些孩子,武藝超羣,又都聰明伶俐,若是讀書習武,日後定能考取功名,那時姐姐也能封個太君,我這當舅舅的說不定還可以跟着沾光呢。”
這一番話,戳中了佘翠花心裡的痛點,她不嫌楊聞家貧嫁到楊家,也是看中了他智勇雙全。後來,楊聞從了軍,屢立戰功,沒出幾年,便做了黑甲軍的校尉,前途一片光明。正當佘翠花滿心做着誥命夫人的美夢時,卻突然接到了楊聞陣亡的噩耗。
佘翠花悲痛之餘,又將希望寄託在孩子的身上,全力督促他們習文練武。眼看楊平、楊定都已成人,她正琢磨讓兒子投軍,卻沒想到楊聞突然又捎信回來,說自己在義州落了草,如今已漸成氣候,爲防官府察覺,讓她趕緊帶着家中老小到義州來。
看了來信,佘翠花差點沒背過氣去,好嘛,官沒當成,如今反倒成了匪了,這個反差也的確太大了些。不過,木已成舟,她現在也只能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土匪當強盜了。南漢連坐之法甚重,佘翠花一點也沒有敢耽誤,草草處理完家務,帶着全家匆匆往義州而來。
如今,聽張衝說起這些,心中悲楚,黯然道:“我們這樣的草民,哪敢有這等奢望?至於這些孩子跟着他爹爹做點生意也好,或者種田也好,平平安安過一生也就不錯了。”
張衝擺手道:“姐姐此言差矣,古話說得好,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憑什麼咱家的孩子就不能封侯拜相?我倒有個主意,不知合適不合適?”
“弟弟請講。”
“現在姐夫做生意,只怕是入了官家的商籍了,按着南漢的律法,這幾個稍大一點的孩子怕是無緣科舉了。我與兵部有一點交情,等我想想辦法,讓他們去從軍,以他們的武藝,光靠軍功累積,也能出人投地。”
佘翠花聞言大喜,起身下拜道:“如此,便多謝大人了。”
慌得張衝連忙起身,拉起佘翠花,怪道:“好好的說話,姐姐怎麼又說起大人小人了,就這麼看不起弟弟嗎?”
佘翠花急忙解釋道:“弟弟莫怪,也是姐姐一時心急,光顧着感念弟弟的恩情了。”
張衝正色道:“再說恩情,我可要生氣了,現在咱們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還有,我看小六兒頗俱慧根,日後定成大器,希望姐姐能將昭兒與我做個義子,我現在大小有個官身,先把他寄在我的名下,脫了商籍,日後無論參加文試武舉,都能有個清白的出身,姐姐意下如何?”
佘翠花聽了,喜出望外,急道:“我能有什麼意見,弟弟不嫌棄昭兒愚鈍,肯收他作義子,那是他的福氣,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說着,便把六郎叫過來,讓他給張衝叩頭認父。
張衝急忙擺手道:“姐姐也忒急了些,認父事大,怎麼也得先告知姐夫一聲吧?”
“對他說甚麼?”現在提起楊聞,佘翠花就是一肚子的氣,道:“兒子是我生的,我說了便算。昭兒,快快與你義父磕頭。”
楊眧是個孝子,不敢違逆母命,只得倒身跪下,道:“義父在上,請受孩兒一拜。”
張衝心裡樂開了花,起身將楊眧拉起來,笑道:“乖孩兒,快快起來。你且隨你孃親去拜見你爹爹,再來隨我。”
佘翠花笑道:“昭兒,日後跟着你義父,就不要姓楊了,便隨你義父姓張吧。”
清溪之戰,楊聞對張衝一直心存愧疚。沒耳虎下了追殺令以後,楊聞擔心張衝會出事,也曾暗中派人打探過張衝的下落。直到陳有慘死在雙河鎮,楊聞才明白,自己的擔心絕對不是多餘的,只是對象錯了,出事的不會是張衝而是自己。憑他對張衝的瞭解,這小子不是個能吃虧的主,陳有一死,接下來應該就是他了,那段時間楊聞緊張得有些神經兮兮的,老是覺得張衝就躲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裡,隨時都會跳出來捅自己一刀。
不過,事情並沒有象楊聞想象的那樣,張衝就象一陣風一樣,過去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他也一直再沒得到過張衝的消息。
楊順狼狽不堪地跑到火塘寨,將那張帶着張衝親筆簽名的貨物清單交給楊聞,楊聞一下子就明白了,一直壓在心頭的那塊大石頭也終於落了下來。
“這纔是張衝呢。”楊順笑了笑,心道:“我說這小子不可能就這麼算了,終於還是找上門來了。”全殲楊順的手下,並活捉了他,來人實力自然不弱。而自己這個乾兒子,在人家的嚴密看守下,卻輕易的逃脫了,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就是人家壓根沒想要這小子的命,故意讓他來給自己報信罷了。說到底,張衝這是在跟自己叫板呢。楊聞將清單扔到一邊,嘆了口氣道:“該來的早晚會來。”
楊順見楊聞面色沉重,知道這裡的事沒有那麼簡單。他可是明白人,懂得江湖上的規矩,遇到惹不起的人,就不要呲牙。見楊聞對此事不作聲,也不多問,老老實實在火塘寨裡窩了下來。
沒過幾天,楊聞的大兒子楊平就上了山,說母親帶着全家已經到了義州境內,不日便可上山。楊聞大喜,立即點了三百嘍兵,着楊順帶着下山前去接應。
楊平和楊順年齡差不多大,楊順本是個外向的人,嘴皮子利索,又慣會逢迎,兩人只在一起喝了一次酒,哥倆就熱乎起來。楊順點齊了人馬,帶着楊平一起,哥倆說說笑笑下了山。
剛出火塘寨沒多久,迎面便碰上了飛馳而來的楊定。楊平給兩人一介紹,哥倆又相互見了禮,楊定才把剛剛發生的事說了一遍,道:“多虧了張衝張大人,將那夥強人全滅了,如今咱家有官家護着,應該不會再有危險了。娘擔心爹派來接應的人和那些官兵碰上,再生出什麼亂了,便讓我抄小路過來報信。”
楊順一聽張衝二字,頭嗡的一下,這個張衝不會就是前幾天滅了自己的那個。才又聽了楊定說了剛纔的情形,看下手這個狠勁,應該八九不離十,急忙傳令衆嘍兵原地紮營休息,又趕緊地派人回山去給楊聞報信。
張衝等人在驛館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大隊人馬重新上路。等走到了一個岔路口,張衝下了轎,來到佘翠花面前行了個禮道:“小弟要去黑泉公幹,就不能送姐姐了。沿着這條官道直走,不到二十里路就能到祥和縣城,這一路沒有雖沒有強人,但也不能不小心,這樣,我撥一半人馬與姐姐,護送你們進城。”
佘翠花心裡有鬼,哪敢答應,急忙道:“兄弟公事要緊,只管去忙。此去黑泉怕是還有些山路要走,人馬萬不可分散,兄弟全帶上,你是千金之軀,可不敢有半點閃失。”現在她已經知道,自己僱的這些車馬也是張衝的,也不敢再留下,接着道:“你姐夫已經租了車,說好前來接我們的,我們一家便在這路上等着吧,兄弟連這些車馬也一起帶上,多一個人總多一分力氣。”
張衝心裡明白佘翠花的意思,也不多說,只拱了拱手道:“還是姐姐想的周全,那我就不客氣了。我在黑泉還要待一些時日,若是姐夫有空,還請姐姐陪着一起來聚一下。”
佘翠花笑着應了,兩個人就在路口告了別,佘翠花帶着家人自在路邊等候,張衝則領着大隊人馬,繼續向黑泉鎮進發。
張衝在黑泉的府邸尚在建設中,所以只能暫且在黑泉客棧裡安身。盛唐礦業開工後,大批勞力涌入鎮子,黑泉客棧原來的規模已經滿足不了客流的需求了,便由原來的位置搬到了鎮子邊上,掌櫃的仍然由原來客棧的董店東擔任。
小六兒早早地便到了客棧,親自安排迎接事宜。派出去的探馬回來報告,說張衝一行已經到了離鎮二十里的地方,小六兒急忙帶了孫超、趙安,並董店東一起騎了快馬前去迎候,剛到十里堡,便和張衝碰了個對頭。張衝下了轎,大家見了面,小六兒自在前面引路,大家一起回到了黑泉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