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先利其器
世上的事情有時候就是那麼奇怪,越是大事越容易辦,越是雞零狗碎的事,倒越讓人頭疼。“清官難斷家務事”,老祖宗留下來的這句話真是太有道理了。就算是鐵面無私的黑相爺,駙馬犯法,拖出去龍頭鍘伺侯,咔嚓一聲,乾淨利索,就等着吃瓜羣衆叫好就行了,可是真要讓包大人去斷一斷老大多吃了一口肉對不對,老二偷拿了一捆草當不當,管保他也抓瞎。
狗子畢竟是自己的結義兄弟,一起經歷了這麼多事情,跟親兄弟已經沒有什麼樣的區別。狗子家的那三個活寶,也算得上張衝自家的孩子,這讓他處理起來,真的就有些棘手了。
“那三個孩子的事,老二你看着辦吧。”不好處置總得有個結果,越拖可能麻煩越大,張衝雖然頭疼,但也只能破着頭皮交待下去。
狗子的臉色沉了下來,本來他見張衝看了護院非常滿意,想趁着他高興給那三個孩子求個情,沒有想到讓他一句話給堵了回來,沉默了半天,才悶聲道:“我知道了。”
本來對這件事,張衝的心裡還有些欠疚之情,覺得讓兄弟面子上無光,可看狗子的表現,心裡立即不爽起來,不禁又想起來這三個小毛孩子一個月就拿三兩銀子的事,有這兩個糊塗混帳的兄弟,萬貫家財遲早也得讓他們敗個乾淨,張衝恨不得上去踹他們兩腳,心裡火也跟着上來了,冷哼道:“你知道就好,去辦得利索些。”想起工錢的事,張衝忍不住又多問了一句:“咱家的那些護院一個月拿多少?”
張衝這一說,可是戳中了狗子和小金的痛處。按着他們當時定的,每個護院的月銀是十兩,小隊長是十五兩,隊長是二十兩,老龐因爲有御林衛的經歷,屬於特殊人才,除了包吃包住外,一個月五十兩。
狗子和小金商議這事的時候,正處在窮人乍富的巔峰狀態,只想着自家有的是銀子,誰都沒有考慮太多,隨口就把這事給定下了。可聽鄧玉娘一說,兩個人就覺得這事辦的有些不地道了。
戴敬、尚誠他們究竟能做什麼事,狗子和小金都不清楚,但只看兩個人的做派,就知道人家不是吃白飯的人,至少除了龐偉以外,與他們招來的其他人比起來,確實不在一個檔次上。而且龐偉在護衛方面固然要比戴敬等人強一些,但怎麼着也強不出五倍去,而且他還殘了一條腿,論起綜合實力,只怕梅善也能和他比一比。
此時狗子也顧不得爲那幾個小子生閒氣了,低下頭閉了口,再也不說話了。小金嘆了口氣,有些不自然的道:“當時光想着留住人了,考慮的確欠妥了。以後,易安這邊還是和野雞凹那邊一致起來的好,從下個月起,把薪餉降下來。老龐那邊,我親自去談。”
薪餉這種事漲容易,但要是說好了,又突然降下來,就算不至於炸營,大夥的心裡怕是也接受不下來,這樣的話,對士氣的影響可就不好估量了。一個團隊的戰鬥力,實力固然重要,但士氣也絕對不能忽視,一頭沒有了鬥志的獅子,連一隻綿羊都打不過,張衝很明白這個道理,他絕對不會因爲這幾百兩銀子,就讓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力量瞬間土崩瓦解。
不等小金說完,張衝便擺了擺手,正色道:“不用了,這幫護院召集起來不容易,和普通的家人不一樣,趕出去馬上就能找着替換的人。既然已經錯了,也只能是將錯就錯了。”
張衝口裡雖然這麼說,但他心裡卻沒有覺得有什麼錯,反而有一種歪打正着的感覺。這些護院的戰力可是有目共睹的,花上一點銀子,就能攏起這麼幫人,這個買賣還是有的賺的。
趙二一直象一個陰影,讓張衝的心裡始亮不起來,隨着他的實力不斷壯大,心裡也越來越明白起來,趙二雖說是有些本事,但怎麼也夠不上戰神這個級別,別說朝裡那幾個已經老得成了精的宿將,便是現在仍在軍中服役的將領中,比他強得也能輕輕鬆鬆地找出那麼幾十個來,甚至後起的年輕將領中的精英,也不會比他遜色多少。張衝之所以會害怕,其實是因爲自己的手上沒有趁手的傢伙事罷了。
趙二之所以能在雞頭山立足,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那近二十個親衛,如果沒有他們,張衝真敢把趙二收在自己手下充當小弟。
這其實是一個非常簡單的道理,從前張衝對此不是沒有考慮到,而是壓根沒有往這方面考慮,畢竟實力相差太大了。以前一直和自己一起蹬着三輪出苦力,蹲在小馬紮上吃路邊攤的夥計突然發了財,自己的心裡可能會羨慕嫉妒恨,但對於世界首富,普通人往往連一點想法都沒有,你當你的大財主,我吃我的大排檔,你死你活,管老子鳥事?這其中的原因,就是二者的差距。
張衝一開始手裡就那麼四個毛人,狗子是渾人,小金就是個搭頭,毛豆和大河雖然出身軍營,但也算不上是很出類拔萃的精英,至少比趙二的親衛要低不是一個檔次,就這麼一手爛牌,還支着架子還趙二叫板的話,也只能是作死了。這也是爲什麼雞頭上的人叫張衝做“小二當家的”原因,二人之間的天壤之別,的確讓這個名字充滿了喜感。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人總有轉運的時候,當張衝從李大頭那邊掘得了第一桶金之後,便開始覺得腰桿子硬起來了。有了大把的銀子,財大自然氣粗,有錢使的鬼推磨,只要銀子花夠了,自然能夠招到足以抗衡趙二親衛的精英。接着又有戴敬、尚誠等驍騎衛精銳的加盟,更讓張衝有一種開了掛的感覺,所以此時的張衝,如果對於趙二的仍然存有一絲敬畏,也不過只是慣性使然罷了。
看到了護院們的實力之後,張衝信心滿滿,他覺得現在他的手裡已經有了一把利劍,只是這把利劍還沒有開刃,如果再經歷了實戰的煅燒,趙二在自己的眼裡可就無謂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點銀子算什麼?
“老二,選人的事你現在就辦,人數不要太多,先挑兩個吧。過幾天,梅善過來的時候,就讓他們跟過去,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這裡的人全部送過去輪訓一遍。”
聽了張衝的吩咐,狗子應道:“大哥放心吧,我這就過去找老龐商量,一定挑最好的,不能讓那邊的兄弟看這邊的笑話。”
“這個不是笑話不笑話的事。”張衝皺了皺眉頭,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長,老戴他們是斥侯出身,論刺探情報,這些護院是比不上的。而咱們的護院,都是些叢林裡的猛虎,進了林子,老戴他們也未必是這些人的對手。派人過去,不是拼高低,比上下,而是取長補短,迅速提高大家的綜合戰力。”
狗子見張衝說得嚴肅,不以爲然的笑道:“大哥多慮了,我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這個道理我能不明白?”
張衝搖了搖頭道:“二弟你明白,手下的兄弟也明白嗎?大家都是有血性的漢子,爭強好勝總是難免的,老戴他們的心都重,比不得我們兄弟,生生死死過來的,看不上眼的,說就說了,動手也無妨,他們卻不樣,心裡總會存着些客情的,若是礙着面子,應付了事,這邊的人學不到真本事,那吃虧的還是咱們自己啊。”
小金點頭稱是道:“二哥,你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談,你不經意的一句話,可能會讓咱們的兄弟產生錯覺,到時候學不着東西是小,再和那邊的兄弟不愉快,那麻煩可就大了。”
狗子吐了吐舌頭,笑道:“我還真沒有想那麼大,大哥,你放心吧,我一定注意了。”
張衝見狗子明白了,這才放下心來,正色道:“老二,接下來,護院可就全交給你了。”
狗子怪道:“什麼就全交給我了,你不是來了嗎?再說還有老三呢,你留這着他下蛋啊!”
小金聽了,笑罵起來,“二哥不是我說你,這多少了,狗嘴裡還是吐不出象牙來,我要是下蛋,少不了要你抱窩。”
張衝也跟着笑起來:“我可不管你們誰下蛋,誰抱窩,老二你把護院管好就行了,老三我另有安排,我走之後,你們各自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狗子和小金聽了,都楞了一下,小金急忙問道:“怎麼着大哥,嫂子都領過來了,你還要回去嗎?”
張衝嘆了口氣道:“我這次過來,本來想多待些日子的,現在看來夠嗆了,野雞凹那邊我實在是放心不下,就等梅善的消息了。若事情有變,我馬上就得走。”
“有那麼嚴重嗎?不是有毛豆和大河嗎,就算真有什麼事,能佔他倆便宜的人還真不多。”狗子疑惑不解在看着張衝道。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張衝滿臉憂鬱地道:“老高和大河對付尋常的土匪當然是一點問題都沒有,但真遇上水師或驍騎衛裡面的悍將,那就白搭了。這次的事情事關重大,搞不好很可能就得全軍覆沒。”
不知爲何,張衝心里老是覺得很壓抑,有種喘不上氣來的感覺,“但願一切都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