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哪裡得到的消息?”白思綺驀地伸手,緊緊抓住廖仲淵的胳膊,連呼吸都忘記了。
“昨夜纔剛收到的線報,怎麼?慕飛卿沒有告訴你?”
“慕飛卿?他也知道這事?”
“四國之中,要說消息最靈通。向來非寧北將軍府莫屬,這天下哪怕一絲一毫的風吹草動,想來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昨天,昨天……”白思綺喃喃着,思緒早已飛回昨日的將軍府——自己坐在窗前研究那本《國論》,慕飛卿突兀地出現,臉上還帶着一絲疲倦,像是剛剛從外面趕回來,再然後,他就莫明其妙地同自己發了一頓脾氣,準確地說,是自己在跟他無理取鬧,使着性子和大哥一起衝出將軍府,而慕飛卿,竟連一點點阻攔和挽留的意思都沒有……
他是故意的!
很突然地,這個念頭便跳了出來,橫亙在白思綺的腦海中,怎麼也趕不走。
“思綺,”廖仲淵見她半晌不作聲,輕輕扯扯她的衣袖,滿眼疑惑地道,“你怎麼啦?”
“只是想起了一件小事。”白思綺扯出一絲牽強的笑容,掩示着自己方纔的張皇失措。
“現在不單單是寧北將軍府,只怕整個天下,都會血流成河生靈塗炭了。”廖仲淵忽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緩緩吐出一句話來。
“難道,就沒有人能夠阻止這場浩劫嗎?”
“有。”
“誰?”
“慕——飛——卿。”
“他,不是你的敵人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把他當敵人了?”廖仲淵面容一肅,目光炯然。
白思綺呼吸一窒:“可是我聽說,當年慕飛卿的父親,老寧北將軍,曾經帶着天祈大軍,與東燁進行了數場殊死決戰,天祈與東燁,由此結下血海深仇……”
“碧血漫漫染長沙,一將功成萬骨枯。”廖仲淵的眼神慢慢變得邈遠蒼茫,“那些不堪回首的血雨腥風,其實都是可以避免的……”
“嗯?!”
“自從東燁立國以來,朝政就把持在兩股勢力手中,一股是當朝皇帝,而另一股,則是隱王。”
“隱王?”
“所謂的隱王,一般都是現任君主的血親,自出生起,便由暗人帶出皇宮,在江湖或民間長大,日後成爲江湖力量的首領——當初始帝這麼做,就是想通過這樣的手段,將朝政和民間勢力都掌控在皇家手中,可誰能料到,數代之後,反而形成雙方互相傾軋,你爭我奪的勢態,直到後來,演變成一方非置另一方於死地不可。十多年前,在野的隱王與在朝的皇帝更是鬧得不可開交,直到隱王率領殺手夜襲皇宮,血洗整個宮廷,然後自己登基稱帝。奈何隱王出身草莽,不懂國計民生,一味嗜戰好殺,纔有東燁和天祈之間的數年征戰,直到四年前最後一戰,隱王麾下的雄兵幾乎被老寧北將軍掃平殆盡,這纔不得已重新讓出皇位,退走江湖。”
“那次決戰,天祈大軍的損失也很慘重,是嗎?”白思綺有些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沒錯,”廖仲淵點頭,“據說隱王手下有暗人事先拿到了天祈的兵力分部圖,這才導致天祈周詳的計劃最後功虧一簣,數萬慕家軍戰死沙場,就連老寧北將軍慕國凱,也中箭身亡。”
聽罷廖仲淵的話,白思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據種種情形判斷,當年似乎是白思綺從將軍府竊取了天祈的兵力分佈圖,交給了白奉安,由白奉安再轉交給東燁隱王的暗人,照這樣看,白思綺應該算是謀害慕國凱的間接兇手,也難怪慕飛卿從一開始如此地防範她冷落她,可是——若慕國凱的死真與白思綺有關,那貞寧夫人爲何卻對她依舊疼愛有加?而且時不時流露出希望她能和慕飛卿重歸於好的意願?
白思綺越想越糊塗,兩道纖眉高高地擰起。
“思綺,你在想什麼?”
“哦,沒有,我只是想——對了,”白思綺忽然雙眼一亮,“你所說的那個計劃,會不會和當年的隱王有關呢?”
“嗯?!”廖仲淵倏地瞪大雙眼,滿臉呆愣地看着她,“你,你怎麼把它們聯繫到一起的?”
說實話,白思綺自己也很吃驚,只是這個念頭沒來由地就涌上了心頭,她幾乎沒有多加思考,便說了出來。
“我,我也只是隨口說說而已。”白思綺趕緊解釋道。
“不,”廖仲淵的臉色卻變得凝重起來,手
指輕輕地敲擊着桌面,“你倒是提醒了我,這件事,怕是與那個人,脫不了干係!”
“那個人?你見過他?”
“當然見過,”廖仲淵脣邊浮起一絲苦笑,“我這身病,正是拜他所賜!”
“啊?”白思綺低呼出聲,“原來他——”
“不瞞你說,我雖排行第六,卻是東燁皇室中,碩果僅存的最後一位皇子!”廖仲淵定定地看着白思綺,口吻雖然淡漠,但卻含着不盡的驚痛,“我其實,還有四個哥哥兩個弟弟,可是他們,都在七八歲上下,患上莫名的怪病相繼夭折,只有我,被王叔偷偷帶出皇宮,得以苟活。”
“看來這皇位之爭,骨肉相殘,血濺宮幃,自古皆然。”白思綺忍不住也感嘆了一句。
廖仲淵略帶三分驚奇地瞪大雙眼:“聽起來,你倒是有些見怪不怪,難道你也是——”
白思綺被他看得頭皮發麻,趕緊擺手否認道:“我跟皇家八竿子打不着干係,你也千萬別把我跟那個吃人的地方扯在一起。閒話少敘,咱們還是先來研究研究眼下的形勢吧。”
“你既然說與皇家毫無干連,爲何還這般關心時事?”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更何況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果這天下真落入宵小之輩手中,吃苦的還不是普通老百姓?我就算不懷憂國憂民之心,至少也要爲自己的人身安全好好考慮考慮吧?”
“有理。”廖仲淵輕輕頷首,拿過一根筷子,蘸上茶水,在桌面上開始寫寫畫畫,“就我所知,四國之內皆有蠢蠢欲動,想稱霸一方的野心家,南韶以攝政王紅鏊爲首,東燁的至少有兩位,一位是紅門門主,一位就是我剛剛提過的隱王,還有羌狄的左明王森札,天祈國內自然也存在着反朝廷的暗勢力,只不過明面上看不出。”
“那襄南王呢?”
“襄南王凌昭旭?”廖仲淵託着下巴,沉吟片刻方道,“他自十六歲起自請離京,坐鎮襄南,這些年來一直安分守己,不見有任何動作啊。”
“安分守己?”白思綺脣邊不由浮起一絲冷笑——如果那個狐狸般的王爺也能算得上是安分守己的話,那天祈國內遍地都是良民了,何來內憂之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