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苗早就返青了,正在拔節生長,春玉米也長出了老高。魯西的特色——棉花苗也下躲過了乾旱期,正在茁壯地生長。
原來到處是黃乎乎的一片,現在一切變得綠盈盈的了,有了綠色,也就有了生命,有了希望,有了生機勃勃的無數生命。
韓行喜歡春天,不僅因爲她有鳥語花香,春光融融的美景,更是因爲她是希望和活力的象徵。春天中的萬物都只有經歷嚴寒後才能復甦,她所蘊含的不畏挫折,積極進取的精神激勵着自己奮力前行。
春天的溫暖,就連土坯洞子裡的蛇也停止了冬眠,伸出了它那三角頭,吐着舌信子,在欣賞着春天的美景。小鳥鳴春,百花爭豔,小草發芽,燕子也飛回來搭窩了,春天給大地恢復了萬紫千紅的氣氛。
進入了小黃莊,這時候村裡的老人們已經不倚在牆根下曬太陽了,他們又挪到了大樹底下,在那裡聊着西遊,侃着三國,拉着種地,說着家常。
小孩子們光着屁股,在沙土地裡追逐打鬧,藏着貓貓。小姑娘們在跳着繩子,玩着跳房房,抽着陀螺。家家戶戶又都響起了織布機的聲音,在家閒着的婦女都在織起了白布。
韓行的幾個人,先進入了商老大的姑母家,在堂屋裡等着徐冠五。商老大的姑母爲幾個人沏上了茶水。那個時候,沏茶水也是有講究頭的,一般的人根本就不能沏茶水,頂多也就是喝上一碗開水。
只有貴客來了,才能沏茶水。
不一會兒,徐冠五晃晃蕩蕩地帶着三個警衛員就到了。韓行和徐冠五一見面,雙方互相拱了拱手,算是打着招呼。韓行笑着對他說:“幾日未見,我看徐老哥是胖了,而且面色也好多了。”
徐冠五也對韓行笑着說:“我看韓司令,韓縣長也是越來越精神了。年輕有爲,年輕有爲啊!”
徐冠五對着他的幾個警衛員說:“我和韓司令在屋裡有話說,你幾個就在外屋等着吧!”
韓行見他這樣了,也只好對吳小明和李大中說:“我和徐團長到屋裡說會兒話,你倆就在外間屋喝茶吧!”
這樣,徐冠五的三個警衛員和吳小明與李大中就在堂屋裡喝茶,而韓行和徐冠五到裡屋去面談。
堂屋和裡屋也就是隔着一層布簾子。
裡屋貼着北牆盤着一個小土炕,土炕上鋪着一個粗布褥子。而南面呢,也就是放着一些雜物,農具,荊條筐之類的一些東西。兩個人就坐在北面的小土炕上親熱地拉開了。
韓行問他:“徐大哥呀,這一陣子都到哪裡去了,怎麼見不着你了?”
徐冠五說:“在這裡實在是待不下去了,隊伍快沒人了,成天又受到日軍和皇協軍的追捕,成天東躲西藏的也不是個長法啊。我就到了濟南,找到了國民黨部。經過介紹,他們又重新給吳運周、韓子儀聯繫了一下,這不又回來了。”
“國民黨是抗日的,而你回來了又當上了僞團長,這不是投敵嗎?”韓行又問他。
“這不是投敵,”徐冠五說,“這是新形勢下必然要採取的策略。我表面上投降了羅兆榮,暗地裡卻是掌握了僞軍的一部分武裝,藉此保護五區的老百姓。等到中央軍來了,可以裡應外全,舉行起義。”
韓行心話,說得比唱得還好聽,就憑你的爲人,你能那樣做嗎?真是值得懷疑。不過韓行的表面上只得說:“既然你是這樣的策略,雙方的共同目的是抗日救國,那我還是希望雙方是和平共處,互不侵犯。”
徐冠五說:“只要八路軍不打我們,我們也不打八路軍。”想了一會兒,他又提出了,“雙方的活動最好以馬頰河爲界,我們在馬頰河以東,你們的部隊最好在馬頰河以西,以避免雙方發出誤會和衝突。”
韓行一想,徐冠五想得倒好,可我們的武平縣**和區**就在五區,這不是把我們排擠出武平縣了嗎。韓行說道:“現在我們就住在呂莊,不能影響了我們的活動。你們可以在菜屯往北五里爲界,你們在菜屯一帶活動,我們在呂莊一帶活動。雙方以中間爲界,互不侵犯。”
徐冠五想了想,也就口頭答應了。韓行問他:“咱們是不是寫一個書面文件。”
徐冠五搖了搖頭說:“不用了,我以我的人格擔保。”
韓行心話,你的人格值錢嗎!恨不能一日三變,但他既然不願意定這個書面文件,也就只能到此爲止了。
就在幾天後,又發生了一件大事,劉致遠的直屬團又突然進入了五區的崔營。韓行知道只要是劉致遠來了,保準有重要的軍事任務,急忙去崔營見劉致遠。
韓行見到了劉致遠,問他說:“劉團長啊,這回來又有什麼任務啊?”
劉致遠高興地說:“我們這次來,主要是包圍菜屯,消滅徐冠五。”
韓行聽了是大吃一驚,對劉致遠說:“這個事情是不是事先也得給我說一聲啊,我剛和徐冠五定下了雙方互不侵犯的口頭協定,這就打徐冠五,是不是有點兒不是時候啊!”
韓行就把在小黃莊和徐冠五訂下雙方互不侵犯協定的事情給劉致遠說了一下。劉致遠聽了這個事後,也是十分的爲難,他對韓行說:“照你這麼說,如果現在進攻菜屯確實是時機不對,可是我作爲軍人,也只有奉命行事。這個事兒,你是不是給張維翰說一下。”
韓行給張維翰去了一封電話,說了說和徐冠五定下雙方互不侵犯的事兒,又說了自己的意見,那就是等待進機成熟了再進攻,現在暫時不打菜屯。
張維翰很快來了電報,電報上對韓行說,進攻菜屯消滅徐冠五的事兒,這也是組織上定下的,事先並不知道韓行和徐冠五訂下互不侵犯的事兒。既然組織上已經定下了進攻菜屯,消滅徐冠五的計劃,現在自己也無力更改。
縱觀徐冠五的所作所爲,這個人早晚要淪爲鐵桿的漢奸,趁其羽毛未豐,還是儘早消滅爲好。
韓行沒有辦法了,只好認了。也可能是自己考慮得不周,不如組織上想得全面。也可能是人無完人,金無完赤,做爲某一個領導來說,也可能是考慮得不夠全面。
進攻菜屯消滅徐冠五,確實是一件振奮人心的大事,抗日軍民無不拍手稱快,人人喜形於色,奔走相告,五區黨政軍民盼望的這一天終於來到了。
對於菜屯的圍攻,到了第三天還沒有打下來。這時候,武平縣內的敵人,調動了大批裝備精良的皇協軍趕了過來,直奔菜屯支援徐冠五來了。在這種情況下,爲了集中力量去迎擊援軍,對菜屯據點不得不撤圍了。
徐冠五被八路軍圍攻了三天三夜,雖然據點沒被打下來,但是也把他嚇壞了。在此後的許多日子裡,沒有出動一兵一卒,馬頰河兩岸顯得相對的平靜。
商大娘去看過他兩次,只見徐冠五除了龜縮在自己的窩裡抽大煙,就是一句話也不說,也沒有探聽出他有什麼打算。
崔營的商老大到呂莊來請示韓行,問:“我們崔營怎麼辦,暴露的黨員躲不躲,要是不躲的話,萬一徐冠五翻臉不認人,我們可就都麻煩了。”
這個事兒,韓行也覺得很爲難,按說應該躲一躲,可要是躲起來了,崔營的工作怎麼辦?這些秘密黨員的前線就是組織抗日民衆,做兩面政權的工作。他們要是一退,這個陣地可能就被徐冠五奪去了。
可要是不撤退,萬一徐冠五和羅兆榮一樣,大肆地捕殺共產黨員,那可就麻煩了。
韓行只能這樣回覆:“你們酌情處理吧!黨的工作還要開展,還不能叫徐冠五鑽了空子,抓去了我們的黨員。”
這樣,崔營的地下黨員一直沒有撤出,都在堅守着自己的崗位。
一天的早晨,商老大正在院子裡陪着清平四區的黨委書記呂林清吃飯。這個呂林清剛從地委學習回來,頭天晚上來得晚了,就在商老大的家裡住下。兩個人一面吃着飯,商老大一面聽着呂林清講述着抗日根據地的情況。
這個時候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徐冠五的警衛隊長張秀山提着匣子槍就進來了,帶着幾個士兵闖進了院子。
商老大急忙站起來和張秀山打着招呼:“張隊長,你怎麼來了,吃飯了嗎?如果沒有吃飯的話,抓緊吃飯。”
張秀山也不搭理商老大,而是提着匣子槍把各屋查看了一遍,然後走到了商老大的跟前,低聲說:“今天鬼子出來掃蕩,團長說爲了你的安全,要你到他那裡住上幾天。”
商老大一聽心裡就明白了,自己已經被捕了。
商老大沒說什麼,再給張秀山說什麼都是廢話了。張秀山提着匣子槍,寸步不離地監視着商老大和呂林清。
過了一會兒,街上傳過了集合的號聲。張秀清對商老大說:“大叔,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