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一點,再快一點!"一名徵東軍的高級軍官騎着戰馬,站在道路一側,對着經過的大大小小的馬車,騾車以及步行着的軍卒大聲吆喝着,臉上的焦急之色,溢於言表.
他叫黃湛,鄭曉陽麾下第二師師長.此人在徵東軍中亦算是元老一級的人物,跟着高遠千里突襲過榆林,隨着遼西軍參加過征伐東胡,燕軍慘敗之後,又率軍從東胡突圍而出,因爲遼西當時的劇變,大公子張君寶發動政變,藥殺其父張守約,率兵伏擊自東胡歸來的弟弟張叔寶而徹底投奔徵東軍,這些年,隨着徵東軍一路高歌猛進,勢力在漲,當年的青年將領如今已經成了徵東軍的中流邸柱.
齊國入侵燕國,大軍風捲殘雲一般的吞食掉了燕朝現在保有的領土,兵臨天河,其中一路兵馬已經分兵向着琅琊而來,而在琅琊新田這個節點之上,徵東軍只駐守了一個營的兵力,黃湛便是奉鄭曉陽之令,率部火速救援.
鄭曉陽麾下三個師,丁渭師,黃湛師,以及彭超師,其中丁渭師在攻打崤山關時損失較大,現在還在遼西修整補充,彭超師被司令官葉重徵調進入東胡,剩下來的黃湛師便成了駐守琅琊的主力.一個師近一萬人分駐在琅琊各地,兵力本來就捉襟見肘,大戰驟起,徵東府竟是措手不及.丁渭師已經緊急從遼西向着琅琊開拔,而在他們抵達之前,琅琊的防禦便只能靠着黃湛這一個師了.
按照徵東軍的編制,一個師的兵力大概在一萬五千人左右,但因爲徵東軍徵召士兵有着嚴格的規定,這使得他們從來都沒有滿員過。黃湛師到現在,也不足一萬人/
問題是,黃湛要留下絕大部分人馬在琅琊郡城,那裡是重中之重,絕不能絲毫有失。這使得他帶往新會的救援部隊就顯得勢單力孤.說是一個團,其實不到三千人,加上在新會的一個營,黃湛能用的兵力,只有近四千人.其它的兵力,都被留在了琅琊郡城。交給了鄭曉陽統一調度,他留下的五千餘主力,再加上鄭曉陽的軍本部人馬,勉強湊夠了一萬人的戰力,在琅琊開始佈防.等到丁渭部趕到琅琊,大概能湊起二萬人.
鄭曉陽給黃湛發佈緊急命令之時。黃湛所部還分散在琅琊各地,一接到命令,黃湛便以最快的速度調集了駐紮在附近的幾個縣的兵力,湊夠了一個團的人馬,立即出行,而郡守範登科也盡了自己最大的力量,徵調車馬。三千人的兵力,加上大量的軍資輜重,在三日之內,便啓行,如此高效的行事效律,足以讓任何一個國家的軍隊瞠目結舌.
即便是這樣,黃湛仍然覺得慢了.新會城小兵少,一千餘人,如何擋得住如潮水一般攻來的齊國軍隊.
黃湛心裡總是有一個不好的預感,這一次。只怕是有些玄了.
就在黃湛在拼命地率部奔向新會的時候,新會之戰已經開始了.
向深康有些苦澀地看着不遠處揚起的煙塵,鋪天蓋地的齊國軍隊已經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這一次的襲擊來得是如此突然,讓整個徵東府上上下下都沒有反應過來。他駐守的新會,只有一個營的兵力,一千人馬想要守住新會,擋住這數萬齊人,不諦於癡人說夢.
環視着城上的士兵,他不由嘆了一口氣,整個營裡,老兵只有不到三百人,其它的,都還是戰場新嫩,上一場琅琊戰役,主攻的是丁渭以及第二軍兵馬,而他們這個師,只是在隨後的追擊作戰,平息匪亂之中參與了作戰,與其它部隊相比,他這個營要更慘一些,這些士兵都是今年剛剛招募的,年初的戰事,是他們參與的第一場大戰,但也僅僅是參與而已,那場戰爭,當他們加入之時,最慘烈的節點已經過去,留給他們的,更多的是追擊,掃蕩,打掃戰場之類的活兒,戰場之上的殘酷,這些士兵還沒有體會過.
"通知排長以上軍官,到城樓會議!"向深康再看了一眼遠處的齊軍,面無表情地對身邊的衛兵道.
新會再小,也是一座城池,齊軍追求了速度和奇襲的效果,隨軍肯定沒有攜帶攻城器械,他們打造這些東西還需要時間,今天,是不會有戰事的.一邊向着城樓大步走去,一邊回頭看着新會周圍那林立的大山上那鬱鬱蔥蔥的綠色,此時他的心裡,恨不得天降一把大火,將這些大山全都燒成光禿禿的一片纔好.
十幾位連排長聚集在城樓之中,每一個人的臉上都不大好看,顯然,對於突然到來的這場戰事,沒有人心中有把握.
"兄弟們."向深康看着衆人,緩緩地道:"你們都是老兵,也不用我多說,這一場戰事不是我們徵東軍計劃之中的,來得突然,援兵不會在短時間內趕到,而且,在琅琊郡,只怕也很難迅速派出援軍來,大家都知道,我們徵東軍正在東胡大戰,平滅東胡已經指日之間,我們的大部隊都去了那裡,在琅琊,只有黃師長這一支人馬不到萬人,能指望的便只有在遼西休整的丁渭丁師長的兵力."
他頓了一下,接着道:"當然,這也是相對於整個琅琊來說的,而對於我們現在腳下的新會來說,只有我們.我們能守住嗎?"
下頭沉默無語.
"我們能守住嗎?"他大聲吼道.
"能!"這一次,終於是有了迴應.
向深康臉上浮現起了一絲笑容,用力地點點頭,"兄弟們,其實我也知道,單憑我們,是守不住新會城的,但我們卻能決定,我們能堅持多久,是一天,還是五天,還是十天!"
他看着衆人,聲音漸漸大了起來,"我們每多堅守一天,便能爲徵東軍多爭取一天的時間,能讓黃師長調集到更多的兵力,能讓鄭軍長有更多的時間佈置琅琊郡城的防守,能讓徵東軍調集更多的援軍來到琅琊,能讓我們的都督多一天時間來攻打東胡,完成收回遼東半島的大業."
向深康的激昂開始感染着所有的軍官們.
"我,你們,都是跟着徵東軍參加過多次大戰的老兵了,說句老實話,能夠活到現在,還能當上軍官,當初的我們又何曾想到過,從第一戰開始,太多熟悉的兄弟已經離我們而去了,與他們比起來,我們其實已經賺了,大傢伙的家都應當在遼西或者河間,或者在積石郡吧?"
看到衆人點頭,他笑道:"我們在老家,都有了自己的房子,娶了老婆,生了娃娃,家裡有田,兜裡有錢,比起早年,不知好過了多少倍?這一輩子還有什麼可遺憾的.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保衛這來之不易的一切."
"我們或許會戰死,會追隨着先前那些離去的兄弟一道去九泉之下,但是,我們絕不能讓我們的家,被別人佔走.我們的婆娘娃娃,再受人的欺負.而想要做到這一切,便是我們軍人不停地打勝仗,打到所有人都不敢再跟我們打爲止,我們或許會失敗,但徵東軍永遠不會失敗."
"徵東軍,萬勝!"城樓裡,傳來了軍官們的怒吼之聲.
"新會多守一天,我軍便多增一份勝算,兄弟們,讓我們用我們的鮮血來悍衛我們的榮譽吧!讓新會成爲齊人的墳墓,成爲他們的夢厴,讓這些齊人見識一下徵東軍的軍威!"向深康拔出刀來,在空中虛劈了一下,道.
"殺!"軍官們齊聲吶喊.
"各部都抽出一定的老兵,組成一隻一百人的突擊隊,擔任遊擊,其餘各部,各守城牆,都去吧,準備與敵人死鬥!"向深康率先大步走了出來.
新會城下,齊軍先鋒大將田敬文勒住了馬匹,這是攔在他們面前的第一道障礙,不過他並不認爲這小小的城牆會阻礙他們多久,據探馬回報,新會的徵東軍駐軍不過千餘人,而整個琅琊,徵東軍的留守兵馬,也不過萬餘人,首輔這一次的行動,抓住了徵東軍的軟脅,在他們與東胡人激戰正酣的時候,突然出兵,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作爲田家子弟,齊國將領,對於首輔的深謀遠慮,田敬文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傳聞之中,徵東軍在戰場之上從來沒有打過敗仗,這一次,便讓他們的第一場敗仗產生於齊軍之手吧.
"傳令,全軍紮營,各部派出人手,忙上砍伐樹木,隨軍工匠,以最快的速度打製攻城器具,明天天明,我要看到十臺攻城車,五十臺衝城車,一百架雲梯出現在隊伍之中,少了一具,軍法從事!"田敬文大聲道.
軍令一下,齊軍先鋒萬餘人立即便開始行動起來,一部分紮營,更多的則分出一隊隊的人馬,向着周圍的羣山撲去,那裡,有現在的木材.看到雷厲風行的部下,田敬文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他的從兄田宗敏奉命往東胡,後來戰死在與徵東軍的戰場之上,死後連屍體都沒有能迴歸故鄉,這一次,他可以替他復仇了.
再看了一眼新會城頭,田敬文的眼角閃過一絲蔑視.
小城耳,一鼓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