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器靈說話的時候,語氣都有些急促起來,稍微有些語無倫次。
顯而易見,是極狂喜,又手忙腳亂取出了一枚泛着淡淡流光的玉符,遞給齊無惑,齊無惑接過玉簡,令此玉符之上文字浮現出來,一邊破去伏羲的封印,一邊聽到了青衫器靈的解釋。
卻是他在今日覺得閒散無事,本來打算前去人世間酒樓裡喝些小酒,卻未曾想到,一杯酒水下肚,卻是立刻昏昏沉沉起來,不知所在,也不知道途中發生了什麼事情,只在回來清醒過來之後,自己已經回來了。
一擡眼,就發現了桌上多出了一道玉符。
青衫器靈欣喜得意道:
“想來是尊主掌控了我的身體,而後寫下來了這些東西。”
“雖然說我是屬於尊主的神兵,但是有的時候我還是希望尊主他可以對我的身體稍微抱有一點點的尊重,不要隨隨便便就在我的身體裡面留下這樣那樣,各種各樣的後門。”
“我現在都不知道我的身體裡面,有多少種屬於尊主的後手。”
“幾百種,還是幾千種?!”
“總不至於有個上萬種吧?!”
青衫器靈語氣似乎有些許的抱怨,但是其實字句之中都是欣喜,顯而易見伏羲的突然出現對他來說有非凡的意義,齊無惑視線掃過這玉符,耳畔就可以聽到來自於伏羲的聲音:“北帝之事,暫且已定。”
“約定歸來,復甦其道侶,南極見勢不好,殺不得我,只可一併回來。”
至此爲止,還是正常。
而剩下一行文字卻是凌厲無比,散發出一股流光。
前面只是隨意的交代,而伏羲不惜一切代價傳訊回來的消息,只是最後的八個字——
“若有大事,可速爲之。”
齊無惑握着這玉符,自語道:“若有【大事】,可速爲之。”
他回憶老師們告訴自己的太古歷史。
回憶八千年,創造出不得不讓全盛玉皇獨自對上了太古時代凶神環境,以及錦州,中州之劫當中都隱隱然活躍的身影,擡起頭,看向了三十六天之外,根偉遙遠的地方。
不需要多言。
以齊無惑此刻的境界,現在已經有所感應了,他將這玉符收入懷中,讓青衫器靈留在這真武府中,不要四處走動離開,便即前去尋了媧皇娘娘將此事告訴了她,媧皇娘娘沉吟許久。
這一日齊無惑和媧皇娘娘商談了數個時辰。
第二日的時候,真武蕩魔大帝浩浩蕩蕩前往了人世間,地祇蕊珠宮。
媧皇娘娘被送到了后土娘娘左近小住。
兩位在太古時期便是至交好友的娘娘便難得長聚,一來以敘舊,以全二位好友之誼;二來則是爲了讓媧皇娘娘和后土皇地祇娘娘一併推衍媧皇娘娘的登御之法門。
三來,則是希望后土皇地祇娘娘可以保護媧皇。
后土娘娘看着眼前的道人,看着他的手掌已下意識搭在了腰間的長劍上,品出了他言語之中潛藏的含義,微微頷首:“如此,我知道了。”
“媧在我這裡,自可安心。”
后土皇地祇娘娘便在這一日,宣佈閉關,封鎖了蕊珠宮。
時日漸過,不過月餘,萬物清淨,一如既往。
忽有一日,三清道祖於大羅天上,彌羅宮前,召開弟子,傳授道法,指點劍術之時,三位道祖皆坐於蒲團之上,於羣仙衆真之前,講述三清妙法,雖然說講述的都只是大道之中,淺顯易懂的部分。
但是三清道祖親自講法,卻也不是尋常時候能夠有的機會。
衆仙心中皆是猜想,或許是因爲三清共傳清微大道君的原因,他們纔有這樣的機會,但是無論如何,既有此機緣,就要牢牢抓緊,萬不可以丟了,是以都全神貫注地去傾聽,皆是聽得如癡如醉。
而就在道祖講述到了一個絕妙之景的時候,聲音忽而一滯。
這突然一頓,極突兀。
本來沉浸在了絕對玄妙境界之中的衆仙自這等妙境之中掙脫出來,不由得心中浮現遺憾不已的黯淡之感,不知道這是否似乎道祖的考驗,都下意識擡起頭來,旋即面色驟變,看到了一番往日斷然不可思議不敢想象的畫面——
三清道祖不復原本清淨自在。
只見到玉清元始天尊身下有無邊熾烈燃燒而起。
黑衣大道君周圍則是有無數的寒氣升騰,變化,化作了絲絲縷縷的銳氣交錯,太上道祖周圍則是傳來了無數的低聲絮語,其餘聽講道說法的仙神都是齊齊變色,而後嘩啦嘩啦猛然起身,失聲喊道:
“道祖?!!”
“這是什麼!”
“諸同道,齊齊出手!!”
周圍的仙神都齊齊出手神通皆是玄妙,雖然心底裡面知道,若是可以對道祖產生影響的力量,那麼以自己的微末道行,自也是不可能攔截得住,但是此刻心中的焦急和擔憂讓他們忽略了這一個巨大差距。
流光燦爛不絕,一道道神通都撲過去。
卻果然毫無作用。
靠近玉清元始天尊方向的神通和法術,還沒有靠近過去,就在虛空之中忽然燃燒起來,而後從比起元炁還要更爲微渺的存在層次上開始崩塌,湮滅,反而化作了燃料一般。
這些法術神通,非但不曾讓籠罩着道祖的火焰消失,反而是助長了這火焰升騰。
上清靈寶天尊那裡也是一樣。
哪怕是喚來了雷霆烈焰的神通,落在了靈寶天尊附近,也會在一瞬間湮滅崩塌,化作了最爲徹底的寒冰和齏粉,而無論是什麼樣的神通,都無法靠近太上的左右。
三清道祖似乎無可奈何,嘆了口氣,擡起手來,好像是要說什麼。
似乎是這反撲和暗算來得太過於猛烈,即便是以道祖之身都難以在瞬間反制,旋即在衆目睽睽之下,三位道祖的身軀逐漸變化,逐漸變得透明和空洞,旋即緩緩消散開來化作了最爲極致的炁。
“這是……化身?!”
羣仙辨認出來這種變化代表着什麼,一一都有些驚愕。
旋即卻是有些鬆了口氣,無論如何,既然是化身的話,那麼也就是代表着,真正的道祖沒有事情是安全的,此地的化身消失,或許是本體真身所在的方位出現了什麼問題。
他們心中不由安下心來,旋即卻是又有些擔憂,都想到了那個問題——
道祖真身,到底是遇到了什麼樣的危險和敵人。
竟然是連在六界內講道說法的化身都已經散開了?
若是這樣的危險,波及到了整個六界的話。
只要這樣一想,羣仙臉上的神色就有些凝固了,浮現出一絲絲擔憂驚懼,雖然不那麼濃郁,卻又是無論如何,揮之不去,死寂之中,卻是有仙人勉強笑道:“或許是道祖先前準備的化身時間已到了,是以自然消散了。”
“諸位道友,無需擔憂,無需擔憂。”
“是,是啊。”
“應該是如此的。”
羣仙都一一應和着這個說法,但是卻也知道這個說法自然是有些自欺欺人的,道祖那是怎樣的境界,是怎樣的手段,化身已坐鎮六界之中不知道多少歲月,手段高渺無窮。
以他們的無上境界和根基,哪怕是一個念頭,都可以長久存續下去,與天地同壽,和日月同光,怎可能會有估計錯誤的情況?
這事恐怕,比起他們心中預料的還要大。
這一日,三清道祖於講述道法之時,忽而消失。
這個消息本來想要掩蓋的。
可對於大帝級別的仙神,以及某些特別的存在來說,三清道祖離去這樣大的事情,是絕對不可能隱藏得了的。
人間執掌氣運的夫子丘,追求與道冥一,感知萬物法脈的莊周,都在同時感知到了三清道祖化身的消失,那種感覺,就彷彿是原本支撐着這個世界安定的三根巨柱忽然消散了。
本來正在給弟子講述禮的夫子擡起頭看着天空,眉頭第一次微微皺起來。
這是……
楊戩在院子裡面,手持一柄長柄兵器,演練法門,而在他對面,是一名氣質英氣的龍女,手中一柄軟鞭,輕易將那長兵分開,龍女畢竟比楊戩大了幾百歲,卻可壓制住他,此刻便像是和弟弟玩耍一般的指點少年楊戩的兵器法門。
【尹真人】端了一杯茶看着他們練功,莊周雙臂枕在了腦後,就靠着煉陽觀老舊的大殿上面,看着天空之中的雲捲雲舒,看得睏倦了,就用一卷道藏蓋在臉上,毫不客氣地就在這祖師大殿上面的地方呼呼大睡起來。
忽而云霞一震。
尹真人飲茶的動作一頓,猛然擡頭,眼底浮現出一絲驚動。
杯盞當中泛起漣漪。
“嗯?!!”
莊周這樣的憊懶性格,竟然身子一顫,猛然睜開眼睛,一個鯉魚打挺從屋頂上坐了起來,而後面色煞白,一個起身,似乎是忘了自己還在這上面坐着,一下滑溜下來,大喊大叫着摔下來了,被【尹真人】反手一下抓住了後衣領,這才免去了一下把臉砸在地上的慘狀。
莊周鬆了口氣,而後懶洋洋道:“我就知道師叔你可靠。”
尹真人面不改色,手掌一鬆,才說完的莊周直接一下趴在了地上,震起來了一片的灰塵,那邊的楊戩和龍女都給鎮住了,對練的動作給停下來,莊周捂着自己的老腰桿子,齜牙咧嘴地爬起來,朝着那邊擺了擺手,表示不要在乎自己,然後看向【尹真人】,抱怨道:
“師叔你可真是一點面子不留啊。”
尹真人已經不在乎這些,他擡起頭,死死盯着天穹之上。
那種天地之炁流轉突然出現的不協調之感,極爲強烈。
尹真人拳頭握緊,聲音幾乎是從牙齒縫隙裡面擠出來的:
“出事了……”
雖然這個時候,他不知道是三清道祖化身離開。
卻也有一種奇妙的,彷彿天都要塌了的感覺——
三清消失,哪怕只是化身的消失,也絕非小事。
實在是分量太重,影響太大太多,在短短數日的時間裡面,就以暗自流通的方式,迅速地傳遍了整個天界,乃至於人間諸子之中部分和天界仙神不打不相識的,哪怕遠在萬靈之地的妖族大聖,西方諸法,乃至於水域龍王,陰司幽冥,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又有那些在現場目睹了這一幕發生的其餘仙神不同的消息傳出。
這個消息根本壓制不住!
而且其影響力都在流傳的過程中越來越大,越來越沉重起來。
而在頂尖大能的感知中,這化身消失的同時,似乎還有一道道裂隙在天地之間誕生,裂隙的另外一端,似乎是連接着另外一個世界,昏暗可怖,傳來陣陣的嘶吼聲音,傳來極爲冰冷,熾烈之炁。
整個六界都因爲三清道祖的忽而消失而開始有了極強烈的不安感,而這種似乎有什麼事情將要爆發出來的不安感還在與日俱增。
而在這個時候。
天外天之中——
本來自封於此的勾陳上皇大帝,緩緩睜開眼睛。
“三清化身離去了。”
“看來,本座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