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興來到東海之後,活一直沒有斷,一單接着一單,一家人日子倒是過得安安穩穩,不說大富大貴,倒也是安逸。
吳婉怡心中卻隱隱擔心,她剛認識到常興這個人的時候,常興是那種飄逸無拘無束的狀態,感覺他在仙基橋,完全是一種超凡脫俗的境界,要不然即便是常興救了她的命,也不可能讓她心動。
但是自從常興與她結婚之後,尤其是有了孩子,常興就開始慢慢地趨於平凡。到現在,在他身上,吳婉怡看到的,就跟一個普普通通的木匠師傅一般。雖然他跟一般的木匠師傅是不一樣的,但是他的那種超脫已經看不到了。
“想什麼呢?這麼晚還不睡?”常興將兒子弄得亂七八糟的玩具收拾到木箱裡,洗了個臉,回到房間,看到吳婉怡還靠在牀頭沒有睡。
“沒什麼。”吳婉怡搖搖頭,然後將被子掀開,讓常興上來,“常興,你還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麼?我是說你救我們之後,我經常去你家裡的那個時候。”
“記得。”常興點點頭。
“你跟那個時候完全不一樣了。”吳婉怡幽幽地說道。
“哪裡不一樣?”常興笑了笑,也不在意。
“哪裡都不一樣。那個時候,你跟村子裡的人一點都不一樣。別人爲一日三餐忙碌着,每天重複同樣的事情,完全不知道生活的意義。但是你不一樣,你完全超脫於普通人。”吳婉怡說道。
“怎麼突然想起了這個?”常興覺得吳婉怡有些奇怪。
“我一直在想,你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是因爲家庭給你的壓力麼?”吳婉怡回頭看了常興一眼。
常興笑了笑,沒有說話。
“我看到你每天跟別人一樣爲家庭奔波,我就感覺很心痛,真的,我不想看到你變得越來越平凡。你跟別人是不一樣的。是我把你拖累成這樣。”吳婉怡說道。
常興握住吳婉怡的手:“別想這麼多。趕緊睡覺吧,明天你還得上學呢。今天,兒子說要跟我學手藝,拿起刨子幫我刨面板,可有意思了。”
吳婉怡看了看常興,感覺有些陌生,突然發現跟自己睡的人似乎跟當初自己喜歡的人不是一個人一般。竟然有些失落,躺到了牀上,側過身去,將背對着常興。
常興能夠明白吳婉怡的這種感覺。他現在的心境與那個時候的心境已經不是同一個層次。以前是有些超脫出塵,而現在他收斂了他的鋒芒,身上彷彿一下子沒有了以往的光芒,一下子黯然無光。跟一個普通人一般。
天一亮,常興便早早地將早餐準備好。一家三口人坐在餐桌上,吳婉怡欲言又止,三個人安安靜靜地吃早餐。
“媽媽,你跟爸爸吵架了?”常青問道。
“沒有,我們吵什麼架?”吳婉怡笑道。
常興也笑了笑:“我們哪裡像吵架了?”
“你們今天起來都沒說一句話。”常青說道。
“沒有。”吳婉怡的情緒始終有些低落。
吃過早餐,吳婉怡急着去學校趕課,常興與常青則一起去常興幹活的地方。
吳婉怡準備離開的時候,又轉回來向常興說道:“常興,我們找時間好好說說。”
“嗯。你趕緊去上課吧,快遲到了。”常興依然很淡然。
吳婉怡走後,常青便問常興:“爸爸,媽怎麼了?”
“沒什麼啊?”常興說道。
“我覺得媽媽今天好奇怪的,走的時候,都不跟我說話了。”常青說道。
常興笑了笑:“原來是因爲這個呀?”
常興自然也看得出來吳婉怡最近的一些異常,其實常興不用問也知道原因何在。吳家是一個根源。沈竹茹肯定會想方設法利用各種方式去影響吳婉怡。另外吳婉怡在學校接觸的人多了,會不自覺的拿常興與別人去比較,對常興的要求自然比以前更多了。當然,常興並沒有懷疑吳婉怡變心了,或者有了什麼別的想法。
過了幾天,吳婉怡又忍不住向常興說道:“常興,要不你也抓緊時間複習一下,參加一下高考吧?”
“我要是也去讀書了,兒子怎麼辦?”常興問道。
“如果你也考上了大學,我媽就不會對你有什麼想法了,把兒子放在我家,我媽肯定會很高興的。”吳婉怡說道。顯然,吳婉怡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解決沈竹茹不待見常興的問題。
常興搖搖頭:“算了,你還是安心讀書吧。我就不去讀書了。”
“爲什麼?你要是有看不明白的,我可以輔導你。高中的知識其實並不是很難。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補得回來。難道你就想一輩子像現在一樣過這樣的生活麼?以後我們中間會讓別人看起來很怪異。你知道麼?”吳婉怡說道。
“會讓別人看起來,覺得我配不上你?”常興笑道。
“難道你一點都不在乎?”吳婉怡問道。
“我們一家人生活,爲什麼要在乎別人的目光呢?你現在變得跟以前不太一樣了?”常興有些不解。
“你是不是覺得我變得功利了?我這麼做只是爲我們的將來打算。你如果也考上了大學,將來我們兩個都有正式的工作。兒子也能夠過上更舒適的生活。你爲什麼不求上進呢?”吳婉怡說道。
“如果我不上大學,你是不是就準備離開我了?”常興問道。
“我是這麼想的麼?我只想你不用像現在這樣辛苦。以後,我們一家人可以更加幸福。你不是還想把師父接過來麼?如果你沒有固定的工作,將來怎麼將師父接過來?”吳婉怡問道。
常興搖搖頭:“大學對於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出來的時候,師父總有一些讓我放心不下,說不定哪一天我就得回仙基橋照顧他老人家。”
“不是說了把師父接到東海來麼?”吳婉怡生氣地說道。
“他不會來的。葉落歸根,仙基橋纔是他的歸宿。”常興嘆了一口氣。
“那以後我們怎麼辦?一個在東海工作,一個在仙基橋,難道要過着牛郎織女一樣的生活麼?每年相會一次?”吳婉怡急出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