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當朝太后太過於放肆,嫪毐無功封侯,這便是其一,其二,父王何等英明神武之人,豈能甘心受辱!”
“況且,文信侯主政大秦已經數十載,且已經到了花甲之年,我大秦需要活力……!”
……
嬴高侃侃而談,卻沒有說到核心,他想讓王翦看重他,以期得到王翦的支持,但他更清楚做人做個天才足以。
若是做一個妖孽,那就只有下地獄一條路。
嬴高明白,秦王政想要大權獨攬,而呂不韋想要推出呂氏春秋,兩個人政見不同,翻臉只是在旦夕之間。
目光閃爍,王翦長嘆一聲,道:“文信侯與秦有大功,若是與王上珠聯璧合,大秦必將所向無敵!”
“山東諸國悍然發難,未必就不是爲了毀滅我大秦棟樑……”
聞言,嬴高突然冷笑一聲:“老師此言差矣,以學生來看,呂不韋只是一個亂臣賊子,有何顏面稱我大秦棟樑!”
嬴高突然出口,將王翦打斷,王翦神色一下子變得難看,霍然擡起頭,望向了嬴高,等待他的解釋。
這一刻,王賁神色一變,眼底深處露出一絲擔憂。
就連王離也察覺到了書房之中氣氛的變化,忍不住開口,道:“高,你……”
迎着王翦深沉的目光,嬴高目光凌厲,絲毫不退:“嫪毐案的真相即將大白於天下,有鐵面廷尉徹查,必然能水落石出!”
“於國法論:呂不韋進假宦官以亂宮闈國政,罪無可赦。於情理論:呂不韋居仲父,而辱及顧命母子,人倫全失!”
這一刻,嬴高目光如炬,直視着王翦,道:“如此之人,如何能稱之爲我大秦棟樑?”
“轟……”
王翦愣怔了,他只想到了呂不韋主政之時的功績,卻忘記了呂不韋對於大秦的傷害。
嬴高爲大秦公子,如今如此憤怒,也在情理之中。
望着愣怔的王翦,嬴高目光一閃,他決定加一把火:“老師,父王天縱神武,當他活着離開蘄年宮的那一刻,就代表着大秦的天變了!”
聞言,王翦醒悟過來,他想及在蘄年宮之亂中秦王政的表現,不由得心底發涼,他竟然沒有一個七歲的孩子看的透。
……
咸陽宮之中,燈火通明。
秦王政徹夜未眠,這一夜他想了很多,心下有些事也是做出了決斷,親手手書了一紙《告朝野臣民書》。
筆停墨幹,秦王政一揮手,道:“小高子,通知廷尉府,將《告朝野臣民書》懸掛與咸陽四門!”
“諾!”
……
“備車!”
“諾!”
……
嬴高拜別了王翦,在王家馭手的陪同下,向着渭水大草灘而去,今日便是嫪毐案決刑期。
“隆隆……”
車轔轔馬瀟瀟,片刻之後,嬴高一行人就出了咸陽城外,由於持有廷尉府與秦王的手令,一路上沒有阻攔。
軺車隆隆,當走出城門,嬴高便被城門之外的洶洶人羣所吸引。
“停車!”
……
“告朝野臣民書!”
在軺車之上,嬴高將巨大的白布上的字跡看的清楚,只見上面:
“秦王書曰:自先祖孝公變法以降,狂且之徒以閹宦之身入宮闈,以至封侯,攝政盜假父名號亂國害民,未嘗聞也!”
“此嫪毐之亂,當是大秦法恥!”
“有道是,法不行則盜生。嫪毐之亂,足證秦法鬆懈!孝文莊襄,緩法寬刑,以致吏治渙散流弊多生:政出多門,臣工無所適從,官署無從盡職,皆因嫪毐亂黨所爲!”
“若聽任法度鬆散,吏治不肅,國何以國,政何以政,大秦何以立足天下!”
“今本王親政,明告朝野:但凡是國政,有法依法,無法以例,無法無例者上報裁奪。”
“國府郡縣,臣工吏員,一旦擅自枉法寬嚴者,皆依法論罪!”
……
嬴高看完最後一個字,一揮手:“驅車,去渭水大草灘刑場!”
“諾!”
……
對於國人百姓的爭論,嬴高沒有理會,這一刻,他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大秦朝野之上,最大的風暴將要開始。
當文信侯呂不韋倒下,整個大秦,將會沒有人阻擋秦王政一飛沖天。
這也意味着,大秦這座戰爭壁壘,將會全力發威,整個山東六國,整個中原大地,將會在秦王政的鐵騎之下瑟瑟發抖。
一想到這裡,嬴高心下激動,熱血忍不住的上涌。
這是一個禮崩樂壞,瓦釜雷鳴,高岸爲谷,深谷爲陵的劇烈變化時代。同樣也是一個大毀滅、大創造、大沉淪,大興亡的時代。
在這個時代,秦吏一躍而起,將六國貴胄踩在腳下。
作爲秦王子嗣,大秦的公子,生活着這樣一個時代,嬴高由衷的驕傲。
……
“三公子,渭水大草灘刑場到了——!”馭手駕駛技術高超,一路上平穩無比,沒有絲毫的波折。
“廷尉,國正監,見過三公子!”老廷尉與國正監對着嬴高一拱手,算是見過禮了。
雖然不清楚秦王政爲何讓嬴高也來監斬,但,畢竟嬴高是大秦公子,而且當日在蘄年宮救駕之舉,讓廷尉與國正監對嬴高有一份好感。
“小子嬴高見過廷尉,見過國正監!”嬴高從軺車上跳下,對着兩位老臣回了一禮,道:“父王命高監斬,只是爲了出氣,兩位大人自便,不必管我!”
……
嬴高清楚,他雖爲大秦公子,但是並沒有爵位,也沒有官身,廷尉與國正監之所以行禮,只是因爲他的身份。
但是,也僅此而已!
“請三公子入座,時辰已到,當決刑——!”廷尉一伸手,道。
“兩位大人,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