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白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已是天人交戰。
顧連城和柳七的話在他腦海中爭相迴盪。
最終一聲“嚶嚀”將楚星白驚醒,他猛地擡頭,眼前已無柳七的身影,隨後迅速扭頭看去,只見地上的天香竟是動了起來。
她還沒死!
楚星白心中一驚,短暫的愣神過後,立刻上前將天香攙起,手順勢搭在了天香的脈門之上。
“我這是……在哪裡?”天香眼神茫然地打量着四周,隨即看向了一臉驚喜楚星白。
見天香脈象強勁有力,楚星白心底瞬間涌出一股難言的喜悅,他強忍着顫意,對着天香問道:“剛剛發生的事,你都不記得了?”
天香眉頭緊鎖仔細回憶一下,隨後搖了搖頭:“剛剛不是在吃早飯嗎?”
“放心吧,沒出什麼事。”見天香面露愁容,楚星白連忙出言安慰道。
他嘴角勾起會心的笑容:“有你柳七姐姐在,能出什麼事呢!”
天香聽到柳七的名字,原本不安的心瞬間落定,而後站起身來,這時候她終於看見了一旁深不見底的峽谷,隨即面露驚訝之色:“這裡是……”
楚星白站在天香的身側,也目光幽幽地看向了峽谷。
任誰能想到,這道蜿蜒數裡深不見底的峽谷,竟是被柳七劈出來的!
……
楚星白帶着天香回到府裡時,柳十九和周宓也已經回來了。
兩人正在大堂中清點着今日的“戰利品”,胭脂水粉,霓裳羽衣還有首飾珠寶,滿滿佔了半個大堂。
這兩人莫不是將整個雍城的首飾店都給搬空了!
楚星白看着那些昂貴的首飾盒子不禁眼皮子一跳。
十九看見楚星白和天香進來,頓時眼睛一亮,隨後興沖沖地對着兩人說道:“你們來的正好,沒想到平平無奇的雍城,竟然還有不少好東西。”
“對了,也給天香買了些衣裳和首飾。”柳十九臉上的興奮毫不掩飾,“瞧你每天穿的像個丫鬟似的,看着就晦氣!”
本來有些茫然和消沉的天香聞言也忍不住眼睛一亮,隨後小跑着上前加入到柳十九的隊伍中。
楚星白頓覺有些頭疼,但接下來柳十九一句話,卻是令他差點原地蹦起。
“對了,姓楚的,我們身上錢不夠,這些東西大部分都是掛你的帳。”
說完柳十九又自顧自地清點起首飾來,口中還小聲嘀咕着:“看來金馬幫的實力很雄厚嘛,留個名字都能買這麼多東西。”
楚星白不禁扶額,手背青筋暴起。
他突然有些後悔了!
就該聽顧連城的,偷偷派人將這兩個討債鬼殺了的!
柳十九全然不覺她今日剛剛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此時正沉浸在衣裳首飾帶來的快樂之中。
周宓倒是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眼天香。
她不禁嘴角一抿,隱隱感覺到天香的身上氣息似乎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
隨即側眸看向楚星白,繼而輕聲問道:“柳七呢?”
楚星白被這麼一問,也頓時一怔。
對啊,柳七呢!
……
城郊,一處懸崖之上。
柳七大馬金刀地坐在一塊石頭上,俯瞰着遠處的雍城,隨後目光緩緩挪至身前。
在她面前的一塊平整的石面上,擺放着幾樣物什。
從殺生刀中獲取的祝融珠。
在丹陽湖底從祝爲同手中得到的玉圭。
還有陰陽玄丹,傳國玉璽。
九鼎已有其四在這裡。
算上天香,柳七已得九鼎其五。
剩下其四。
滄海捲雲刀已碎,但九鼎之力顯然已經到了蕭奇峰的身上。
補天石和天機石皆在顧連城的手中。
此人性情多變且詭計多端,補天石和天機石的特性可謂是被他發揮的淋漓盡致。
最後一件九鼎,則是在太乙門手中。
按照樂清瑤所言,她哥哥蕭青山手中的那柄劍,就是九鼎。
柳七伸出手,白皙的手背在微弱的陽光下倒映出淡淡熒光,手從四件九鼎之上一一拂過。
嗡嗡嗡……
傳國玉璽最先有所反應,開始微微顫慄起來。
與此同時,柳七能夠感覺到從傳國玉璽中溢出的氣息逐漸和她座下的山嶽之氣融爲一體。
柳七的手在傳國玉璽上方一停,隨後五指緊握,驟然抓住玉璽。
霎那間,柳七似是有所感應一般垂眸看去,只見身下孤峰在她眼中竟是呈現出透明的狀態,其間無數銀白色的光線在其中穿行流淌,似是脈絡一般。
柳七嘗試着牽動了其中一根銀線。
轟隆隆……
大地突然震顫,發出了悶雷般的響聲。
與此同時,雍城中的百姓也感覺到地面開始搖晃,且搖晃的程度越來越劇烈。
“地震了,快跑啊!”
一時間整個雍城哀嚎遍野,無數百姓從家中瘋狂躥出,一窩蜂地朝着平坦的地方逃去。
柳七聽到遠處喧雜的聲響,她默然擡眸看向了雍城,隨後鬆開了傳國玉璽。
大地頃刻間歸於寂靜!
唯獨滿城百姓驚慌失措地躲在空地上,心有餘悸地環顧四周。
這算是柳七第二次使用傳國玉璽,上一次在秦皇地宮塌陷後,若無傳國玉璽護體,即便是以她的修爲,恐怕也沒那麼快脫身。
上古曾有傳說,傳國玉璽乃是用地之精髓雕琢而成,可鎮三山五嶽九州四方。
現在看來傳說屬實,不過若無柳七同等修爲,根本無法驅動傳國玉璽。
將傳國玉璽下後,柳七又看向了祝融珠。
當年爲了消弭方恨屍身中的殺意,蕭浪將祝融珠與其同葬。
最終祝融珠將方恨的棺槨,屍身以及殺生刀融爲一體,也就是初次見到磨刀老叟時,他背後那柄寬背大刀。
只可惜磨刀老叟做夢也想不到,狂刀方恨手中那柄令人聞風喪膽的殺生刀,竟是是一把給小孩子玩的木刀。
殺生刀中留下了方恨的武道意志,好在是祝融珠並沒有受到影響。
而且自從在丹陽湖底,祝融珠和玉圭發生某種反應之後,似乎就已經失去了玄妙,乍看之下只是一顆平平無奇的黑色珠子。
柳七將其放在手心,隨着其真氣不斷灌入,祝融珠還是毫無反應。
柳七眼瞳一凝,隨後五指緊握。
嗡——
珠子表面一道氣浪蕩出,柳七纖細的五指猶如鋼鉗般死死按着珠子。
以柳七如今的修爲,就是千年寒鐵,在她一抓之下也該瞬間粉碎。
但祝融珠表面竟是連一絲裂紋都沒有。
原因很簡單,柳七掌間的勁氣悉數被祝融珠同化。
若是動用殺意……
柳七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就在這個念頭剛剛閃現,手中忽然傳來輕微的抖動。
柳七收斂心神定睛看去,只見祝融珠漆黑的表面一陣翻騰,隨後溢散出灼目的紅光,好似珠子裡燃起了熊熊大火一樣。
柳七眉梢輕挑,心想着這玩意兒也知道害怕?
但柳七也很快明白,這並不是害怕,而是一種抗拒。
她的真氣和天地元炁本是一體,但殺意不是。
儘管只是內心念頭一動,但祝融珠作爲九鼎之一,恐怕也感知到了柳七體內的殺意,故而才生出瞭如此異相。
但隨着柳七撤去手,祝融珠懸於空中紅光閃爍大約一息後,便垂至落下,“砰”一聲砸在了石面上。
經此一試,柳七再次確定了祝融珠中沒有其他人的烙印。
陰陽玄丹更是不必多說,倘若當初那頭赤角玄龍有能力在陰陽玄丹上留下烙印,只怕柳七她們都會葬身在它的龍腹之中。
現在唯一讓柳七摸不透的就是玉圭了。
當初丹陽湖底,祝爲同身上明明沒有生機,但卻如活人般可以施展武功,且威力似乎不遜其生前水平。
單論這一點就算是天帝都沒能做到。
所以祝爲同這種情況,到底是因爲玉圭本身的玄妙,還是他在玉圭中留下了烙印。
柳七之前也曾草草摸索過一遍,但奈何玉圭比祝融珠還沉寂,無論是用真氣催動還是用殺意去試探,玉圭都不爲所動,看起來和尋常的玉圭並無任何區別。
若非能夠感知到玉圭中蘊含着與天地元炁一模一樣的能量,柳七甚至懷疑這玩意兒究竟是不是九鼎。
柳七將手中的九鼎一一擺弄一遍,也沒少用真氣去催動它們,試着將它們融合在一起,但結果自然是不盡人意。
難不成真的要將九鼎齊聚之後,才能打開其中的九鼎之力?
柳七默默搖了搖頭。
應該不存在這種情況。
元炁無處不在充斥着整個天帝,在空間上九鼎本就是在天地之間,不存在聚與散的區別。
而大秦天帝之所以要齊聚九鼎,想來是因爲原本的九鼎之上記載了打開九鼎的方式。
現在這把鑰匙就握在顧連城的手上。
只要九鼎之上沒有其他人留下的烙印,顧連城就開始隨時打開九鼎之力,重啓通天之路。
所以,依顧連城的秉性,他會選擇在一個最利於他的時機來開啓九鼎之力。
問題在於,什麼時候纔是顧連城心中的天時?
……
柳七回到雍城時,已是傍晚。
她看見楚星白的府邸門口,有不少人正在往裡面搬着東西,從他們的穿着打扮看來,應該是金馬幫的幫衆。
柳七隨便找個人問了一嘴,才知道擺在大門口的這些大小箱子,都是柳十九和周宓今日血拼來的戰利品,而且一多半還都是楚星白買的單!
柳七隨手打開幫衆手裡端着的盒子,一個金光閃閃的簪子出現在眼前。
柳七也不客氣拿起簪子往頭上一戴,隨後邁步進入了府邸。
聽到外面傳來熟悉的腳步聲,窩在太師椅中楚星白騰地站起,隨後衝出了大堂,當他看見柳七之後,頓時臉色一沉,隨後啞聲道:“你知不知道她們今天花了多少錢?”
柳七沒有理會他,而是徑直走向椅子旁,大大咧咧地坐下後,方纔昂着頭淡淡地說道:“你楚大幫主該不會是連這點錢都沒有吧?”
楚星白這時候纔看見了柳七發髻上的簪子,金光閃閃的有些晃眼。
他有些心疼地挪開了目光,隨後無奈道:“我可事先說明,這些錢可都是顧連城的。”
“行了,我幫他驅除了天香身上的烙印,莫要說這點錢,就算是拿整個金馬幫來酬謝,那也是應當的。”柳七隨口說道。
“可是顧連城說,是你一心想要齊聚九鼎重開天路,以證大道。”楚星白一屁股坐下,隨後有氣無力地說道。
柳七反口問道:“這話你自己信嗎?”
楚星白搖了搖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柳七:“我不信顧連城,但卻瞭解你,他說的這些話絕對不是妄言!”
“那你爲何不按顧連城的計劃去行事?”
楚星白攤手道:“我說了,顧連城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你柳七若是要以蒼生祭刀來證得大道,他顧連城難道就做不出嗎?”
說着楚星白的聲音小了幾分:“若讓我選,還不如讓蕭奇峰來!”
柳七當即嗤笑道:“當真是可笑至極,自己的命運何須讓他人來決斷,如今大爭之世千載難逢,過去人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絕頂宗師,現在不說唾手可得,但已絕非鏡中月水中花,你楚星白難道就不想爭一爭?”
“我?”楚星白眼睛閃過一縷亮光,但隨後還是窩進了椅子,無力地揮手,“現在我只求家人平安,哪還有心思去管什麼大爭之世。”
柳七搖了搖頭。
一個人若是連心氣都沒有了,也就只剩下一堆枯骨了等着去埋了。
楚星白天賦不錯,在現如今的環境下縱使無法觸及宗師之境,但絕頂還是有可能的。
很可惜……
柳七目光微垂不再看他,兩人雖說也有一些交情,但現在楚星白連棋子也算不上,更遑論高手雲集的棋桌了。
這時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柳十九,周宓和天香聯袂而來。
不等興致沖沖的柳十九開口,柳七便搶先道:“收拾收拾東西,明日準備出發吧。”
柳十九話剛到嘴邊,聽聞柳七所言,頓時嚥了下去,然後改口道:“明日?去哪兒?”
柳七側眸看向她:“你想去哪兒?”
柳十九陷入了沉思,隨後反問道:“那你呢?”
柳七思忖片刻,而後回道:“細柳山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