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白色的霧氣突然劇烈涌動起來,隨後一道黑色人影從霧氣中穿出。
噔,噔,噔……砰!
從霜白色霧氣中穿出的人連退數步,最後一腳重重地踩入了地面,才堪堪止住了退勢。
“樓主!”身後數人見狀連忙迎了上來,卻被已經站定的男人擡手製止了。
修少陽將左腳從地面緩緩抽出,身板站直之後不禁擡頭朝着上方看去,和煦的陽光傾灑在他的臉上,身上縈繞的徹骨寒意隨之悄然消散。
直到腳底殘留的最後一絲寒意消褪之後,修少陽方纔凝眸望着眼前猶如鏡面般的霜白色屏障,隨即一字一頓地說道:“滄海橫流果然名不虛傳,僅僅是外放的氣息就能令修某寸步難行,蕭奇峰,蕭奇峰…………”
就在修少陽口中唸叨着蕭奇峰的名字時,突然眼前霧氣屏障又開始翻滾涌動起來。
感覺到氣息變化的修少陽頓時雙目一凜,隨後他便看見一道人影在霧氣緩慢成型。
窸窸……
隨着霧氣中的人影逐漸靠近,修少陽甚至可以聽到對方腳底與地面摩擦的聲響。
呼呼……
最外層的霧氣突然散開,隨即一道消瘦的人影從中緩步走出,當其身形面容清晰地暴露在修衆人視線中時,修少陽以及他背後的那些人明顯愣了一下!
眼前的一切突然變得明媚絢麗起來。
柳七就好像沒有看到身前站着的人一樣,她擡起手微微遮擋住了眼睛,隨後擡眸看向了懸於正空的烈陽,而後細聲呢喃道:“果然還是正常的天空看着舒服!”
“柳七,是你!”修少陽一眼就認出了柳七,這個曾經令他吞下恥辱大敗的女人!
щщщ. тTk дn. ¢ O 隨着修少陽的這一聲輕喝,正專心致志凝望着天空的柳七似乎終於意識到了身前還有別人,她低下頭來,右手依然抵在額頭遮擋着有些灼目的陽光,隨後眯着眼睛看向了修少陽。
在短暫的思索過後,柳七彷彿想起了什麼,隨後輕聲開口道:“原來是你啊,手下敗將。”
修少陽聞言臉色頓時一沉!
而站在修少陽背後的那些人更是以微微張圓的嘴巴表達了他們心中的震驚。
看着對方陰沉的面容,柳七彷彿神遊物外一般轉動着眼睛,她正在回憶眼前之人的名字,印象中只是清楚的記得自己勝過他,但一時之間竟是有些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所以柳七也不是故意羞辱對方,畢竟手下敗將是事實嘛!
“哦,原來是修樓主。”柳七終於想起了此人的名字,隨後正色道,“你在這裡幹什麼?”
柳七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重新凝聚的霜白色屏障,而後恍然大悟道:“想入京?”
修少陽聽到柳七改了稱呼後臉色稍霽,他一臉肅容地頷首:“顧連城可還在京城?”
柳七如實回道:“前幾日應該是在,至於現在……”
柳七搖了搖頭,細聲說道:“整個京畿已經變成了一片絕地,我想他也沒有繼續留在這裡的理由了。”
柳七料想顧連城多半已經離開了京畿。
蕭奇峰做出了一個出乎意料但又合情合理的選擇,顧連城找不到蕭奇峰心境上的破綻自然也就無法勝過他,繼續留在這裡幹什麼?滑雪嗎?
柳七見修少陽陷入了沉默,她於是拔腿欲走。
“等等!”
修少陽見狀連忙上前一步攔在了柳七的面前,可見在他手欲要探出之時,忽然心頭猛地一跳,預感到危險的修少陽在驟然縮回了手,隨後眼睜睜地看着一道青光擦着自己的袖口而過。
轟隆隆……
青光斜垂而下徑直沒入了地面,與此同時整個地面忽然開始晃動起來,一股的可怕的氣息正沿着夯實的地面不斷擴散而出。
“哎哎……”修少陽身後的那羣人身形也隨之晃動起來,口中發出了驚呼聲。
“小心!”修少陽見狀趕緊大聲提醒。
但馬上他察覺到地下溢出的氣息越發濃郁凌厲,此時也顧不得太多,“嗖”的一聲縱身掠去,轉瞬便已來到了手下面前,而後雙臂展開如翼,一道金光自其身上乍現,眨眼間便已經化作四四方方的金色光幕將所有人籠罩在內。
砰砰!
一道青色光柱從地面噴涌而出,直接將金色光幕所吞噬。
咔嚓……
光柱中傳來了崩裂的聲響。
隨着青色光柱消失在天穹,籠罩衆人的金色光幕再度浮現,只是光幕之上明顯密密麻麻爬滿了如同絲線一般的裂痕。
而撐開光幕的修少陽此時更是有苦說不出,他口中緊憋着一嘴腥甜,甚至都不敢過重的呼吸,生怕一個憋不住當衆噴出了這一口血。
“想攔我的路,也得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
清冷的聲音落入耳中,修少陽面色一陣紅白變幻,最終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將口中腥甜咽回腹中後,修少陽緩緩擡眸看向了前方那道略顯單薄的身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凝聲問道:“絕嶺劍氣,你爲什麼會姜玄雲的絕嶺劍氣。”
柳七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隨後言簡意賅地回了一句:“姜玄雲已經死了。”
“什麼!”修少陽震驚地瞪大了雙眼。
“是顧連城下的毒手?”
柳七懶得理會,直接拔腿往前走去。
“柳七,姜玄雲到底是怎麼死的,究竟是不是顧連城殺了他!”修少陽有些焦急地大聲問道。
但柳七隻是閒庭闊步地從他身邊越過,一句話也沒有說,看都看沒有看他一眼。
修少陽目光一直追尋着柳七的身影,但這一次他沒有上前阻攔。
剛剛柳七隨手一招,修少陽拼盡全力都只能勉強接下,他豈能認識不到兩人之間修爲的差距,所以直到柳七的背影徹底消失在遠處的地平線上,他也只能這樣站在原地看着。
隨着柳七的離去現場壓抑的氛圍瞬間消失,一名長相穩重的男人走至修少陽身邊沉聲道,“剛剛那年輕女子就是江湖中兇名赫赫的柳七?”
修少陽苦笑着收回了目光,隨即回道:“除了她還能有誰。”
隨後修少陽似乎想到了什麼,臉上神情瞬間收斂,繼而語氣肅然地說道:“剛剛你們聽到的見到的都給我忘得一乾二淨,倘若從你們口中流出了一點消息,休怪修某不念舊情!”
身旁穩重男子聞言頓時臉色一肅,而後帶頭垂首應道:“樓主還請放心,兄弟們也不是第一天闖蕩江湖了。”
修少陽滿意地點了點頭,這一次他出來帶的人都是精心挑選的,剛剛開口提醒他們也只不過是因爲滋事體大。
姜玄雲死了……
修少陽握緊了拳頭,隨即回頭看向了霜白色的霧氣屏障。
大將軍身隕尚不足一年,天下雙絕之一的姜玄雲又身死,再加上死於柳七之手的江寄餘,沈霖……
修少陽閉着眼緩緩舒了一口氣。
“我們也走吧,柳七雖然爲人霸道,但絕不會說謊,京畿已經淪爲一片絕地,顧連城說不定早就去了其他地方。”修少陽再度睜開眼時,眸中閃爍着懾人的精芒。
“可……天下之大,我們要到哪裡去找顧幫……顧老魔!”有手下擔憂地問道。 修少陽聞言也陷入了沉思。
突然,他雙目微張,口中蹦出三個字:“君山島!”
……
柳七從京城離開後,就近找了個人多的縣城,在詢問過幾個路人後,她也是一路來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一棟金碧輝煌的建築前。
柳七微微昂首看向了門楣上鑲金的匾額,匾額上寫着剛勁有力的四個大字,金馬商會。
每一個字都是金光閃閃,光是看着都覺得豪氣十足。
柳七抿了抿嘴脣,隨即邁步走了進去,徑直來到了櫃檯前,而後衝着櫃檯後有些愣住的微胖中年男人說道:“柳二現在在哪裡?”
體型富態的中年男人目光呆滯地望着柳七半晌說不出話來,直到耳邊突然傳來一道氣息細微的嗡鳴聲,他方纔清醒過來。
“柳二在哪裡?”柳七第二次問道。
中年男人這一次是聽得清清楚楚,雖然在聽到“柳二”時恍惚了一下,但他還是很快記起這就是他們現在會長的大名,於是他悄然擡眸瞥了一眼柳七。
目光觸及柳七面容時不禁心頭一顫,他突然想到什麼,隨即趕緊恭聲回道:“請問……是柳七,柳姑娘嗎?”
“你知道我?”柳七淡淡地回道。
中年男人見柳七承認了,先是鬆了一口氣,但這口氣剛剛吐到一半,又瞬間身形一凜,隨後趕緊示意一旁不知所措的手下關上了商會的大門,隨後從櫃檯後面繞了出來,畢恭畢敬地來到了柳七面前。
“柳姑娘,這裡不太方便,不如隨小的去上面?”
來到了樓上專程接待貴客的房間,柳七剛剛坐下,胖乎乎的中年男人便親自端着茶水果盤點心一一放到了柳七手邊的茶几上。
柳七倒也不客氣,隨手拿起一塊點心放進嘴裡,而後邊吃邊說道:“我何時可以見到柳二。”
“回柳姑娘的話,會長老人家前不久剛剛來過,只是京城突然被人用大神通包住,會長也進不去所以在小的這裡住了兩天就走了。”中年男人趕緊回道。
柳七拈着點心的手突然頓住,隨後一字一頓地輕聲說道:“我問的是他在哪裡?”
中年男人渾身肥肉都跟着顫動了一下,隨後感激連聲回道:“都怪小的一時嘮叨耽誤了柳姑娘的大事,會長臨走之前特意囑咐過了,若是有一位名叫柳七的姑娘尋他,就讓小的告訴姑娘您,會長他去了酆都鬼蜮!”
酆都鬼蜮,秦皇陵?
……
三日後,江面。
一艘小漁船正頂着凜冽的江風前行着,柳七僅穿着一件單薄的湘妃色杉裙佇立在船頭。
小漁船的速度很快,甚至驚到了岸邊的路人。
“快看,江心有一艘漁船!”
“船上只有一個人,好像看着還是個女人!”
“這漁船逆流而上爲何速度如此之快!”
……
柳七心無旁騖地望着前方,直到一艘巍峨的大船出現在她的視線之中,大船的桅杆上赫然懸掛着金馬商會的旗幟。
溫暖的船艙內,柳二依偎在虎皮太師椅上,左右兩側各站着一個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妙齡女子,一個用柔若無骨的小手捏着他的肩膀,一個半蹲在在他身旁,小心翼翼地捶打着他的腿部。
柳二隻覺得渾身舒坦,隨即扭頭看向了蹲在地上的女子,只見其媚眼如絲正癡癡地望着自己,柳二頓覺小腹一陣火熱,他當即坐直,朝着滿臉期待但又面露嬌羞的女子伸出手去。
砰!
就在這旖旎的氛圍中,船艙的大門突然被人轟開。
隨即一道倩影緩步走了進來。
被打擾了閒情雅緻的柳二正欲發怒,可當他擡眸看見了來人之後,臉上頓時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會長,奴婢……害怕……”耳邊傳來女子嬌弱無力的低泣。
柳二循聲看去,只見剛剛讓自己心猿意馬的女子正蜷縮成一團一副梨花帶雨的嬌弱模樣。
“滾!”柳二厲聲喝道,眼中早已沒了剛剛的旖旎柔光。
女子聞言看着滿臉怒容的柳二,她頓時愣住了!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站在門口的柳七目光從屋內三人身上一掃而過,隨即淡淡地開口道。
聽到柳七的話,柳二臉上慍色更盛,看着腳邊眼角噙淚的女子,心中不但沒有絲毫憐惜,反而平添了一份殺心!
“沒眼力的東西,留着你何用!”
蒼啷!
刀就在太師椅的扶手旁,柳二話音剛落,刀吟聲便迴盪在船艙之內。
當!
就在一道寒光迎頭劈向地上的女子時,突然一道勁風閃過,撞在了寒光之上,隨着一聲刺耳錚鳴聲響起,一柄寶刀晃晃悠悠地飛了起來,隨後在柳二呆滯的目光中,“哐啷”一聲落在了地上。
“你何時殺意比我還要盛了?”
柳二聞言擡頭,只見柳七正微微偏着腦袋,眼眸明亮地望着他。
柳二默默垂眸眼中閃過黯然之色,而後衝着腳邊的女子揮了揮手:“趕緊滾!”
腳邊的女子明顯還沒有反應過來,就這樣呆呆地癱坐在地上。
這一幕看得柳二額頭青筋暴起。
“滾!”
一聲怒喝。
兩名妙齡女子連滾帶爬的從船艙中逃了出去。
給兩人讓開路的柳七又重新站回至船艙門口,隨後對柳二說道:“月餘不見,脾氣見漲啊!”
柳二撫了撫額,隨後回問道:“京城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是顧連城死了,還是姜玄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