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烈日高懸。
“哼!哈!……”
烈日炎炎下,羣山環抱的山莊內傳出整齊稚嫩的聲響。
“一,二……”
一個頭大肩寬身闊黑色勁裝的中年漢子從一排排半大的孩子之中穿行而過,每從他口中蹦出一個數字,周圍的孩子們就得咬咬牙吆喝着跟着揮出一刀。
如此機械地重複。
直至聽到了一聲輕柔拖長的“停——”。
庭院之中的二十來個孩子紛紛停下了揮刀的動作,不約而同的長舒一口氣。
滴答,滴答……
站在最前排的柳七彎着腰,兩隻手撐着刀柄,看着汗珠一滴滴落在暗青色的石板上。
這日子……快過不下去了!
……
柳七是半月前來到這裡的。
準確的說,她是半月前穿越到這具身體上的。
還未等她去了解這個未知的世界,便直接投入到了練刀的大業之中。
揮刀,揮刀,還是揮刀!
麻木,疲倦,累……
“去井邊舀點兒水喝吧,瞧你們一個個要死不活的樣子。”溫柔似水的聲音再度傳來,言語之間帶着些許的調侃。
而孩子們卻是如獲大釋,不知是誰先“嗷”的一嗓子帶了頭,一窩蜂的朝着水井的方向跑去了。
……
咯吱,咯吱——
石井被圍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盯着即將被拉出井的木桶。
冰冷的井水對他們而言如同仙釀一般。
誰都想喝上第一口!
隨着一聲“滾開!”,一個身高鶴立雞羣的少年粗暴地撥開人羣,來到井邊。
照例是默默縮在一邊的柳七不禁擡頭看了一眼。
柳二。
這個暴躁少年的名字。
和柳七一樣姓柳,但卻沒有一絲的血緣關係。
當然,這是柳七的猜測。
因爲這裡一共二十三個孩子,都姓柳。
從柳一到柳二十三。
因爲柳七的身高排在第七,所以她叫柳七。
根據柳七的猜測,這裡應該是一個培養殺手或者死士的秘密基地。
否則,她們的名字爲何會簡單粗暴的以數字命名。
“不過柳七……至少要比翠花好聽。”柳七心中寬慰着自己。
事已至此,柳七已經坦然接受了自己穿越的命運。
所以當聽到有人歡呼一聲“水拉上來了!”的時候。
柳七果斷選擇起身,繼而如同之前的柳二一般,粗暴的撥開人羣,衝到了最前面!
直至來到木桶之前,身邊就是比自己高了半個腦袋的柳二。
柳七仍未有絲毫的退縮,直接邁步搶到了最前面。
“你……”柳二雙目圓瞪正欲發作,但轉眼似乎想到了什麼,嘴裡嘟囔了兩句站在了原地。
“是柳七啊,難怪柳二不敢惹她!”
“聽說爲了爭半塊肉,柳四被她咬掉了半個耳朵!”
……
對於他人的議論柳七隻當空氣一般。
木桶搖曳的水紋之中,倒映着一張稚氣娃娃臉。
柳七隻是低頭看了一眼,隨後便默然地伸手舀水往嘴裡送去。
她現在叫柳七,首先得好好活着!
……
儘管已經來到這裡有段時日,但柳七對這方世界的瞭解仍然僅限於這個十分破舊的山莊。
朝代,地方……一概不知!
不過柳七現在很確定兩件事。
其一,這裡至少是一個武俠世界。
其二,她如今所在的這個山莊名字叫做細柳山莊。
因爲她們習武的庭院中,佇立着一座兩米來高的石碑。
石碑已經千瘡百孔。
甚至在石碑之上,還有着一個十分誇張的掌印,深入石碑三寸有餘。
每次看到石碑上的掌印,柳七都在想,如果這是人用手掌打出來的效果,那麼此人一定是個超人!
石碑刻有四個大字,還能清晰地辨認出。
“細柳山莊”
柳七猜想,可能這就是她們姓名之中“柳”姓的來源。
……
山莊戒備森嚴,大小出入口都有腰懸利刃的魁梧漢子把守。
這些魁梧漢子的首領便是每日教導柳七她們練刀的中年男子,被喚作陳統領。
還有一人……
柳七的眼白瞬間染成了一抹深紅。
伴隨着濃郁的香氣入鼻,不知何時她的身前赫然多了一道嫣紅的倩影。
身穿大紅宮裝的婦人自寬大的水袖中探出了白璧無瑕的胳膊,柔弱無骨的五指輕捏着柳七的肩胛骨。
“不愧是精挑細選出來的人兒,妾身早就說過,習武是需要天賦的,不是什麼貓兒狗兒的都能練成一身好武藝。”
“您說是吧,陳統領?”
陳統領並未回話眸光微閃,雖有些不滿這個女人打斷了他教導手下人練刀,但聽其所言還是沉着臉點了點頭。
“半個月時間,便將陳統領你的橫山刀法練的有模有樣。”婦人抿嘴淺笑道,“比妾身想象地要快了不少呢。”
“嗚——”婦人素手輕端着下頷,秀眉微蹙似乎在思索些什麼。
片刻後婦人眉眼舒展,盈盈笑聲傳遍了柳七在內的每一個人耳中。
“既然如此,也合該教她們一些新的東西了!”
……
陳統領傳授的刀法名爲橫山刀法,共有十三招五十二式變化,看似繁瑣多變,但其實大多招式都有重合反覆之嫌。
陳統領一共教了她們半個月。
但柳七實則僅用五天不到便已熟記了所有的招式變化。
這一次,該換眼前這個身穿大紅宮裝的婦人來教導她們武功了。
柳七俯首垂目,目光緊緊盯着自己的腳尖,心中隱隱生出了一些期待。
……
身穿大紅宮裝的婦人自稱眉娘,細柳山莊裡的人包括陳統領在內都稱呼她爲“眉夫人”。
眉夫人是柳七來到此方世界後見到的第一個人。
或者說,這裡幾乎所有的孩子都是被眉夫人親自迎來細柳山莊的。
當他們從顛簸了不知多少日的馬車上下來時,看見得便是這個婦人端莊地站在細柳山莊門口,溫柔和藹的對着每一個人說:“從今以後,我如同伱母,尊上如同你父,細柳山莊便是你們的家。”
柳七沒有見過那位“父親”尊上,倒是每天可以看見“母親”眉夫人。
只不過在今天之前,眉娘總是高高在上的看着她們。
……
教導她們的人從陳統領換成了眉夫人。
除柳七心中生出一絲期待外,其他人臉上並無太多的表情,甚至還有幾人的眼中流露出了懷疑的神色。
因爲和身材魁梧的陳統領比起來,眉夫人看起來有些過於柔弱了。
她的手腕甚至比他們當中的幾個男孩子還要纖細。
她能舉起刀嗎?
眉夫人將孩子們的神色盡收眼底,不過她並未當衆多說什麼,只是嫵媚一笑,隨後揮揮手示意大家可以去吃飯了。
柳七昂首看了看天色,原來已經午時了!
……
雖然每日練刀十分辛苦,但細柳山莊也並未虧待她們。
一日三餐,頓頓有肉吃!
吃飯的食堂就設在細柳山莊前院那間寬敞的大堂裡。
練了一上午的孩子們早已飢腸餓肚,一窩蜂地衝進了大堂,打頭的柳七目光一掃,頓時被桌上豐盛的菜餚給吸引了。
尤其是那盤紅潤欲滴的肘子,柳七不禁嚥了咽口水。
怎麼……這是要吃斷頭飯了?
“等什麼,吃啊!”身後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
就像開閘的洪水一般,二十多個孩子瞬間涌入了大堂,眨眼功夫便已將擺滿菜餚的長桌擠得滿滿的。
柳七首當其衝,她的目標很明確,就是那盤自己腦袋差不多大小的紅燒肘子。
好東西從來不缺少競爭者。
唰!
一個身高腿長的男孩子搶先一步,坐在了肘子的前面,臉上頓時露出了滿足的笑容,正欲伸出雙手將肘子據爲己有,突然耳朵微抖,聽到了身側一陣勁風襲來。
砰!
男孩子還未來得及轉頭,便被人一腳轟下了座位,屁股和堅硬的石板來個親密接觸。
他顧不得屁股上的痛意,“騰”地站起正欲還手,卻看見了自己剛剛所坐的位置上赫然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柳七……”他面色一陣青白變幻,最終黑着臉朝着其他空位走去了。
“誰敢和我搶,我就咬掉他整個耳朵!”柳七沒有時間去顧及他人的臉色,她此時雙手捧着油滋滋的肘子,雙眼冒着兇光一掃周遭,磨着牙心中發狠道!
雖然肘子的確很吸引人,但看到了此時抱着它啃的人是柳七,本來周圍蠢蠢欲動的孩子們紛紛自覺地退開了。
相較而言,還是自己的耳朵比較珍貴!
……
柳七以極快地速度將這個和自己腦袋差不多大小的肘子消滅一光,隨後滿足地摸着圓滾滾的小肚子,舒服地眯起了雙眼。
這一幕更是看得周圍的孩子眼皮直跳,目光詫異地注視着柳七面前被啃得乾乾淨淨的骨頭。
柳七無視了周遭的目光,她目光微微下垂,悄然看向了自己的左手。
桌子底下,柳七將左臂一翻,露出了手腕內側一個形狀像月牙一樣的標誌,看起來像極了胎記。
但柳七知道,這不是她的胎記。
因爲只有她能夠看見這個月牙標記,別人都看不到!
就在柳七的注視下,月牙標記開始出現了一絲異動。
柳七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剛剛吃下去的肘子在胃中轉化而成的能量,似乎正在被月牙一點一點地吸走……
隨着月牙吸收的速度變快,飽腹感也漸漸消失,柳七低垂的雙眸一陣閃爍。
這就是她能夠在細柳山莊堅持半個月的底牌!
偉大的穿越之神會善待每一個穿越者。
柳七自然也不例外。
隨着月牙標記逐漸變得紅潤飽滿栩栩如生,柳七不禁咧嘴一笑。
雖然沒有任何語音以及文字的提示。
但是柳七已經知道了這個月牙標誌的用處。
簡單的說,通過進食來使月牙標誌變得飽滿,且吃的越好,月牙變得飽滿的速度越快。
直至月牙徹底變得紅潤且飽滿時,便會從中涌出一股冰涼的氣息反哺柳七。
每當柳七因爲練刀而疲倦到半生不死時,月牙的反哺都會讓她瞬間生龍活虎,並且強化其體質!
否則,柳七以一個女子的身體,又怎麼可能咬掉柳四的半拉耳朵。
……
接下來的幾日,柳七發現山莊的伙食彷彿提高了一個檔次,已經從原來的頓頓有肉進化爲餐餐大魚大肉。
肘子再好,也擋不住每天都吃啊!
但唯獨柳七是個例外。
用其他孩子的話來形容,那就是柳七彷彿餓死鬼轉世,肚子根本就是個無底洞。
當然這樣的話,萬萬是沒人敢當着柳七的面說的。
……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除去每天豐盛的一日三餐外,眉夫人還會定期給每一個孩子把脈。
其中幾人更是在隨後幾天喝上了苦味熏天的湯藥。
不練刀的日子纔是好日子,但好日子總是過得太快。
隨着柳七她們當中再無人喝湯藥後,眉夫人便在某一日晚飯後,將他們叫到了山莊的後院。
在一間完全坍塌的廂房前,眉夫人背對着衆人,冷冷地說了一聲。
“跪下!”
雖不明所以,但眉夫人的威嚴已然建立,柳七隨着其他人一道跪下。
直至明月高懸,柳七已經感到膝蓋酸澀的時候。
一直看着眼前廢墟的眉娘終於轉身,伸手示意所有人起來。
隨後她便帶着柳七一行回到了大堂。
大堂之中燈火通明,所有門窗均已關的嚴絲合縫。
眉娘鄭重地對所有人說道:“今日我便正式傳你們內功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