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柳七和白澤帶着了柳湘湘離開之後。
萬福宮的大門“咯吱”一聲緩緩推開,一道佝僂的身影旋即慢慢走了出來。
“爺爺……救我!”
已經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的南宮玉看見了萬福宮走出的人,緊咬着牙關衝其撕心裂肺地喊道。
那道佝僂的身影似是微微一愣,但很快便閃身至南宮玉的身邊,速度比剛剛離去的白澤看起來還要快上幾分。
一隻枯瘦的胳膊按在了南宮玉的手腕脈門之上,隨即佝僂身影身上爆發出一股雄渾的氣息。
南宮玉順勢盤膝坐起,藉着從手腕脈門處源源不斷灌入體內的精純真氣,開始平復起體內的傷勢。
“噗——”
不知過了多久,南宮玉突然身體一抖,一口血霧當即噴了出來。
她擦去了嘴角殘留的血漬,原本因爲痛苦而扭曲的臉龐已然恢復成往日豔麗的模樣,只是臉色有些發白。
“別大意了,乙木真氣生生不絕,就算只留下一縷沒有驅除乾淨,用不了多久你又得再吃一次苦頭!”
佝僂身影不知何時也已在南宮玉一旁盤膝而坐,此時見南宮玉停下了運功行氣,於是出言提醒道。
南宮玉聽出了這句話中的凝重之意,於是趕緊重新閉上雙眼,雙掌置於身前緩緩浮起至與兩肩平行的位置,屏氣凝神開始運功。
直至其雙掌朝下一壓,隨後一口長長的濁氣吐出。
南宮玉驟然睜開雙目,而後“騰”地起身,一雙美眸死死盯着身旁尚還在打坐的身形,忍不住橫眉怒道:“你剛剛爲何不出手?”
“呵呵呵……”盤膝而坐的佝僂身形微微顫動,發出了沙啞地低笑聲。
“玉丫頭,你自領悟劍意之後,武功修爲一直停滯不前,便是因你這脾氣!”佝僂身影緩緩站起,意味深長地說道。
他緩緩昂首,微薄的月光落在了他形容枯槁的臉上,渾濁的雙眼中逐漸凝聚起點點熒光:“剛剛我若是真的出了手,只怕你我爺孫倆,今晚一個都跑不了。”
南宮玉聞言一怔,腦海中瞬間柳七黑紗蒙面的模樣。
僅從裸露在外的肌膚以及雙眸來看,那女人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如此想來,南宮玉眼中冷光閃爍:“我不信她有這麼厲害,就連爺爺你出手也拿不下他!”
“信不信隨你。”老者看都懶得看南宮玉一眼,“再說我一個本已入土之人,倘若沒有十足的把握,貿然出手只怕會帶來更大的麻煩。”
似是聽出了爺爺語氣中的凝重,南宮玉眼神一陣閃爍,不由得扭頭看了一眼柳七剛剛離去的方向,沉默片刻之後,輕聲問道:“她真有這麼厲害?”
“厲害!”
老者斬釘截鐵地回道,隨後垂首躲開了月光,步履蹣跚地步入了陰影之中。
南宮玉的目光追隨老者的身形緩緩移動,直到老者徹底從她的視線中消失,旋即陰影之中傳出了極其細微的響動,就好像是淙淙流水。
聽聞這響動,南宮玉眼底瞬間浮出一抹怨毒之色,但很快就被斂去。
她目光沉沉望着老者身形沒入的陰影之處,凝聲問道:“爺爺,你不是已經神功大成,難道也不是她的對手嗎?”
“咯咯咯……”
陰影中傳出了老者刺耳且詭異的笑聲,與剛剛沙啞蒼老的聲音簡直判若兩人。
南宮玉聞聲迅速偏過頭去,美眸一閉一張之間,斂去眼中的厭惡之色。
“這世上能同時身懷狂刀和七重天乙木宮一脈兩大傳承之人,縱使我神功已經大成,擋得住她的乙木神訣,難道還能擋得住她凝聚了無盡殺意的一刀嗎?”
“她也是……”南宮玉美眸微張,差點驚呼出聲,隨即想起了剛剛自己運功療傷之時,爺爺口中似乎提到了“乙木真氣”。
“不然呢?”見自家孫女已經愣住,陰影中的老者冷哼一聲,“狂刀一脈嗜殺成性,她臨走之時沒有一刀了結伱,你當真以爲是她憐香惜玉,不忍下手嗎?”
南宮玉眼神重歸平靜,隨後喃喃道:“我還以爲她是礙於……”
“礙於你德妃娘娘的身份?”
佝僂的身影緩緩穿出陰影,隨即嗤笑道:“狂刀一脈,以殺入道,天地生靈皆可殺之,別說你是什麼勞什子德妃,就算是皇帝在這裡,她一刀砍了都不會眨半下眼睛。”
南宮玉擡眸望向老者,眼瞳猛地一縮。
剛剛還形容枯槁的老者,此時已經化作了一位英俊不凡的玉面郎君,就連原本渾濁的雙目也已變得清明奪人。
“她在你體內留下了乙木真氣,無非就是想警告老夫,剛剛她已經發現了我的存在。”
南宮玉不敢去看那張年輕的面容,埋着頭沉聲問道:“可是她搶走了我的若水劍!”
“一柄劍而已,遇見了狂刀傳人還能留下一條命,已算你走運了。”
老者搖頭嘆道,旋即凝眸望向柳七離開的方向,似是自言自語一般:“如若我沒有猜錯,此女應該就是最近京中兇名赫赫的黒獄門‘七殺’。”
“只是……”老者沉疑道,“黒獄門爲何會和大將軍走到一起?”
南宮玉冷眼一翻:“說不定就是周威揚養寇自重,黒獄門本就是周家的手下!”
老者當即搖頭否定道:“倘若是別人老夫還會懷疑一二,可大將軍此人雖說狂妄自大,視天下羣雄如草芥,但行事向來光明正大,暗殺這種下作手段應該不會是他的手筆。”
“不過也保不齊是大將軍的手下自作主張……”
老者也並未將話說死,畢竟剛剛“天尊四將”之一的白澤可是和那兇女人一起現身的,而且那兇女人對白澤的稱呼來看,也知曉白澤的身份。
老者的雙手悄然捏緊成拳,沉寂片刻之後,不緊不慢地說道:“將今日的事如實告訴皇帝吧,老夫還是那句話,要動大將軍……不妨再好好考慮!”
……
此時的柳七尚不知道她走之後萬福宮門口發生的事,她懷抱着柳湘湘,依舊無聲無息地在宮中穿行着。
白澤緊跟其後,他時不時擡眸朝前看去,只見前方柳七的輪廓漸漸模糊,這代表着二人的距離正在被拉遠。
白澤不禁目光一沉,眼底泛出些許晦暗。
白澤在身法之上向來自視甚高,在那段腥風血雨的歲月裡,也正是憑藉遠超同修爲高手的輕功方能夠存活至今。
可如今……
難道我真的老了?
這個想法剛剛從白澤心中冒出,他的身形便不自覺地爲之一頓,這就短短地一剎那,前方的柳七便已徹底沒了蹤影。
白澤迅速收斂心神,身法施展到了極致,朝前追去。
而在前面的柳七也已察覺到了白澤似乎掉了隊,於是便放緩了腳步。
一兩個呼吸的功夫,白澤的身影重新出現在柳七的眼角餘光當中,並且迅速追到了與柳七平行的位置。
柳七側目看去,見白澤手裡還拿着剛剛自己丟給他的劍,便迅速收回了目光,凝眸重新朝前看去。
巍峨延綿如山脈一般的皇宮外牆就在眼前。
柳七眸光微凝,在距離外牆最近的一座宮殿的屋檐上輕輕一點,旋即高高凌空躍起,腳下輕輕一蹬,便順利地從高空飛越了外牆。
她尚在半空還未落地,突然秀眉微皺,旋即迅速扭頭,目光一掃同樣已經躍身至半空的白澤,繼而垂眸看向了城牆的位置。
“何方宵小,竟敢私闖皇宮!”
牆頭上突然傳出了一聲震天的怒吼,緊接着一道矯健的身影自牆頭飛掠而來,帶着一身猶如滔天巨浪般的恐怖氣息,衝向了正要越過城牆的白澤。
白澤剛剛還在爲柳七的突然回頭而感到疑惑,這突如其來的一聲怒吼使其心神震盪,丹田內的真氣也跟着翻涌起來!
不好!
是他!
正當白澤回過神時,已聽出這聲音來自於何人!
但爲時已晚,那道矯健的身影已然殺至了白澤的身前,只見其雙臂一攤,縈繞於周身的恐怖氣息對着白澤瞬間狂涌而出。
面對頃刻間便已將自己籠罩在內的滔天氣浪,白澤頓時面露驚駭之色,眼底也浮出了一絲絕望。
蒼啷——
正當此時,他的耳邊突然響起了極其微弱的刀吟之聲。
唰!
忽然,眼前一道身影驟然浮現。
白澤茫然昂首,只見身形纖弱的倩影右手執刀,朝前輕描淡寫地斜劈出了一刀。
轟隆隆——
白澤只感覺到耳邊傳來了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原本極力壓制住的丹田真氣也跟着翻騰起來……
肩上突然一道巨力襲來,白澤雙眸一凝,眨眼間便已從滔天氣浪之中脫身而出,身下正是皇宮之外!
白澤略顯狼狽地落地,也顧不得自身體內翻涌的氣血,猛地扭頭昂首剛剛自己所在的城牆之上。
隨後眼瞳一縮!
只見柳七提刀迎身而上,短刀突然爆出一道巨型刀芒,與那矯健的身影撞在一起。
轟——
又是一聲震天巨響!
白澤只看見那道矯健身影猶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飄然落下,而剛剛柳七所在的位置卻是空無一人。
正當他想要移動目光搜尋時,身側突然傳來了一道清冷的聲音。
“走吧。”
白澤扭頭看去,只見柳七腰間斜挎着兩柄短刀,手裡抱着柳湘湘,正目光淡定地望着自己。
見白澤似乎有些愣住了,柳七眉頭微微一皺,旋即轉身便朝着柳府的方向離去。
沒多久,白澤便追了上來。
“你知道剛剛那人是誰嗎?”
柳七隱隱約約倒是想到了一人,但是心中不太確定,隨即搖了搖頭:“管他是什麼人。”
白澤三兩步走至柳七的前面,而後側身沉聲道:“他就是慶國公夏正澤,一身龍象伏魔功剛猛霸道,就算是硬撼佛門的金剛不壞神功也不落下風。”
柳七腳下一頓,隨即側目冷聲道:“然後呢?”
白澤一時語塞,腦海中瞬間浮現剛剛半空中如斷線風箏飄然落下的那道矯健身影。
所以……夏正澤連她一刀都沒有抗住?
“你殺了慶國公?”
白澤見柳七又往前走去,遂跟在了後面問道。
“沒有。”
柳七想了想,又接了一句:“剛剛只是與他對了一招,他應該沒什麼事。”
當從白澤口中得知剛剛城牆之上那人就是慶國公夏正澤時,柳七心中並不感到意外。
畢竟慶國公掌管禁軍,出現在城牆那裡也合理。
更何況對方並未發現先一步越過城牆的自己,而是發現了緊隨其後的白澤。
這就是一流高手和頂尖高手之間的差距了。
至於自己和慶國公對的那一招……結果自然是柳七勝了。
不過她的刀氣雖說撕碎了慶國公的罡氣,但也因此威力驟減,沒了多少殺傷力。
至於慶國公,多半隻是受了一點真氣反噬的內傷。
傷勢雖輕,短時間內想要恢復且追上來應該是不可能了。
……
此番闖宮,總算是有驚無險。
從皇宮出來之後,柳七很快便帶着柳湘湘回到了柳府。
在越過柳府外牆之後,柳七不禁眉頭微皺。
因爲柳七察覺到了周氏還留在她的房間內。
咯吱一聲,柳七推門進去,將正在房間內來回踱步的周氏嚇了一跳,微張着嘴望向了門口的位置。
“你……”
不等周氏話說完,柳七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隨後一個閃從她身邊掠過,徑直來到了牀邊。
當柳七將柳湘湘放在牀上時,周氏終於看清了柳七懷中所抱的人是誰!
“湘湘!”
她撕心裂肺地呼喊了一聲,三兩步便衝到了牀邊。
眼看着周氏略顯踉蹌的身形即將撞上自己,柳七當即悄然後退兩步,將牀邊的空間留給了周氏。
“湘湘,湘湘……”
周氏掃了一眼柳湘湘,眼中頓時浮出驚駭之色,而後伸出手,顫顫巍巍地朝着柳湘湘紅腫的左臉頰摸去,手指剛剛觸及,便猶如觸電一般迅速縮回。
此時白澤也已落在了院中,緩步走了進來。
他瞥了一眼遠離牀邊的柳七,隨後目光也落在了牀上躺着的柳湘湘身上,隨即眼瞳猛地一縮。
柳七倒是顯得十分淡定,自顧自地走至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輕抿一口後說道:“我已經大致查過了,湘湘身上都是淤傷,休養幾天就沒事了。”